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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蛇窝

宁铁二人所想不错,眼前群人正是湖北赫赫有名的火聂寨响马。这火聂寨臭名昭著,常常出没附近镇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为首的那鹰鼻汉子名唤郭大川,是为寨主,此人更是犯案无数,臭名远扬,乃湖北头号逃犯,官府悬赏五万纹银!

掌柜的见得此人,赶忙奔了上来,跟着哈腰连连,讶异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郭大爷来了!”

那土匪哈哈一笑,跟着大刺刺的走道桌旁,砍刀往桌上一搁,点头道:“嗯乔老板,许久不见,近来生意可还好?”

掌柜的闻言,又是一哈腰,拱手笑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那郭大川嗯了一声,跟着粗声粗气道:“安好便好!”说着眉头一皱,往凳上一坐,摇头道:“可我不太好呐!”

掌柜的面露讶异,奇道:“可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子惹了咱郭爷?谁敢寻您晦气?”

那土匪摆了摆手,萧然叹道:“这倒不是,只是近来流年不利啊,手头有些紧呢!”

话方说毕,那掌柜的毕恭毕敬接道:“小的先给您安排点吃的,一会再筹些银两来孝敬您。”说着伸手作请,将那郭大川身旁众匪一一请下坐定。

那郭大川哈哈一笑,心下甚乐,他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嗯……如此甚好!”

宁铁二人身坐一旁,方才情形自也看在眼里,见得此人如此无赖行径,真乃土匪是也。只是那铁五脾气不善,看得世上竟有这等恬不知耻之人,不禁哼的一声,低声咕哝道:“无耻败类!”

见得铁五冲动,宁恒心下紧张,想到铁五尚有伤在身,若冲突起来定讨不到好,当下暗暗拉了拉铁五衣袖,示意莫要多言。

闻得旁人嚼舌根,那郭大川面色一变,跟着两道凶狠目光朝铁五扫去,眼神如此,嘴上却挂着淡淡笑容,温言道:“掌柜的,有客人呐?”

那掌柜的听得垂询,早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忙拱手,胡编乱造道:“郭大爷,有话好说啊!这两黄毛小子,是小人表侄,方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包涵!”

郭大川眼珠转了一转,哦了一声,跟着奇道:“是么?我怎没听过你还有个侄子?”说着使了个眼神。

见得头儿眼神有异,身旁喽啰立时意会,当即窜起,直走到二人桌前,讽笑道:“二位打哪儿来,又欲往哪儿去啊?”

宁铁二人听若无闻,掌柜的却吓得冷汗直流,恳求道:“小侄上不了台面,还请郭大爷高抬贵手。”

那土匪郭大川不理不睬,当即呵的一声冷笑,跟着抬腿踏上桌去,哼道:“老子平日里,最恨的便是这群小白脸了!”

眼见掌柜的为自己卑躬屈膝,宁恒心下感激不已。不过萍水相逢,这等情形之下,竟能这般护着,实难不易。

他当下一把推开掌柜,低声道:“掌柜的,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就不给您找麻烦,晚生这便告辞了。”说着拉起铁五,两人便要离开。

“想跑?”二人起身欲走,那郭大川可不是善罢甘休之辈,“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闻得头儿发话,那桌边土匪“嗯?”的一声,伸手拦住了两人。

场面剑拔弩张,郭大川不言不语,只是冷冷打量对方;铁五则是傲然蔑视,斜眼睥睨,直是瞧不起这山间土夫。

眼见两方避无可避,掌柜的只能自保为上,当下提声喝道:“阿乔,你又偷懒!还不到到外边砍柴平去!”说着连连哈腰点头道:“几位爷,老头我先备食去了。”跟着缓缓退到门外,将朱门合了起来。

掌柜的甫一离开,那郭大川立时使了个眼神,众匪意会,顿时全数站起。郭大川佯打了个哈欠,跟着提刀起身,缓缓前踏一步。看样子,定是要亲自修理这口无遮拦的狂妄小子。

那番铁五也不是吃素的,他左手高举刀鞘,右手缓缓抽出弯刀,神色无畏无惧,仿佛铁人一般,竟是想以一己之力,一举击败这群山村野夫!

见来人如此托大,郭大川不禁眉头一皱,他心下提防,跟着也缓缓抽出刀来。

铁五嘿的一声,前迈一步,手上运劲,便要抢先发招。就在此时,忽的一阵脑晕袭来,他心下暗惊,立时瞥向餐桌,腿上勉撑不倒,却不禁踉跄几步,东倒西歪,跟着手上一松,护身弯刀竟尔落地。

啊!眼看铁五突作昏厥,宁恒大惊失色。抢着上前一把扶住,那铁五竟直直晕在怀里。他慌乱不已,跟着看向餐桌,心下猛然醒悟,慌怒道:“糟了!掌柜的有问题!”

先见此人举止傲慢清高,想来必然有个两下子,谁料那人方才运劲,便昏了过去。突发这等变故,那郭大川也不禁惊得退开一步来。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忽然间一阵怪声响起,屋舍为之一阵摇晃,那震感强烈,好像恶鬼猛兽踏步一般!众人吃了一惊,猜疑不定,不住相互询问方才声源。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又是一阵响起,众人立时慌乱起来,一胆小匪徒不住惊慌,支支吾吾道:“莫不是……莫不是地震声响?”

啊!耳听地震,群匪顿时尖叫声起,场面乱了起来,人人奔逃,不住往门前窜去。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那声响一阵一阵袭来,最初只是一波复一波,跟着越来越是频繁,逐渐加快,此时却毫无歇缓之相。

轰隆不绝于耳,随着声响跌宕,整个屋舍居然随着剧烈摇晃了起来,跟着竟像地陷一般,直直坠下二丈深来。沙尘抖落,满屋桌椅倾斜,众人哀嚎连连,跌倒在地,纷纷寻梁抱壁,只想稳住身形。伴着哭爹喊娘声中,屋舍顿时黑暗一片。

过得半响,那轰隆声响才渐渐隐去。众人这才缓过气来,便纷纷起身,查看情况。那郭大川率爬了起来,耳听哀嚎一片,目前黑暗无光,不住怒言道:“他奶奶,怎么回事?”

听得郭大川怒吼,宁恒身抱铁五,悲从中来,眼见众人都成瓮中之鳖,不禁悲然道:“掌柜的有问题。”

忽的,上头传来乒乓声响,好像怪物掀瓦一般,众人听得动静传来,又想起方才变故,不禁脸色一变,纷纷退了开来。

那郭大川却是不要命的角,听得声响,他却前迈一步,跟着仰头朝声响方看去,只见那上头露出了细微光亮。

那声音越来越响,随着瓦片除去,那光亮也越来越大。渐渐的整个顶就被掀开了,那夕阳光亮也洒满了屋内。

房盖被掀,众人上头没了顶,入眼的却是一道道手腕般粗的钢筋,直如牢笼一般。

众人惊疑不定,心下大感不妙,便在此时,上头一道人影缓缓行至笼上,跟着蹲身俯瞰,只见那人身形矮小,獐头鼠目,众匪不禁楞道:“这不是掌柜的么?”

那郭大川本是惊疑不定,见是此人,他不住哑然失笑,哼哈道:“老头!瞧你平日胆小怕事,没想也做这等事来,跟爷爷我可能算上同行啦!”

那掌柜的原是面无表情,闻得郭大川这番调笑言语,不禁大怒道:“我本不想多惹事端,一心就抓这两小子,谁料你不识相?硬往火坑里头钻!”

那郭大川哈哈笑道:“老头啊,都干上这行了,还装甚干净?缺钱便告诉爷爷我啊,爷爷也好救济不是?这等明抢咱们饭碗,你可就不厚道了呀!”

掌柜的面露不屑,哼了哼,跟着幽幽叹道:“无知后生!诸位可听过岭三土丘蛇么?”

郭大川闻言,浓眉一皱,奇怪道:“岭三土丘蛇?”

掌柜的闻得此言,却是抚起短鼠须,微微得意道:“三年了,不想有人还记得老夫呐。”

岭三土丘蛇,江湖鼠辈老祖,虽手无缚鸡之能,却以陷阱牢笼最为见长。此人无恶不作,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天诏元年,朝廷肃整武林,之后这群鼠辈便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后有人传言其已被杀,亦有人猜想正囚某处地牢之内,不想却在这儿碰上了!

那土丘蛇正自得意,忽的鼠面一肃,振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岭三土丘蛇乔龙,今奉隐吾卫隐二爷之命,缉拿前兵部尚书公子,甲级罪犯宁恒!胆敢阻扰者,杀无赦!”

闻得此言,众匪纷纷回头看向宁恒,连那横匪郭大川也是不禁打量道:“哎哟,还真瞧不出,这小子有些来头呐!”

那宁恒本已心如死灰,对二人交谈充耳不闻,忽闻掌柜的竟是朝廷鹰犬,更是悲从中来,此番真是大意失荆州了!他脸色惨白,低头看着昏迷中的铁五,想到此番凶多吉少,不知二人此途生死何定,不禁微微叹了一声。

眼看那宁恒唉声叹气的一脸倒霉相,郭大川全然不做理会,他别过头,嘿嘿笑道:“老头,你为朝廷办事,我郭大川不碍你,这便放我出去,如何?”

土丘蛇摸了摸胡须,沉吟半响,内心盘算了起来。看那郭大川平日手段诡异,行事毒辣,为人更是亦正亦邪,若放了出来,定是祸害一枚。

想到此节,土丘蛇只是摇了摇头,嘿嘿干笑道:“郭爷您有所不知,这回可是二爷亲手传书授捕,可见这两只非同寻常呐!再说,先前朝廷已布下天罗地网,这两小贼却三番五次逃脱,牢笼可绝对开不得,还请郭爷原宥则个呐!”

眼见土丘蛇这老狐狸毫无相释之意,那郭大川心上大怒欲狂,他强抑怒气,当即冷笑道:“掌柜的,真的不放么?”说着目光尖锐,一字一顿又道:“我会使你后悔,信么?”

这郭大川本身就是官府要犯,襄潭一代出了名的恶匪,若等朝廷兵马到来,岂不是成了瓮中捉鳖?何况来人是威名赫赫的隐吾卫隐二爷呢!

郭大川冷言冷语,土丘蛇却不为所动,只是幽幽地道:“我已传书二爷,想来二爷明日便可抵达。郭爷莫燥,放与不放,一切待到明日再做分晓!”

想那郭大川纵横湘潭几载,自也不是吃素的,当下虎目一眯,不愿与土丘蛇废话,他巡视一圈,跟着走向壁边,忽的呵声一吼,跟着提刀便往壁上砍去,钢刀落下,击声震耳,众人不禁心头一惧。

见得老大凿壁,一旁喽啰心下大喜,想来老大已有了高招,当即提声高喝道:“兄弟们,快过来帮手,若等朝廷鹰犬到来,咱们一个也别想好!”

众匪听了叫唤,全数醒了过来,当下抽出兵刃,或寻得重物,纷纷往壁头砸去,一时之间,这地牢已是乱砸乱砍一片。

见了众人砍砸,土丘蛇却也不急,只是怜悯一叹,道:“别挣扎啦,徒劳而已,也不瞧瞧我土丘蛇是做得什么本行?”说着缓缓直了起身,手交叉后背,感叹道:“没想我土丘蛇今生居然能活着离开这儿啊!”

郭大川听得土丘蛇言语,却是不理不睬,只是埋头直砍,才不一会屋壁便给破出一个大洞来。眼见头儿神力不俗,众匪心下振奋,手头更加使劲凿下。

忽然铿的一声,郭大川虎口一麻,那钢刀刀刃居然弯卷了起来,他脸色一变,跟着凑前摸去,只感质硬无比,这墙边竟是大块岩石!

郭大川不屈不饶,随手捡起地头钢刀又往周遭凿去,墙壁脱落,岩石露出,四周竟都是岩石,这屋舍竟直直坠入一个岩石天牢中来!

郭大川又惊又怒,他望了望铁五,忽然呀的一声,放步开来,竟朝两人奔去,跟着将宁恒一把踢开,举刀往铁五腰间捅去,朝天大吼道:“人在我手里,你放我不放!”

那土丘蛇心下一惊,想起二爷所言生擒,心下不禁大骂郭大川个祖宗十八代。土丘蛇何许人也?这当口却是视而不见,冷言冷语道:“二爷未言死活,抓住便是了!”

郭大川吐了口浓痰,松了铁五,又拿住宁恒,瞥眼看去,见那土丘蛇依然不为所动,他“妈的”骂了一声,已连连赌上了两个人质,这老狐狸也真沉得住气。

郭大川虎眼扫视一圈,忽见角落里趴着一巨汉子,那汉子好生高大,直有十尺左右,他眼前顿时一亮,跟着一刀砍倒宁恒,一个箭步朝大汉直窜了过去。

猛听“啊呀”一声,一个闷声闷气的声响哀嚎道:“好痛好痛”,跟着角落里一个巨汉翻滚而出。

土丘蛇听得叫嚷,心下一紧,待低头细细看去,顿时慌了神!不禁“哎呀”一声,急得跺脚道:“阿乔!方才不是唤你劈柴去么!”

阿乔滚定,却别过头气鼓鼓道:“砍了好些柴,还没给吃酥饼哼!”说话间郭大川已然走出,他嘿嘿笑道:“放了老子,要么我便先宰了这小王八!”说着一刀举起砍落,阿乔肩头顿时血染一片。

土丘蛇急得不住跺脚道:“哎呀,郭爷,大家都是自己人呐!二爷要人,我怎敢私自乱来?”

郭大川不理不睬,高举钢刀,怒言道:“放爷爷出去。老子数到三,你想好了!”说着便开始报数。

阿乔人高马大,此时却儿童也似,肩上血流如注,双手不停摆动,却也不知躲开,只是闷声闷气大呼救命。

郭大川以狠斗狠,双目圆睁,转眼便已经报数到三,见土丘蛇正自犹豫,他手头刀子却不犹豫,直起直落,又给阿乔补上一刀!

眼见又是一刀,这郭大川真是见缝便钻,性情狠辣,不仅如此,他口头又开始报数了。

土丘蛇不禁冷汗直流,慌乱道:停!停!停!这便放您出来!”说着瞪了一眼宁恒,郑重道:“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得看好这小子,莫让这小子溜了!”

郭大川怒斥:“放你妈的屁!快开!”

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轰隆间,铁栏栅已开了井口大小的洞来,跟着上边投下一根攀爬绳索。

近水楼台先得月,郭大川冷笑一声,一把撇开阿乔,纵身一跃,已然抓住了绳索。霎那间,忽的一道黑影扑过,众人还未看清,那道影已从郭大川背部抢先爬了上去,跟着竟窜出了洞口。

那影来到牢笼上方站定,众人定睛看去,那人却是方才晕死的铁五。铁五此刻身受重伤,加之先前中了迷魂,此刻已是勉强支撑。

他脸色惨白,腰间血流不止,右手举着弯刀,已然架住土丘蛇,口中不住怒吼:“少爷快走,铁老五给你断后!”

方才被他人借着自身捷足先登,郭大川心下恼怒,此刻见了铁五勇气过人,心下却是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郭大川也耳闻二爷手段,自然不敢开罪。

此刻自保为上,铁五背部便暴露在跟前,郭大川思索一阵,跟着拔刀便挥向铁五后背,刀风凌厉,发出呼呼声响,待铁五闪开一步,为时过晚,肩头已挨了一刀。

背部被袭,铁五心下大怒,当下踉跄转身,举刀乱砍,与郭大川战成一团,却是松开了刀下的土丘蛇。见这情形,土丘蛇先是楞了一楞,随后嗤的一笑,眼睛闪过一道狡诈。

啊,不好!

眼见铁五腹背受敌,重伤在身,神智近乎癫狂。宁恒只感有异,还不及呼喝,只见一阵烟尘滚起,跟着传来一声惨叫。

郭大川正自大刀大斧,忽见前头烟尘一阵,他咦的一声,惊得跳开来。

那烟尘来得毫无预兆,去得无声无息,不一会便散得无影无踪。郭大川瞪大了眼,吃惊不已,只见方才斗得正酣的那铁五竟没了踪影,好像不曾出现过,那地下却冒出一个黑幽幽的深洞,望之不见底。郭大川看了看土丘蛇,又看了看黑洞,心中一阵妖异感袭来。

那土丘蛇行到洞边,蹲身下望,跟着哈哈冷笑站起身来,他哼了一声,扫视铁笼,得意道:“跟我土丘蛇耍心眼……”

话未说完,忽然咦了一声,鼠容失色,大惊道:“人呢!?”

众匪见土丘蛇盯着自己,莫名其妙,不住面面相觑,互相打量。打量间,忽然的也全都咦了一声,纷纷退了开来。

那牢笼中除了火聂寨众匪,便只有一条大汉傻呵呵的望着,此外再无一人,哪儿还有什么宁公子?

土丘蛇哎呀一声,气得捶胸顿足,口中反复念叨:“完了完了完了!谁也别想活了!”

众人脸色惨白,一时间噤若寒蝉,都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林间飒飒一阵,跟着传来一声女子娇笑,那声响妖媚道:“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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