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人说这样的话,秋海棠只会觉得那人的话全然没有可信度,像“是”、“是真的”这样的回答,必定是随口一说,但墨惜颜如此说,他就是毫无保留地相信她所言俱是发自她的肺腑,他相信她不会骗他。
他轻轻颔首,笑颜如花。“嗯,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了,我相信公主。”
自从醒来便自发自觉地立在门外的叶可欣听见屋内二人的谈话,眉宇紧紧地皱了起来,脑海中思绪飞转,她寻思着能有什么法子可以拉开秋海棠和墨惜颜的距离。
但想了半晌,她发现天衣无缝、十全十美的法子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就算秋海棠被除去,七公主还是会安排其他的人送到墨惜颜的身边,如此将永无休止。
如若真是这样,倒还不如在感情上彻底收服秋海棠,将他变成“自己人”,如此一来,既解除了隐患,她的主子还能抱得美人归,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么一想,叶可欣眉间的褶痕慢慢地舒展了开来,开始在心底想着各种各样打动男人芳心的法子,以便将来墨惜颜好用。
房间里温馨的情意默默流淌,房外阳光明媚,没过多久,温轻言端着药罐回来了。
跨进房门后,瞥见床榻上相对而坐,正微笑着说着贴心话的两人,她眸色一闪,垂下眼帘静默着来到了桌边,放下了冒着袅袅热气的药罐。
床上的两人不知道正聊着什么聊得很开心,不时传来低笑声,那笑声很富感染力、吸引力,诱惑着温轻言竖起耳朵去细细地听。
只是,她还什么都没听到,床上的人便已经闻见了药香味,觉察到了她的到来。
墨惜颜向她看来,语声亲和:“温姑娘回来了。”
紧接着,她便听见了下床的声音和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轻盈的脚步声。
墨惜颜来到她身旁站定,很是自然地将药罐和药碗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温姑娘,你替秋海棠把把脉吧,他的烧已经退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是他的身体能承受长途跋涉,等下我们便启程回襄阳。”
温轻言低垂着头,斜视着墨惜颜从药罐里倒出黄色的药液,听着那有些空灵的水声,她微微有些走神。
对秋侍君是如此的细心,不知道,她对她府中的其他人又是如何,是一视同仁,还是每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都不尽相同?
“嗯?”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温轻言的回答,墨惜颜狐疑地向温轻言看了过去。“温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温轻言陡然回神,视线从药碗上挪开,她抬头道:“我这就为秋侍君把脉,公主莫急。”
说完,温轻言转身走向床榻,墨惜颜注视着她的背影,想着她转身前有些不同于往常的神情,狐疑地蹙了蹙眉。
魂不守舍的,温姑娘是怎么了?
温轻言来到床前坐下,秋海棠看着她眸中的光彩明灭交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见她打算伸手切脉,他在她就快要触及他的手腕时将手挪了开去。
温轻言悬在空中的手一僵。
不解地抬眸看去,却见秋海棠神色淡淡,漠然地盯着她说:“你打算就这么直接诊脉?男女可是授受不亲。”
温轻言怔了怔,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站在桌旁的墨惜颜却是先她一步开口。“胡闹!诊脉不直接诊还怎么诊?”
秋海棠看了温轻言一眼,心里对她有着莫名的排斥,以前他也没有这种感觉,可就在刚才看见温轻言神情恍惚的那一瞬间,他心底腾腾腾地便窜起了防备意识。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温轻言生出防备感,也不知道要防备她什么,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该防着这个女人。
目光移向墨惜颜,他看着她认真道:“公主,我是你的人,而她是女子,注意一些总是好的,以免将来他人说闲话,有损公主的名声。”
墨惜颜呆住了,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她直感觉有道凉风从她的心坎刮过,吹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从头凉到脚。
她的人?神啊,这话咋说得那么暧昧?
这秋海棠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人了?
她和他之间可是什么也没有,清清白白的,他这么说,将来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温轻言心中呛了呛,手僵在空中伸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墨惜颜扫了温轻言一眼,脸色严肃了几分。“别乱说话,温姑娘这是在为你看病,哪有什么亲不亲的?照你这般说,这世上有那么多人生病,那些生了病的男子,岂非都要因为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而活活病死?”
“公主,不是有什么牵线诊脉和隔着丝巾诊脉麽?”秋海棠回道,半分也不退让,“你让温大夫也这般为我瞧病不就成了?”
这个时候又懂得这么多了?居然还知道牵线诊脉和隔着丝巾诊脉?
瞅了瞅温轻言的背影,当目光再回到秋海棠身上时,墨惜颜的眼神已不似刚才那般亲和温润。“昨日我还觉得你变得乖巧了些,怎么今日又变得这般刁钻?
你可是忘了,温姑娘昨日便替你诊过脉,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你若担心我的名声受损,昨日便已经受损了。此刻没有外人在,你何必提那么多古怪的要求浪费时间?“
秋海棠闻言鼻子一酸,喉咙紧得厉害,眼眶也热得有些发痛。
他之所以提这样的要求,虽然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心里对温轻言莫名其妙的排斥,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想被除了墨惜颜之外的女子碰,哪怕只是碰碰手腕也不想。
却不想,墨惜颜一点也不理解他的心情,劈头盖脸的便是一番数落,他心里就像猛然被人割了一刀,痛极了。
瞥见他眸中有水光闪动,一闪一闪的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墨惜颜不禁双眸一闪。
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可能有些过于刚硬,语气也可能有些严厉,墨惜颜放软了神色和语声道:“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牵线诊脉和隔着丝巾诊脉终究是隔了东西,诊断的结果难免有偏差。
你身上的病症才刚有起色,眼下正是仔细观察的重要时期,如若怠慢,只怕病情又会恶化。
我想,你也不希望身子一直不恢复吧?若想早些康复,你便要听温姑娘的话,她是大夫。“秋海棠直直地看着墨惜颜,见她眸中的光始终澄澈坦然,不似在骗他,他吸吸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了。”同时将手放回了原位。“温大夫,你替我瞧瞧吧。”
温轻言轻轻颔首,敛着眼帘将手搭在了秋海棠的手腕上,心中思潮翻涌。
强行压制着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她凝神感受着指尖下的脉动,须臾,收回手站起身道:“公主,秋侍君的烧已经完全退了,至于他身上的疫症,服用几帖药便会好了。但有一点需要切记,那便是在脓包完全消退之前,他生了脓包的地方千万不能沾水,尤其是不能沾冷水,以防感染再得了其他的并发症。如果要擦身,那也须得完全烧开的水放凉了之后再用,且力度一定要控制得当,以免擦伤脓包附近的皮肤,当然,最好还是避开脓包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