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浩南正准备起身走人,却听宫蓝锦道:“德亲王,本宫和本宫的陪读奔波劳累的一路,现下有些累了,恐怕不能等到晚宴结束了,不知德亲王能否送本宫一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所有官员的视线俱是齐刷刷地向宫蓝锦和墨惜颜扫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猜疑带着惊讶带着暧昧带着各种让人喜欢不起来的色彩。
墨惜颜秀眉轻蹙,不明白对面的人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累了,中途离席,这很正常,可宫蓝锦为何要提出让她送他一程的要求,他的目的何在?她怎么感觉他别有所图?
自动无视那些人双眸里的各种深意,宫蓝锦犹自笑得风华绝代,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友好的意味。
“德亲王如此惊讶作甚?根据陛下方才的嘱托,德亲王难道不该送本宫出宫,尽自己的地主之谊?”
墨惜颜一听,心头瞬时一凉。
看来,求宫蓝锦出兵相助的事……是没有指望了,他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所以才会如此不加掩饰地让她难堪。
她是主,他是客,她自然该送,可他何故要摆出此等颐指气使的态度?就好像她是他的奴仆。而事实上,她好歹也是昭阳的王爷,他该给她最起码的尊重。
心里有怒,墨惜颜却是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有机会从内心深处浮出水面。抬起眸子,她笑得温和:“六殿下是我朝尊贵的客人,于情于理,本王都该亲自相送的,六殿下请。”
墨惜颜说着,起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她的一举一动,在满朝文武看来很得体,既没有过度谦卑,也做到了以礼待人,而宫蓝锦在她们看来,态度则是不怎么友善,似乎是有意想刁难她。
“呵呵!”宫蓝锦莞尔一笑,款款站起身来,伸手道:“德亲王请。”
此举,动作优雅,但在人们看来,并无多大的敬意,而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习惯性的举止优雅,因为他西夏皇族的身份,从小的教养。
视线在宫蓝锦身上淡淡一扫,想了想,墨惜颜对身旁的人道:“你也一起来吧。”
走出去,他们正好可以顺带出宫,无需再回来这个无聊的是非之地……
略一思忖,陌如星便大概猜出了墨惜颜的用意,动作迅速地站起身来,没有拖延时间。
对面的宫蓝锦瞧见二人的动作,心头微微有些不悦,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单独与墨惜颜相处的,可偏偏多了个碍事的陌如星,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倘若他想多和墨惜颜待一会儿,这陌如星自然是要一起跟着才好,不然,等到墨惜颜真将他送至宫门,即便他用尽计谋,她恐怕都会因为挂念还在宴会上的陌如星而跑回来。
这么想着,他收起了眼底悄然流淌的那微微的暗芒,转身走向殿外,史浩南自发跟在他的身后,心头暗自叹息。
为了一个心里深爱着别的男子的女子,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史浩南聪慧过人,仅仅只是刹那便明白了宫蓝锦刚才当着文武百官说那些话的用意。
墨燃玉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试探人、提防人,让墨惜颜代她招待宫蓝锦,看似是对墨惜颜的器重和信任,实则是在暗中试探墨惜颜,看她会不会越过雷池,找机会与宫蓝锦商讨同盟之类的事。
宫蓝锦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墨惜颜面子,是因为他想通过自己的举动告诉墨燃玉所有的眼线和幕僚,他宫蓝锦,西夏六皇子,根本未曾将墨惜颜,昭阳的德亲王放在眼里。
这般做,自然可以减少墨燃玉对墨惜颜的各种猜忌,可对宫蓝锦而言,无疑是在将他自己推离墨惜颜更远,他的良苦用心,墨惜颜或许根本就不会明白。
一想到曾经傲视一切,立在云端的宫蓝锦居然这般委屈自己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为他人谋划,史浩南便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觉得,找个机会,他该仔细问一问宫蓝锦和墨惜颜之间的故事,等问完了,他大概便能明白宫蓝锦如此深陷其中的原因。
一行人离席,众官员的目光不自觉跟随,当一行人在殿门处会合时,众人忽然意外地发现,那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协调之感,似乎,他们就该站在一起似的。
“德亲王,请。”宫蓝锦语声淡淡,神色冷漠,带点儿睥睨苍生的高高在上姿态。
墨惜颜瞧着身前的人,客气道:“六殿下先请。”
余光扫一眼殿里的人,宫蓝锦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跨出殿门便走在前头,没有推让。墨惜颜月眸微闪,抬脚跟上,他二人的身后,史浩南和陌如星默默地跟着。
走出一段距离后,宫蓝锦忽然悠悠道:“德亲王可曾去过西夏?”脸上的冷漠之色已然散去,语气里,也少了刚才在大殿之上的犀利和冷傲。
“呵!”墨惜颜淡淡一笑,回道:“还不曾有机会去,等将来有机会了,本王一定到西夏去看看,好生领略一下西夏的人文风光。”
宫蓝锦注视着前方的眸子幽亮深邃,道:“西夏是个不错的地方。本宫相信,德亲王必定会喜欢西夏的。”
“哦?”墨惜颜扬了扬眉,“是吗?”心道,这人的转变可真快,方才在殿中还是一副冷然的模样,转眼却在这里邀她去西夏,这人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别的不说,西夏的子民可是很热情好客,而且西夏盛产美酒,德亲王若是喜欢美酒,西夏必定会是个好去处。”
酒……
蓦然想起某件事,墨惜颜眉宇微微一凝,“恕本王冒昧,六殿下可曾认识一位姓苏的公子?”
深黯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宫蓝锦唇角微扬,笑问:“苏?本宫认识的人里面,姓苏的公子倒是不少,就是不知王爷指的是哪一位?”
不少?墨惜颜心下一提,“那殿下认识的苏公子里,可有一位是酒坊的老板?”
“呵呵!”宫蓝锦笑声悦耳,“看来,王爷确实喜欢美酒,居然认识酒坊老板。不过,很可惜,本宫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位苏公子是酒坊老板。”
没有吗?墨惜颜秀眉微蹙,心头疑惑重重。
苏颜歌认识西夏皇族的人,苏颜歌所卖的“迷雾”,是一位好友所酿,而这种酒,据苏颜歌所言,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他在售卖。
宫蓝锦,贵为西夏皇子,恰好喝过“迷雾”,而他,也知道“迷雾”这种酒在市面上鲜少有店家在卖,那便说明,他和苏颜歌口中的那位酿酒的朋友极有可能认识,不然,也不会说运些过来赠与墨燃玉这样的话。
无论怎么分析,墨惜颜都觉得宫蓝锦极有可能便是苏颜歌口中所认识的皇室中人,可宫蓝锦却说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姓苏的是经营酒坊的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宫蓝锦在说谎,还是她多想了或者想漏了?如果是宫蓝锦说谎,他又为何要说谎?
余光扫了扫身旁的人,瞅见那人眉间困惑的神色,宫蓝锦佯装好奇地问:“恕本宫冒昧地问一句,王爷口中那位姓苏的公子可是西夏人?他祖籍何处?本宫虽然不认识他,但本宫的朋友说不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