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城建筑在海底,是一座绵延百里、美丽诡奇的巨大城市。
海族受环境限制,说起冶金、建筑技术远远无法和人类相比。两族学者如果在这个话题上拌嘴,人类代表只需极为不屑地丢出句“我家的狗窝都比你们卧室结实”,便能挤兑的海族代表掩面泪奔。
但这并非表示海族建筑文化一无可取,既然不能在建筑的雄伟、坚固上下功夫,海族便将重点放在建筑的诡异多变上,同样取得了傲人的艺术成绩。
当人们潜入水下,俯瞰这座城市的时候,无不为海族人丰富的想象力、神奇的创造力所震惊。正方、长方、浑圆、椭圆、矩形、三角、菱形、多边……任何你脑中所能想象到的图案,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变成供人居住的场所。
这些建筑的色彩也同样穷尽人的想象力,一眼望去就好像掉进色彩斑斓的花海,找不到任何单一色彩的东西。相比之下,华梅儿曾经送给儿子的万花筒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海波荡漾中,整座西海城便如一个不停旋转的巨大万花筒,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吧。以上描述除了最后一句是齐悦的真实感想外,其他都出自负责迎接的海族官员口中,此刻两人正坐在一条不知名海鱼的背上。这种鱼是西海地区的主要运输工具,虽然比鲸鱼小很多,但亦足以在背部安置一间舒适的小房子用于载人。为了迎接贵客,还特意在车厢内布置了避水法阵。
本来这位迎接的官员兼学者还打算和齐二少爷深入探讨下“除了不够坚固外,海族建筑文化已经彻底赶超人类建筑文化的真实性”这个话题,但是被齐悦很不客气地回绝了。
“颜色乱成这样,能找着家么?”
“当然,其实这些布置主要是给你们人族看的。在我们海族眼里,这些颜色很普通。”
“嗯,明白了。我不得不提醒你……色盲是一种病,就不要拿出来炫耀了。”
“我抗议!齐二公子,您这种说法是对我们全体海族的污蔑!”
“啊!这么严重?那我换个说法好了——色盲的确有很多好处,你们可以继续保持这种良好习惯。”
明白西海王的态度后,齐悦自然不会对西海官员和颜悦色。尤其是几名海族官员又强行带走了贝娘,美其名曰去履行“离职手续”,让他更加不爽。一路上心中积蓄着的小愤懑借机发泄,遗传自母亲的毒舌,轻易将海族官员气了个半死。
****************
西海作为泱泱大国,专门开辟有供陆地种族出入作息的无水空间,入口就在西海王宫的斜上方。鱼车刚刚驶入通道,齐悦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喧哗和吵闹声,不禁微微皱眉。
因为他听到了妹妹齐舞的声音!
掀开车帘一角,齐悦看见两伙海族人彼此对持着,齐舞小脸通红、气鼓鼓地站在双方中间,正和其中一伙争吵。而她身后那伙海族人与其说在帮忙押阵,倒不如说在看热闹,一个个抱着膀子,脸上明显带着事不关己的神情。
听了几句,齐悦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是前几天码头那丑陋海族浪人也回到西海,自觉被小孩痛殴失了面子,便纠结一群同伙在这里找齐悦的麻烦。
“难怪齐恒不在这里!”齐悦心中冷哼一声,继续观察场中局面。
鲲鹏世界民风彪悍,尚武之风无处不在。这里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情况远远多于用道理,不但普通人之间打架对决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就连平民百姓挑战贵族也不算稀奇。只要双方自愿,输得一方极少会因此再生纠葛。
但这里毕竟是海族王宫、人类使馆,其中意义非比寻常。那些海族卫兵任由海族浪人气势汹汹地堵住大门而置之不理,显然有些不妥……如果说背后没有人指使,除非是对持双方的脑子里都进了水。
“这是有人要给我个下马威看看?唉……人长得丑,果然就是被当枪使的命。”
齐悦暗叹一声,掀开车门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听起来文文静静、清清朗朗,但内容却比海族浪人的脾气还要火爆:
“你们的人欠揍,所以少爷我就揍他了。”
“一对一,他打输了——你们有什么不服气?”
此言一出,场面忽然间静下来。
“二哥!你终于来了!”
除了齐舞瞪大眼睛,像护家的小狗狗终于等到主人般欣喜大叫一声,立刻飞扑过来,纵体入怀。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齐悦身上,惊讶愕然。用错愕地目光打量着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丑陋同伴,再看看文文弱弱、身高不到自己胸膛的小男孩,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小男孩废材一样的武力值,怕是让海族汉子站着只挨揍不还手,也不该输吧?
奇丑的海族浪人脸都绿了,立刻朝同伴大声解释道:“他用药!他是个炼药师!那场对决根本就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你听谁说炼药师与人打架还得先表明身份了?”
齐悦依旧轻声细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态度:“我赢了,他输了。这个结果,不会因为我用的方式、职业或者年龄有所改变!”
小男孩抬起头,一对眸子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质。盯着一群海族浪人平静地问道:“我听说你们海族人一向不太讲理,现在是不是连脸都不打算要了?”
“什么!你竟敢说我们海族不要脸!”
“住手!”
这句责问顿时在几名海族浪人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暴,几个冲动的家伙已经气势汹汹地拔出了随身的长刀,哇哇乱叫起来。直到带头的海族浪人猛一伸臂,推倒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同族,后面人才跌跌撞撞停下脚步。
领头的海族浪人明显与众不同,目光闪动,从齐悦身上掠过,又看了眼身后的海族卫兵,淡淡道:“既然这样,七海圣宫门下弟子源武次郎,就向阁下讨教一二。如果我赢了,还请公子收回刚才的话。”说罢猛然一抽衣带,身上挂着的各种佩饰“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大大小小的珍珠、珊瑚、贝壳堆成一座小山,在阳光下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股庄重博大的气势在源武次郎身上显示出来,地面上的尘土无风自动,隐隐形成一个围绕身体的漩涡,旋即消失无踪,“如果我输了,这些来自我们海洋的土特产,就作为冒犯公子的赔罪。”
海族习俗,每名海族浪人都会随身携带很多珍贵海产,他们身上随便一颗珍珠都是从千万颗珍珠中挑出的、最浑圆无暇的极品。其他珊瑚、海马、海参,加起来的价值,已经足够黑龙港里的普通人家几代人都衣食无忧,就算定军侯府的小少爷眼界很高,起码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零花钱了。
但问题并非这堆海珠宝,而是源武次郎的身份——他来自七海圣宫!圣殿弟子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就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使这场较量的结果毫无悬念可言。
******************
齐舞脸色微变,拉住齐悦的手低声道:“哥,你不要理他!”
齐悦摇摇头,踏前一步道:“你挑战我,难道不怕别人说圣殿弟子以大欺小么?”
源武次郎微微皱眉,丝毫不因为齐悦的示弱而得意,只是微笑道:“公子的言行可不像十二岁。作为这些同胞的领头人,我必须维护海族的尊严!而作为圣殿弟子,我既然提出挑战,就不会半途而止……最多我提供两条折中解决的途径,任你选择。”
齐悦点头道:“你说。”
源武次郎肃容道:“第一,挑战马上开始,我容许你选择有利于药剂师的战斗方式,可以事先对我和你自己使用各种药物。”说话间强大的自信散发出来。即便明知齐悦能够用药物将一位同胞打败也毫无畏惧,显示出身为圣殿弟子卓越的修为。
齐悦撇撇嘴,不动声色地问道:“第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