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齐定军淡淡吐出两字评语，沉着脸不愿再说。
西海丞相自顾自继续道：“刚才小公子曾经问，西海王嫁女儿有没有附加条件？我说没有……但仔细计较的话，这门亲事其实有一个先决条件。”
齐悦问道：“什么条件？”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小公子应该知道我们海族虽然住在海里，但其实也是可以上岸的……根据种族和等级不同，能在岸上呆的时间长短也不同。”西海丞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起了海族的体质：“例如海中皇族，到了岸上几乎和你们人类一般无二，看不出任何区别。我西海的那位小公主，自然也是皇族血统。”
齐悦无奈应道：“老丞相说的这些，在黑龙港尽人皆知。”
西海丞相沉声道：“别急，公子可知海洋皇族和人类的区别在何处？那就是再强的海族，也只能暂时离水，而并非永久……海族中的七级强者，恰好能在没有水的环境下坚持七天。一旦超过这个时限，就离死不远了。”
齐悦苦笑道：“这个倒没听说过……其实就算我们人类七天不喝水，也是受不了的。”
西海丞相笑道：“公子说的是普通人，你们人类的七级强者就算在半个月不吃不喝也没有生命危险，却比我们海族强多了。”
齐悦应道：“多谢丞相指教。但我不明白，这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有关系，可公子如果愿意娶我家小公主的话，那就有关系了——因为我家公主得了种怪病叫做惧水症，失去了对水的亲和性。我们海族离了水就活不了，可公主现在只要身子一沾水就痛不欲生，最主要是连饮水也会产生莫大痛苦，每次喝水都好像内脏要烧起来似的，全身都被小刀不停地刮一样。”
西海丞相的声音颤抖起来，仿佛对公主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低声道：“开始的时候病情还不严重，小公主一直强忍着。可就在不久前，她连呆在海底宫殿里隔着避水珠承受水气都痛苦无比……遍寻名医，不但治不好公主的病，甚至连稍减她的痛苦都做不到。”
齐悦表情古怪地问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能治好公主的病吧？”
西海丞相没有回答，继续道：“医石无效，西海王只好求助于满天诸神，结果得到的指示，便是要小公主嫁给贵府的小少爷……”说到这里顿了顿，坦然继续道：“如果说老夫没事先调查到小公子会治病，未免显得我们西海无人，也小窥了侯爷的智慧。老夫还知道齐二夫人其实就是当年金銮殿药斗百师的那个人，乃是公认的无冕药圣。”
“金銮殿药斗百师？”齐悦讶然笑道：“原来我妈妈还干过这么精彩的事。”
齐定军哼了一声，插口道：“画眉儿这些年在府中相夫教子，已经和过去断了联系。当年的事情，请丞相不要再提。”
西海丞相摇摇头，叹道：“鲲鹏世界虽然没有药圣，但我们海族中也不乏接进这个层次的炼药师，群策群力，仍然对小公主的病束手无策……所以老夫厚颜代西海王来求亲，并非指望小公子能妙手回春，而是希望神明有灵，能救我家小公主脱离苦海。”
齐悦苦笑道：“原来西海王把我当成大号的神丹妙药了？”
西海丞相长身而起，拱手道：“老夫有言在先，小公子和我家公主成亲后，若是能治好她，或者真如神明所示般不医而愈，我西海自然就是公子的婆家。但如果小公主福薄命短，还请侯爷和小公子不要见怪，届时只要将小公主的遗体赠还。你们认不认这门亲事，我们西海都绝无二话，所有嫁妆权当作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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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亲变成求医，让整件事情少了七分疑惑，却更添三份诡异。老海龟这套说词究竟有几成可信之处？齐悦也懒得再去分辨，见齐定军始终眯着眼睛不说话，只得自作主张问道：“不知那小公主现在哪里？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西海丞相问道：“公子答应这门亲事了？”
齐悦眨了眨眼睛，正色道：“妈妈说谈恋爱最重要是两情相悦，所以总要见见那位小公主，看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嗯，顺便也帮她看看病。”
西海丞相喜道：“小公子果然宅心仁厚，我这就去安排车船……嗯，侯爷意下如何？”
齐定军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想去就去好了，不过出门之前，先问问你的母亲。”
西海丞相立刻道：“二夫人既然不愿离开后园，我们上门拜会也是应该的。小公子能不能代为引荐一下？”
齐悦也笑了笑道：“我先去问问妈妈……”
走出前厅，齐悦的小脸立刻沉下来，眸中掠过一抹忧虑之色。就连气鼓鼓站在回廊外的妹妹也无暇理会，更没有时间问齐舞为什么生气，径自伸出手掌在她刚编好的小辫上拉了一把，就急匆匆朝药圃跑去。
边跑边叫道：“小舞，你今天小辫编的不错。”
齐舞挥了挥小拳头，冲着齐悦的背影高声叫道：“臭二哥，你要是敢娶海族的女人过门，人家到时候就每天打她八遍！”
“呃……八卦果然是鲲鹏世界里速度最快的神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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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推开家门，板着脸走到华梅儿身边，一本正经地大声道：“老妈，你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收拾收拾准备跑路吧！”
华梅儿放下手中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竹简古卷，淡淡撇了儿子一眼，道：“放心。老妈的仇家全都躲在家里烧香拜佛，只怕我找过去。如果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我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齐悦瞪大眼睛道：“也包括那位西海王么？”
华梅儿悠然笑道：“如果万里迢迢把女儿送给我当儿媳也算仇家的话，我倒真希望这样的这样的仇家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齐悦皱眉道：“那只老海龟也算生冷不忌，从利诱到色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看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骗你出山，去给那个小公主看病。所以我决定先过去看看，如果我搞不定的话，这门亲事就算了，总之不能让他们得逞！”
华梅儿叹了一声，道：“如果他们把你扣下做人质，那老娘我还不是要跑一趟？”
齐悦笑嘻嘻道：“我相信妈妈只要还在这座园子里，外面那些人应该不敢把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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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华梅儿始终呆在齐府后园，连踏出这片药圃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以齐悦对母亲的了解，自然知道她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那么十几年来自禁自闭，肯定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
其中最大的两个可能就是——躲避仇人，或者保护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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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水症？”仔细听完对话的经过，华梅儿略一沉吟，眉宇间浮上几分怒意：“竟敢在我儿媳身上做手脚，真以为老娘我是泥捏的！”
齐悦苦笑道：“妈，你和那位龟丞相是早就认识吧？所谓手脚又是怎么回事？”
华梅儿淡淡一笑道：“不错，你和那位小公主的亲事，是我十几年前就为你订下的。当时我帮了西海王一个忙，所以他答应将来把小女儿送给你做老婆。”
齐悦嘟囔道：“人家想要自由恋爱呀……”
华梅儿宠溺地笑道：“不喜欢就不娶。我只是多提供些选择，可没绑住你的手脚。”
“嗯，这才对！”母子俩很亲昵地击掌相庆，齐悦眉开眼笑地继续问道：“那除了这个小公主，我还有几个媳妇儿等着上门啊？”
华梅儿轻轻颦眉道：“还是先摆平这个再说吧……你那些未来岳丈要都像西海王这样，将来也够你受的。”
齐悦问道：“你刚才说有人在小公主身上做手脚，难道这个惧水症……”
“世界上有专门治病的人，同样有专门让人生病的人。”华梅儿叹了一声，悠悠说道：“这惧水症，应该就是海族研究出来的。”
齐悦惊道：“研究？这东西简直就是海族的绝症！他们就算要研究，目标也应该放在人类身上，怎会研究来研究去，反而研究出个把自己弄死的病症来！”
华梅儿耸耸肩：“这个嘛，该告诉你的条件已经告诉你，剩下就要你自己来分析了。”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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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习惯母亲这种说一半、留一半，让自己推理问题的无良爱好。所以齐二少爷很认命地坐下来，端起茶水仔细思考着：
首先，海族研究“惧水症”的理由可能是用于内讧——西海王要造反自立，想弄出一种病毒来兵不血刃地杀尽其他四海的族人。但是拿自己的亲生女儿试药就未免太过狠心，万一我和妈妈治不了这病、或者不肯治，那小公主岂不是白白送命？
除非西海王确认华梅儿能治好这个惧水症，又怕她不肯出手，所以才让小公主用未来儿媳的身份试药……即便这样，也还是太过冒险。可见西海王所图非小，绝对有着牺牲女儿也要完成目的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