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中部和北部温度相差比较接近,但气候差异还是非常明显。地道北方在11月份基本就开始进入冬季,贺敏宣所在的这座中部城市却要等到12月份才迅速从秋天切换到冬天,往往前一周还穿着春衫外套,这一周就要换上大衣羽绒,天气变化让人措手不及。英语考试结束,也预示着这座城市的冬天彻底来临了,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校园考验着所有来自北方莘莘学子的意志力,贺敏宣尤其如此。她自小体质便差,幼年时期,几乎每个冬天都是外公外婆一直陪着在医院度过,那时的她很喜欢医院,生病了外公外婆会更心疼她,零食玩具也是不断买来,因为常常打针的原因,外婆总是要在当天晚上为她敷一敷乌青的地方。身体因素加上北方的暖气,在上大学前,她对冬天其实并不畏惧。常有同学不解问她,明明是北方来的,不是应该更耐寒吗?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解释,暖气这样的东西对于南方同学太陌生了。还记得一位东北的同学很气愤的在她面前诉苦:“为什么北方人就得耐寒?北方天气是冷,可我们在屋有暖气,出门有羽绒军大衣,我们只是装备好,又不是属性强。”
虽然很怕冷,但是单独呆在寝室更冷,况且又临近期末,很多课程马上结束,结课考试即将到来,贺敏宣再怎么不在乎,也不敢不认真复习,谁让林飘飘那家伙天天在她没起床时就开始催着她好好看书,还可恶的收走了她床头的所有小说书籍,甚至连手机里下载的小说都删了。
这日,林飘飘又一大早拉起贺敏宣去自习,大学里课程不算很多,尤其到了大三,专业课程难度增大,系里便体贴的适度减少了科目,贺敏宣往往早晨是不会在九点之前起床的,被逼起来后懵懵懂懂洗漱,一起走到自习室仍没有完全醒过神,待看清教室里乌泱泱坐满了人,她才羞愧的快速跑到一个空位前坐下。
“嗨,贺敏宣,你也到这边自习?”旁边有人向她打招呼,回头看才发现,周意寝室四人竟一起出现在这里,要说周意、程南宇来她还能接受,可宁肖和林航一居然也来上自习,她还在梦里吗?
他四人的成绩不说在系里,在院里绩点也是排在前十的,宁肖更是在刚上大三时就已经被确定保送研究生去德国交换两年,如今只是等本科学位。即使众人唏嘘很可能是宁肖当副校长的舅舅帮他拿到的交换名额,可人家成绩摆在那,宁公子又一向为人谦和低调,也拥有自己的一批粉丝,铁粉们极力维护偶像,事情确定下来也没有几人曾嚼过舌根。林航一虽平日里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可成绩好完全是因为人家智商高啊,虽然他追贺敏宣的手段幼稚无比,不过在学习这点上,贺敏宣连望尘莫及都不敢自说,三年里全校师生能在自习室里看到他的机会,大概除了刚入学追求贺敏宣那会儿就是球场了。周意和程南宇,曾听李橙柚说过,周意出身名门,父母对他的教育一直非常严厉,各方面要求都很高。程欲语伯父是位企业家,却可惜多年无子,去年突然宣布要将家族企业传给他这个亲侄子,程欲语便从那时起开始修了第二学位。
打招呼的是宁肖,看起来他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惺忪睡眼桃花泛滥,微卷的头发软软趴在脑袋上,淡眉星目,贺敏宣已经发现教室里很多女生看着这边窃窃私语,好几个还娇羞的红着脸。真是,不好好在寝室睡他的觉,跑来这里祸害人。心里想着,面上却还要和气融融的回他:“早啊,你们都在。”眼睛去无意瞥到了周意,只见他一副神清气爽样,手里拿着笔在写写画画,应该是听到她的早安问候了,手中的笔顿了下却未抬头分神。倒是林航一冲她点头示意。
将书本在桌上摊好,她拿着两个热水袋去打水,自从来了南方,冬天她从来都是热水袋不离包,随时随地取暖,林飘飘常取笑她是北方来的“旱鸭子”没见过水,到了任何地方第一时间就是冲去水房,自己却也买了个同款不同色的热水袋,美其名曰“闺蜜装备”。贺敏宣拿着暖暖的热水袋回到座位,翻开书正打算做题目时,一幅简笔画映入眼帘,女孩子马尾松松扎在脑后,刘海挡住了前额,眉目清淡,两眼微眯,右手捂着嘴巴,身后背着红色的大书包,画的右下角龙飞凤舞的签着某人的大名:周意。还以为他是在认真学习,居然是在画画,估计是自己刚进教室打哈欠时被他瞧个正着,他是深怕她没看出画中人是自己,还特意将书包上的字体放大画在两侧。贺敏宣被他取笑,心中气闷,便在画的背面写上“假正经的人最可恶!”,折好后隔着林飘飘丢给他。
没过10秒画又被丢回她面前,多了一句话“早上赖床的人最懒惰^_^”贺敏宣本想和他分辩自己其实很勤快,转念又觉得先前的做法已经幼稚,便决定不再理他,只将折好的画夹到书里,径自开始看书。
好容易捱到午饭时间,贺敏宣被那几人一起拉到外面去吃,林飘飘嚷嚷着让程南宇请客,她本不想去,只想着去学校食堂吃个战斗餐然后回寝室补觉,周意却走过来,
“走吧,算是陪我去。程南宇这家伙平时一毛不拔,难得今天这么轻易松口了。”他说了“陪着去”,她便不能不去了,只好随众人一起。
他们选的地方是校外的一家东北菜馆,几个人里面只有林飘飘和宁肖是南方人,不过林飘飘一向口味重,就只可怜了宁肖这个小清新来陪他们吃味道浓重的东北菜。贺敏宣看他们点菜时尽挑些麻的辣的,便提出自己想要加两个甜品。宁肖感激的冲她笑笑。菜没上来,大家等菜时开始聊天,林飘飘和林航一这俩人一如既往的斗嘴扮相,闹个不停,贺敏宣坐在周意旁边,她无意讲话,拿过茶壶给众人添好水,自己握着白瓷杯暖手,偶尔抿两口水。周意想着两人已经多日没见面,他近期在准备校学生会的元旦跨年晚会,忙的晕头转向,没有去找她,她也不肯主动半分。昨日从李橙柚那里听到她最近一直和林飘飘自习,便提前串通了林飘飘将她拉到之前的教室,又怕被她看出端倪,特意拽了其他人同行。其心昭昭,可怜遇上贺敏宣这样的榆木脑袋。
要说贺敏宣性格其实并不木讷,素日里文静寡言也只是因为幼时无伴,多年来独自一人养成的习惯而已,以她的家庭,她的性格其实比同龄人要敏感许多,这也是她不愿与人多接触的原因之一,她害怕看到别人同情或者鄙视的眼光,偏偏此人对自己的感情之事迟钝无知。
贺敏宣听几人斗嘴聊天正热闹,周意突然凑到她耳边问道:“刚刚为什么不回我的画?”贺敏宣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知道他是在说自习室的那幅画,只给了两个字:“无聊!”
周意听她的话,非但没生气,反而闷声笑起来。他声线清亮,此刻二人耳语,他刻意压低嗓音,听起来微有些闷哑浑厚,贺敏宣并不知其实他是因为连日准备活动累到嗓子哑,反倒显得声音性感了几分,他又是在她耳边笑,呼吸不时吹到她耳朵里痒痒的,让她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哎,周意,你跟敏宣在说什么?她怎么耳根都红了?”林飘飘眼尖看到她的窘相,又开始拿她开涮。
众人一听也都将目光放到了他二人身上。贺敏宣更加窘迫,手握紧了茶杯,头深埋下去。见她如此模样,旁边周意又是一脸的春风得意,更是坚信他俩刚刚是在偷偷摸摸的在众人眼下调情。
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这才解了贺敏宣的尴尬,想起始作俑者,她愤愤的冲他瞪了一眼,那人却一副无辜清白模样,贺敏宣心里直呼:“无耻啊——我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呀——”再想到平日里别人提起周意,便夸他稳重大气,严肃内敛,真应该让那些对着他的假面具肖想流口水的姑娘们看看这副无赖样。
这群人吃饭个个斯文,当然,是不包括林飘飘在内的。只要一想到一个娇小身姿的女孩子手捧猪蹄啃的模样,任谁也不会把她和斯文二字扯到一起,不然就真是斯文败类了。那四人家境颇好,想必平日里规矩也不少,吃饭时并不多说话,也不会发出咀嚼食物、“呼呼”喝汤的声音,连筷子汤匙碰到碗碟的声音都没有一个,贺敏宣自小外公家教也严厉,食不言寝不语更是教育之首,可能餐桌礼仪懂的不多,但胜在安静,吃相上倒与那四人无甚差异。
贺敏宣胃口不大,吃了一点便饱了。她放下碗筷,出去向服务员要了一壶新茶,帮众人续好茶水,被人直夸贤惠,林飘飘一脸得意的说:“也不看看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哼——”
贺敏宣回她:“林飘飘,你选好哪科专业课学分低点,最好自己回去多看看书。”
林飘飘被人点了死穴,马上哭丧着脸求饶,又是“好姐姐”又是“姑奶奶”的一通瞎叫,贺敏宣被她逼得只能举白旗头降。周意在旁边看她难得有了几分生气,心情愈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