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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灵之殇

杜琳在魏家庄的老街上游荡了大半天,被这散发着各种味道的古老街道深深震撼着!

她从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地方,甚至很少经过这里。

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操着不同口音的外来务工者,傍晚的时候他们各自钻进自己的小屋,清晨又倾巢而出,他们勤劳又热情的奔忙着...

幸运些的从这里走出去融入真正的城市生活,但大多数却只能游走在城市的边缘,他们从不抱怨,悄无声息的任劳任怨!

他们的子女在这里没有受教育的权力,但善良的他们依然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们领着最低的薪水干着最脏、最累、最底层的工作,他们为城市带来了新鲜的蔬菜水果,他们让城市变的整洁而美丽,他们盖起一幢幢高楼大厦,而最终他们却一度被有些市民视作城市的疥癣。

想到此,她表情有些凝重,她假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离开父母的庇佑,独自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打拼,会不会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呢,答案也许是否定的,但人的潜能应该是没有极限的吧,当你不敢想的事情变为现实的时候,一切或许就顺理成章了。

杜琳一路打听到之前被打男子的住所,事情过了很长时间了,她很想当面给他们道个歉,她觉得自己没有履行好作为一名记者的义务。

她不想就这么被愧疚压迫着,或许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解脱吧,自己的决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买了一袋水果,深吸一口气,然后很轻很细的吐出来,嘴角上扬,心情愉悦的大步朝前走去。

菜市场的的对过,一所改建后的简易楼房,像一只巨大的蘑菇一样耸立在错综复杂的高压线之上...

狭窄的铁质楼梯早已被踩的铮亮,穿过三楼摆满锅碗瓢盆煤气灶的走廊,她顽强的从这所迷宫里找到了这户人家。

门是紧闭的,一把黝黑的五星牌挂锁像个因囊一样挂在破旧的铝合金房门上!

她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便擅自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那一秒钟她终于被温柔的刺痛...

满心的欢喜化作海绵一样的东西堵在她的胸口!

那是一件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里面凌乱的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那个三岁多的孩子正在给躺在床上的父亲喂食方便面,乌黑的小手端着一只斑驳的搪瓷碗...

他很小心的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放在嘴边吹了吹,认真的喂到父亲嘴里!

看见陌生人来访,男孩放下手中的黑碗,吓得把头缩了起来,连忙往父亲身边靠拢,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一样透着清澈的光泽。

父亲也有些惊悟,他怒力的想抬起头,无奈脖子却动弹不得,

光着的膀子上绷带已经变成了黑色,一条腿被石膏裹住高高的架在一个板凳上。

杜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造访有些突兀,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打扰了父子俩的温情,美丽的脸庞泛起一阵红晕直至耳根。

或许在那父子俩看来这只是平常的事。

杜琳只觉喉咙有些干涩,她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硬着头皮来到男孩的身旁:

“小弟弟,就你俩在家啊...你妈妈呢?”她语气温柔。

男孩回头看了看父亲,小手揪住自己的衣角,怯怯的说:“我妈妈出摊了。”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让躺在床上的男人有些警惕,

他很努力的把头抬高了一些:“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男人试探道。

杜琳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没错,我找的就是您!”她把摆在椅子上的方便面碗放在对面的桌子上,将男孩揽在怀里坐了下来!

男孩有些抗拒,杜琳竭尽温柔的摸着他的小手给他剥了一颗桔子,但最终他还是逃到了父亲的床边,这让杜琳有些尴尬。她摸了一把男孩的小脸蛋,微笑着说:“大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电视台的,一个月前您出事那天,我来过的,这次过来主要是......”

没等杜琳说完来意,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我什么事都没有,我不认识你们,我的伤是自己摔得....”男人语无伦次的不打自招。杜琳一时语塞,尴尬再次升级。

“什么叫没事....!”伴随房门的吱呀声,孩子的母亲回来了,那是个黑瘦的女人,她吃力的把背在身上的麻袋卸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刚才在门口听见了,你是大记者吧,我好像..对你有印象...我想起来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爸,人家还为了救你受过伤呢!”尴尬地气愤被突然回家的女人缓和了不少。

女人很客气的给杜琳倒了一杯水,说了些感谢的话,随即在丈夫身旁坐下来抹起了眼泪。

她觉得的有好多话要说,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她太憋屈了,何况她面前的这个女孩也许能帮到他们。

不顾丈夫的一再阻拦,这个耿直的女人一股脑将苦水倒给了杜琳:

他们三个月前来到这里,为了给家里老大挣学费。两口子带着小儿子在这里做点水果生意,事发那天有两个人找他们收管理费,三个月一交,一交就是九百块,他们实在拿不出,自己丈夫性子急,上前跟他们理论,结果摊子被掀了,人也遭到暴打...

事后打人者把他丈夫送到医院就再也没见人影,两口子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就自行出院了,结果养了俩月还是不见好。

她并没有去出摊,那是他安慰孩子和丈夫而撒的谎,她出去捡废品了,那是她目前感觉唯一安全的职业。

她必须坚强的独自面对这些压力。孩子已经足够懂事了,谁又忍心再让他多承担一点苦难呢?

而不幸的丈夫,这个全家人的顶梁柱,他躺在床上一定是心急如焚的。女人早已泣不成声,杜琳不住的拍着她的肩膀宽慰着。

此时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竟像个大人一样也安慰起妈妈来,他拿起一块已经分辨不出色彩的毛巾踮起脚尖给妈妈擦着眼泪,

稚嫩的童声弱弱的说:“妈妈,你别哭,我听话....我来给爸爸做饭.....”幽幽的大眼怔怔的看着悲伤的妈妈,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望着自己懂事的孩子女人更加忍不住的痛哭起来。眼前这一切就像酷刑一样鞭笞着杜琳的心房,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抚这不幸的一家人,之前轻松的心情早已被乌云抹黑,眼前这个黑瘦的孩子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却在经受生活的磨难,可悲的是这一切对他来说又那么自然!

杜琳心里莫名的涌出一种不明所以的羞愧感,她眼神飘忽,甚至不敢正视眼前的母子俩。

在眼泪还没狂奔出眼眶之前,她把身上所有的现金留给了他们,急匆匆逃也似了离开了这个让人痛苦的地方。

在城市的繁华背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悲剧发生,我们无法阻止悲剧上演,我们能做的就只能是漠视和逃离,在庆幸中等待下一个悲剧发生在我们身上。

人与人的不平等并不是上帝的真正意愿,他像我们一样崇尚克己复礼,期盼河清海晏。

然而置身纷乱的尘世中圣人却也难免偶尔善变,而你不过恰好是上帝在清醒的时候眷恋的那个人,好好珍惜你的幸运吧!

面对生活在苦难中的小孩,杜琳觉得自己在感情上的挫折是那么微不足道...

她生在豪门,衣食无忧,像公主一样被所有人呵护着,她不知道在城市的温柔背后,有这样一个角落,这样的人群和小孩!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病呻吟。或许她能帮助眼前的一家人脱离困境,但城市的阴暗面下有更多的苦难,是她所不能触及的,悲哀像阴霾一样笼罩着她。

天色将暗,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竟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杜琳感觉有些冷,她紧紧裹住自己单薄的衣衫...

头发被轻轻的打湿了,几串晶莹的水珠透过初上的华灯跳跃在柔软的发丝上!

刚刚发生的一幕像悲剧电影一样不断地袭扰着他,清瘦的脸庞湿湿的透着白色的光,早已分不清那是是泪水还是雨雾。

她没有给自己找到安慰,难过和愧疚重又像枷锁一样重重的将她捆绑。

须臾间,一辆白色的轿车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穆林华神色凝重凝重的走下车来,他沉默着给杜琳披上了自己的外套,撑着伞默默的陪她安静的走着。

这个喜欢心事重重地女人总是能轻易的将他激怒,却又在不经意间勾起他的保护欲。

他第一次感觉走在雨中的两颗心竟会如此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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