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是意外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允竟然可以静下心来,这么淑女地泡着茶。
传统的茶道讲究的是一嗅二闻三品味,看样子小允已经进行到第二步,她已经将品茗杯盖在闻香杯之上,然后用食指夹紧了闻香杯,拇指紧压杯底翻转过来,这一步叫做“倒转乾坤”。
又做了一系列动作后,小允对我笑道:“苡柔,你尝尝。”
“遵命。”我端起品茗杯,用力吸一口,烫茶入口,甘醇无比,我满足地放下茶杯道:“小允要转型做淑女了?”
“就是打发时间嘛,对了,苡柔你去一趟云中泗水回来变漂亮了呀!”
我瞪她一眼:“没良心的,我一回来就打趣我。”
小允对着我做鬼脸:“看你这容光焕发的神色,是不是来的路上捡到银子了?”
我扬眉看她:“你猜。”
小允扬起声调:“该不是真的吧?”
就连向离都一脸兴味地看着我,我乐道:“当然不是了,是更值得开心的事,夫君陪我过了个生日,我们一起在月夜下看星星,他还送我簪子,后来又背我回家,他还亲自煮面了哦。”
小允“啊呀“一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脸笑容如花:“苡柔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真是好事呀。”
“哈哈,好事吧?”我颇为炫耀地反问一句,“我也很高兴。”
“那是我们苡柔好啊,换了谁给你这么痴情地相待也都会感动的,谁要是无视你的付出,那简直就是不知好歹,没福气的人哪!”小允又斟茶给了向离。
我看着向离说道:“向大哥,这件事我还得感谢你,谢谢你告诉邢风我的生辰。”
向离看着我说:“客气什么,他是你的夫君,有些事他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你想要他爱你,首先在他面前就不能自卑,你要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上才有可能让他来欣赏你,而不是一味地仰视他。”
“对对对。”小允握着拳头附和道,“男人有时候很贱的,你越对他好,他就越是看不到你的好,你得学会若即若离的,这样他才会主动跟你示好。”
我抿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一脸诡异地看着向离闷笑。
向离对着我摊开双手,表示无奈地笑着。
在茶楼坐了会儿,看着小允手法娴熟地泡茶,我好像也回忆起了一些和爹一起生活的片段,这些过去的片段是我两年来都不敢怎么去回忆的,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意识让我总是屏蔽掉这些画面,不过如今,想必是因为邢风给了我安全感让我终于找到了一丝勇气去回味曾经。
正午的阳光浓烈,透过窗户洒进来,金黄的一片。
温婉泡茶的俏丽女子,闲适喝茶的俊秀男子,还有一个脸上扬起温暖笑容的我,在这个茶楼也算是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线吧。
隔壁桌突然传来惊讶的呼声,也不知道前面在说什么话题,只听得有一个人在说:“是真的,我有个表哥是宗人府的管事,此事啊,千真万确,不信,你们等着,宫里很快就会传出消息的。”
因着是宫里的事,我也留了点心眼,不由身子向后微倾,仔细去听。
“两年前这四王爷谋反被判了监禁,当时倒想得开,怎么两年过去了反倒是想不开了呢?”
“这谁知道啊,我看哪虽然是过去的王爷,可是毕竟是要预谋篡位的人啊,你说国主能给他好日子过吗,肯定是受不了……自杀了。”
我抿唇,蹙眉,四王爷可不就是当初害得太尉府败落的那个四王爷嘛,爹死了,他居然只被判了个监禁,我愤愤地砸一下桌子,也太徇私了!
向离一看情形不对,立马起身走过去道:“莫谈些没有确凿的事,尤其是国事。”
我捧着茶杯,问小允:“我昨儿个刚回来,小允,他们所说的关于四王爷的事你听说什么没有?”
小允看我一眼:“那些政治上的事我们操心什么啊,讲不好要被杀头的,你别多想了。”
我想了想,是啊,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又能说什么呢?当初爹供认不讳,也不想我们作为儿女的受到连累,现在我也只是希望四王爷一事可千万别再牵扯到我们才好。
下午,我和小允又出去街上逛了一圈,吃喝了一通,她也说我最近又瘦了不少。
“苡柔,你要真不想让邢风看出端倪来,努力多吃些吧,现在你的心情比以前好,人开朗些,对身体也有帮助的。”小允虽是笑着对我说的这番话,可是笑得颇有些憔悴。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逛。
回到和风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府门前两个大红灯笼是夜里唯一的光亮。
夜间空气稀薄,有些水汽弥漫开来。
我敲了敲门,来给我开门的家丁一见我竟然跟见了菩萨似的,忙道:“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我警觉。
“寻儿这丫头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大人罚着跪在前厅,说是您的丫环必须等您回来再处置。”
我心里一沉:“跪了多久了?”
家丁一边提着灯笼给我引路,一边道:“已经一个下午了,不给吃不给喝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罚得这样严重。”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心里有个很不好的预感,若要换成觅儿这迷糊丫头犯事我倒相信,她做事毛手毛脚的,但是决不会是什么大事,可是如果犯事的是一向谨小慎微的寻儿,那么要么不犯错,一犯起来,可能还不是一般的事。
从长廊上走去,就发觉了今晚的和风府尤为寂静,走进屋内只可以听到我的脚步声,无人再言语,我的手有些微痒,我想是被飞虫叮了吧。
经过拐角,我慢慢走到门边,嘴角扯起一抹笑:“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邢风坐在主座上,居然没有换下那身锦袍官服,看来事态严重到超过我的想象,我看到寻儿穿着水蓝的下人服背对着我,直挺着腰杆跪在地上,身子有些轻微地颤动。
“夫君。”我还是站在门边,轻唤他。
他抬起头扫了我一眼,复又垂下去:“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