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过了会儿,澈如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宇浪焦急的面孔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澈如,你醒了吗?”温柔的声音,是宇浪在说话。
澈如望着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他的怀里!四周依然是那片树林。
“我-------我怎么了?”她气若游丝地问道。
“你,你饿昏了。都怪我不好,被事给耽误了。”澈如第一次发现,宇浪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温暖。她不禁微闭双眼:睡在这里好舒服,从未有过的舒服。
宇浪缓缓让澈如坐下,拿来一袋食物,那是宇浪刚刚出去的时候买的。他给澈如递过一些点心,澈如顿觉无比饥饿,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宇浪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愧疚。
“四天后就要准备入宫了。”宇浪小声地说。
澈如一怔,望向宇浪,而他他不知何时已别过头,双目望向树林深处,若有所思。
“这么快,是可汗的吩咐吗?”澈如问。
“是,刚才离开,就是收到了可汗派人送给我的密令。”他说着,眼睛依然凝视着别处。
吗?澈如想:四天后——我生命的转折点,若成功,将享尽荣华富贵,为可汗窃取情报,可是这样的日子,该是多么的复杂而忐忑啊------我是怎么了?!我是可汗信任的使者,应该为有机会接受使命而感到荣幸啊!怎么能感到畏惧和矛盾呢?------若不成功,不!我要旨在成功,绝不能失败!可是------可是若失败了,我将被可汗抛弃,被太平王处死,啊!人在江湖,生不由己!而四天后,就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候,这一切是多么突然,我的心,为什么跳的这么快?我在胆怯吗?不!我绝不能胆怯,我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澈如握紧了拳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浪说,
“快教我宫中礼节吧!”
宇浪惊讶地转过头,望着澈如,如墨的眉毛皱起,双目充满了忧伤。但马上又深吸了一口气,坚决地说,
“听清楚了!”
澈如坚定地点点头,双目炯炯如火,如同勇敢的武士奋力准备战斗时那般充满豪情。她相信自己,于是决定不畏挫折,勇于面对,这是一位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的脱俗女子!
那个下午,宇浪滔滔不绝,悉心教诲,犹如军师一般,指点江山;澈如用心倾听,心领神会,神情始终保持着豪迈和坚定。
或许是上天的注定,亦或是命运的安排。整个皇宫里的各种规矩,澈如听罢便明,比任何学习礼节的人,都贤于应用。她头脑清晰,记忆深刻,一个下午,便熟知了所有的礼节,当宇浪惊喜地称赞她时,她都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点即通,她的心中充满了欢喜,学得很带劲。一阵阵大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枝枝树枝倾斜下来,好像在为她点头鼓掌。
傍晚,宇浪抓来几条鱼,架起篝火,和澈如烤着吃。
“先填饱一下肚子,然后好赶回去。”宇浪边烤鱼边对澈如说。
澈如微微点头,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她的脸,有了火的存在,四周显得很温暖,可是澈如的心,却不知不觉地变得冰凉。啊!四天后的两种结果,她都不热爱啊!忧虑像此起彼伏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又开始吞没了她心的堤坝。
澈如是那么的热爱自由,而那两种结果,都意味着从此被控制住!
“给你!”这时宇浪将烤热的鱼递到正在发呆的澈如面前。
澈如一怔,望着宇浪,这才回过神来,她默默地接过鱼,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澈如突然叹道。刚才无精打采的神情一扫而光,此刻如鲜艳的花朵绽放。宇浪也对自己的手艺感到满意,他也跟着笑了,他的笑容,同样令人心怡舒畅。
话说回来,这鱼真是考得不错,从鱼的色泽看来,就让人垂涎三尺,不仅如此,鱼香从内渗透出来,袭入鼻口,加上宇浪特地放了自己自制的香料,可谓是野外珍品了!
饭后,西边的残阳已经落下。那最后一抹殷红,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鸟儿们也正进入了回巢的尾声。四周笼罩的浓郁树木,让人看不见回去的方向。
澈如不安地问道:“我们往那边回去?到处都是树。”
宇浪不慌不忙地说:“放心,我来过这里几次了”说着起身走进树林,澈如紧跟其后。
他们不断向树林深处走进,接着已经完全进入了树林中,四周阴暗无比,一片寂静。一棵棵曲折的老树在稀薄的月色下狰狞地扭动着。澈如仿佛看见它们正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朝她逼来,她艰难地在宇浪后面走着,一条条不知来自何处的树枝一会儿挡住她的胳膊,一会儿又绊住他的脚,好几次,她险些栽倒下去,幸亏宇浪及时扶住,才不至于受伤。
突然,一个东西落在澈如的肩膀上,澈如以为是树枝掉落了下来,便用手将它拍去,但是却感觉那东西软软的,不像树枝那样硬,于是,接着月光,她扭过头一看,
“啊——”原来是一条长蛇!澈如两腿一软,头一歪,再次吓昏过去。
宇浪一听到澈如的尖叫声,便立即回过头向她奔去。他一把抱住快要跌倒落地的澈如,然后发现了那正张开大嘴准备咬澈如的长蛇,不禁喝到,
“该死的畜生!”宇浪立即一掌劈死了它。
看着面色苍白的澈如,宇浪的神情变得内疚和怜惜。
过了片刻,澈如微微地睁开眼,她动了动娇嫩却惨白的双唇,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宇浪听了,双目瞬间蔓延起浓烈的忧伤。
“让我抱着你走,好吗?”宇浪望着月色下澈如透亮的双眸说道,商量的语气中透露着坚决。
此时的澈如,心潮澎湃,一股感动之情萦绕在她的心扉,她的眼睛忽的蓄满了明澈的泪水,一眨眼,两行清泪迅速地滑下白皙的脸庞。
自可汗决定派她以假乱真一个月以来,澈如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暖,她像是一颗供人利用的棋子,而她也只能甘愿被利用。她已经渐渐地变得无我,可内心却已经逐渐出现了一个不断扩大的伤口,持续的隐隐作痛。今天,终于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她怎能不感动!
宇浪犹豫地伸出手拭去澈如脸上的的泪水,用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抱起澈如。
“不要害怕了,好好休息吧!”宇浪说,然后他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澈如安心地伏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
宇浪在漆黑的树林里飞快地穿梭着,但澈如却感觉不到一丝震动,只觉得自己的长发用力地往后拖着她,宇浪的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声,她听的真真切切,再看看四周的景象,恍若身处梦中。
忽然,宇浪停了下来.
澈如睁开眼,她发现面前是一个深渊,但边上有一座桥可以通到另一边。
可是此时此刻的澈如,仿佛被这个深渊吸引了,她从从宇浪身上跳下来,一动不动地呆望向深渊底部。
澈如感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阴影包围了她的内心,并很快与身体之外的黑暗融为一体,她觉得自己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吓坏了,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好想挣脱阴影的束缚。
“这是星落公主坠落的地方。。。。。。”宇浪突然低沉地说道。
澈如一惊,眼前似乎亮了一些,她急速地回过头,寻找宇浪,刚才眼前的黑暗和内心的阴影逐渐褪去,宇浪此刻深深地望着她,那双眼睛,那双总是明亮的双眸,此刻变得如此幽深,如同一潭深水,深不可测,它们激动而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澈如,是那样的锐利而直接,那看似平静的深潭,在暗夜下微微翻涌着波光,如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蓄势待发。
澈如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种莫名的洪流冲击着她的内心,她望着宇浪的脸,试图寻找洪流的源头。可宇浪突然低下头,嘴角蠕动,却始终无言。那洪流汹涌澎湃,一阵比一阵强烈,突然“哗”地一声,淹没了她的心。
“为什么?!”澈如突然喊道,声音是那样的强烈,从心底久违地发出。
宇浪一怔,惊恐地抬起头注视她。
可这一声使澈如自己也不知所措,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那洪流忽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当她看到宇浪的表情时,立刻勉强地笑笑,支支吾吾地说道:
“为-----为什么------为什么站在这儿发呆,为什么不过桥啊?”
宇浪用试探的目光瞧着她,澈如尽力恢复正常,她说:
“我们走吧!”说罢径自过了桥,宇浪依旧万分紧张,他一边追上澈如一边暗自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