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孩儿的脸。
正值六月的仲夏时节,上午还是赤日炎炎,晴空万里,闷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人们都热得在家里不愿动弹,只有躲在绿阴丛中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高声叫着。
陪着母亲吃过午饭后,夏月带着红情绿意走回明月苑,炎夏永昼,准备睡个午觉来打发夏日时光。
刚回到院子里,忽然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刚刚还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黑沉沉地压下来,如火球般的太阳早已被厚厚的乌云层层遮住。开始起风了,风越来越大,院中的梅花枝叶在风中猎猎作响,丞相府花园中种植的棵棵高大的梧桐树及其他花草树木在风中起伏着,翻起了绿色的波浪。
片刻后,风起云涌,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从空中砸下来。
雨越下越大,暴雨如注,从九重天直泻而下。雨狂风骤,梅花树在风雨中来回晃荡着,被无情摧残着。
透过窗户,看着笼罩在雨幕当中的世界,红情和绿意非常开心,因为久旱未雨,突然天降甘霖,缓解了炎夏的燥热。因为太过开心,二人又笑又跳,甚至恨不得跑到大雨中淋个通透。
不知为何,本是久旱逢甘霖的大喜事,落入夏月眼里,却莫名地浮上一层隐忧,没来由的心慌。
大雨一直下,持续到晚饭时分方才停歇。
虽然雨停了,但夏月心中的莫名忧虑依然未曾散去,反而越来越重,压在心中,沉甸甸的,非常难受。
雨停了,已是晚饭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儿,夜幕降临,漆黑的天幕如一张巨大的黑网罩下来,丞相府内外都挂上了明亮的灯盏,让丞相府宛如白昼。
令夏夫人及夏月感到奇怪并焦急不安的是,一向下朝后就径直回家的夏丞相父子二人,今日不知为何,已到晚饭时分都未回来。
打发去探听消息的小厮回来后禀报说,丞相父子二人下朝后被皇上留在宫中商议事情,直到现在都未出宫。并说丞相吩咐了,皇上要留他们在宫中用晚膳,让夫人及小姐不必等,自行吃就是了。
没有出事就好,夏夫人及夏月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又很是忐忑,不知是何重大事情,需要商议如此之久?担心之下,失了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就撤了饭菜,坐着等他们回来问个究竟。
母女二人都是七上八上,尤其是夏月,从中午开始莫名的忧虑,到现在心情已经非常沉重,心跳也莫名加快,直觉这次父亲与哥哥被皇上留下来不是好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不好之事呢?夏月在心中胡乱猜测着,是丞相府帮助皇上与太子平定了李勇的叛乱,功勋卓著,自己又是太子妃,如此位高权重的外戚,引起了皇上的猜忌吗?
等了许久,屋外的天色越来越黑,挂在柳梢头的那轮弯月渐渐上升,天上的群星越发璀璨,母女二人等得越发着急难耐之时,父子二人终于回来了。
夏夫人与夏月连忙迎了上去,父子二人的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略有些模糊黯淡,脸色明显都不太好,眉头紧锁,淡淡的倦色难掩一脸的伤心难过。
母女二人心里咯噔一跳,对望一眼,夏月扶着父亲坐下,夏夫人给夏宗元递上一杯茶,问道:“老爷,皇上召你和涵儿进宫所为何事?”
夏宗元接过茶,却没有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作为久经风浪的一国丞相,如此失态确是非同小可,而坐在一旁的夏涵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垂着头,不发一言,如此一来,夏夫人与夏月更是心急如焚。
一时之间,房中静默了片刻,可怕的沉寂让夏月感觉此刻特别漫长,漫长到她仿佛能听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的声音。
夏宗元张了几次口,最终艰难地开口了:“皇上把我与涵儿留下来,是告诉我们打算册封李勇之女李绮为太子侧妃,日后与月儿同日大婚。”
话音一落,真如五雷轰顶,让夏夫人与夏月被惊得魂飞魄散。
夏夫人深深明白,自己女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理想,记得前不久,当月儿兴冲冲地从太子府回来,拉着她的手,含羞带怯的告诉自己,太子殿下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她之外,再也不会有其他女人。
自己永远都记得当时月儿秋水般的明眸,如此璀璨耀眼,仿佛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的光亮,一脸的幸福,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太子殿下居然真的能为月儿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惊诧之余由衷地为自己的女儿高兴。
没想到,皇上居然要下旨册封李绮为太子侧妃。夏夫人失神地无力坐倒在凳子上,头痛欲裂,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夏月脸上血色瞬间消退,面色苍白如纸,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摇摇欲坠的身子倚靠在墙上,最终还是缓缓地滑了下去,软倒在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已经亲口答应了我,不会再娶其他女人的。”夏月无意识地摇着头,喃喃低语,眼神涣散空洞。
看着如此悲痛欲绝的夏月,夏宗元夫妇与夏涵心疼的无以复加。
夏宗元把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连带着把自己面对女儿痛苦时的无能为力也宣泄出来。
夏夫人更是紧走几步,把夏月紧紧地搂在怀里,哽咽失声,“月儿,别吓娘,没什么要紧的。”
夏涵发出如狼嚎般痛苦的低吼,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顿时鲜血横流。
“小姐,小姐……”站在门外的红情绿意情不自禁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夏月身旁,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姐,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
此时周围的一切,夏月已经感觉不到了,脑海中如电影慢镜头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如雪的杏花海中,赵信对自己的承诺:“月儿,如你所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柔情似水的眼眸,温暖的怀抱,坚定如铁的誓言,片片飘落的雪白杏花,一切的一切,记忆犹新,仿如昨日。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如今,她还未与他大婚,还没正式成为他的太子妃,他却已经要多娶一位太子侧妃了,还要与自己同一天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