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光明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赌博欠的钱，把它变成烂账，法律不会支持。但是，你可别忘了，那些借给我钱的人，是好惹的吗？他们要是追到家里来要钱，不高兴不满意的话，把我剁成肉泥，我认了！谁让我欠人家那么多钱不还呢？可要是碰伤了你，那可怎么办？咱们家的主心骨不能没有，咱们家的女主人不能受到一点儿伤害；再说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要是再跑到我妈家，把咱儿子弄伤了或掳走了，那能是小事吗？”
闻芳香说：“服了你了钱光明！你真能戒掉？”
“能！但前提是得把账弄平。”
“我给你弄平好了吧？以后你要是再去玩牌，我就自杀！不，不是我的错，我干么死？离婚！”
“行，什么都听你的。老婆，我爱你！”
“恶心！这样的话是这时候说的吗？”
“你说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说行了吧老婆？”
“哎……冤家！拿电脑来。”
“老婆，谢谢你啊！你真是……咱儿子的好妈妈，我妈妈的好儿媳妇，你爸爸和妈妈的好女儿！”
“男人的嘴一甜，坏事就差不多做绝了！这是哪个哲人说的，我是记不清了。但是，我知道，你还有话说！”
“聪明的老婆！你放着大学不上学做生意，真是明智之举。上什么大学啊！我不是大学本科学历吗？有什么用？每个月不就那点儿死工资吗？你看你一个月挣多少？零头的零头的零头也比我工资多……”
“废话说完了没有？”
“基本上完了。”
“别基本，说完！”
“好。老婆的话我一定听！是这样老婆：我欠账五十五万，别人以我的名义借了八十五万……”
“怎么回事？不是三五十万吗？我只能给你五十万！再多我就破产了！”
“一共是一百四十万。只要你给我填平，以后你就是我心目中的上帝和神仙！”
“我不是上帝，我更不是神仙！我只能说，离婚！”
“真的假的？”
“说一不二！一诺千金！一言九鼎！”
“你可千万别后悔闻芳香！明天就离小闻，芳香，你的所有财产有我的一半！我发财了闻芳香！以后，我可以打更大的牌了！谢谢你闻芳香！”
闻芳香气得瞪圆双眼，从床上站起来，把笔记本电脑举得高高的，往地板上狠狠地摔去。十点多钟的时间，周围已经很静了。只听“啪”地一声，震耳欲聋。看起来，第五单元的每一家，都能听到……
时间定格在二十二点二十二分二十二秒，闻芳香拼命往地板上摔电脑的声音，一下子就传遍了第五单元的每一家。估计，在家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巨大的声音。
王国元和马主任下过象棋后回到家里洗好澡正坐在沙发上和陈若兰王若元一起看电视剧。声音虽然来自610室，隔着好几层，但由于确实很响，立刻传到了209室王国元的耳朵里。
王国元对陈若兰和王若元说：“听，是什么摔了！”
陈若兰说：“真有摔东西的！是什么？谁家摔的？我猜不出来！”
王若元说：“爸，你有事做了。刚刚上任一天的楼道长，有事儿干了！”
王国元说：“若元，你出去看看是谁家摔东西还摔那么响！不知道影响邻居吗？太不像话！”
王若元说：“好！”领命而去。
很快他就回来了说：“楼上的闻芳香，把笔记本电脑摔碎了，是举起来狠狠摔的！”
陈若兰说：“怎么了他们两口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王国元说：“好什么好？我早就知道钱光明这小子过不好。他天天晚上钻在棋牌室里，半夜不回家，儿子放在父母那儿养着，这家能过好吗？哎，若元，你到外面听说了没有，为什么摔东西？”
王若元说：“矛盾激化。据熟悉钱光明的孙文学说，他在外面打牌，不，应该说是赌博，欠下了巨款。两口子能不闹矛盾吗？”
陈若兰说：“这个人，怎么能那样啊？”
王国元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没有？哎，儿子，你说609的几个小女孩儿不想在那什么美容美发厅学了，学费能不能退？”
王若元说：“收学员还有要钱的？我只知道学员一上班就能挣钱，没听说还收学费。就算要收费，不学了也应该退。当然了，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你问问我也给你问问。爸，这也是你楼道长的活吗？”
王国元说：“是不是都在其次，关键是田园诗几个小女孩儿让我帮，我能说不帮吗？就说这个钱光明吧，现在天晚了，要不是不少人家都准备睡觉了，我非得到楼上说说他不可。这小子，打什么麻将啊？闹腾！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看他还闹不闹？”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吵闹声。王若元从窗户里伸出头一看，明亮的路灯下，站着好几个人，其中大声说话的是彭雪。她对越围越多的人说：“怎么了这是？楼板被震裂了，脑袋被震疼了！”接着是李利，他接着彭雪的话说：“我觉得就是我们家楼上的！钱光明，闻芳香，出来！说说怎么回事？”
王若元对王国元说：“爸，别说现在天晚了，不是还没到十一点吗？彭雪两口子在楼下闹了，你快点儿去吧。不解决好，大家谁也别想睡觉！”
王国元赶紧下了楼来到人堆边说：“怎么回事？”
彭雪拉着王国元的手说：“王叔叔，您可是楼道长，我们家楼上有人拼死劲儿往地板上摔东西，把我吓得半死，耳朵也被震得嗡嗡响！我现在一个劲儿地头疼。你说怎么办？”
王国元先安慰她说：“别急，啊！我来问问。”他把自己的手从彭雪手里拽出来，对李利说，“让你媳妇别大声嚷嚷了，啊！”他转身看着楼上说，“钱光明呢？啊！是不是他家里摔的东西？”
在人堆里看热闹的田园诗、苗苗和闻贵荣异口同声地说：“是他们家！”
王国元说：“真的？”
苗苗说：“我的卧室和他们的卧室只隔一堵墙，窗户是开着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就是他们家！”
彭雪说：“我们的卧室在他们的卧室下面，我都觉得楼板要震塌了似的，我听得更清楚！是他们家！”
王国元拿出手机给钱光明打电话。
通了之后，只听钱光明说：“谁呀？别来烦我！”
王国元说：“钱光明，你快点儿下来，我是王国元！”
钱光明说：“噢，是楼道长。有什么事吗？”
王国元大声说：“当然有事。你到楼下来！”
钱光明很快就下来了。他见这儿那么多人，说：“怎么了王楼道长？”
彭雪揪着钱光明的衣服说：“你赔我钱！”
钱光明说：“揪我干么？赔你什么钱？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我只欠……”
早就站在人群边上的王若元说：“钱光明，你是不是想说你只欠赌博的钱？你借了高利贷了？啊！”
很多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钱光明说：“王若元，你不就是楼道长的儿子小楼道长吗？我没借你的钱吧？我没欠你的钱吧？”
李利也揪住钱光明的衣服说：“我们不问你欠谁的钱，现在再加上一份，欠我们的钱了！”
钱光明说：“欠你们什么钱了？放开手！”
李利说：“你们家把东西往地板上狠劲地摔，把我们家彭雪震着了，吓着了！你说该不该赔钱？”
钱光明说：“我什么时候摔东西了？谁看到我摔东西了？啊！”
王国元说：“有好几个人都听到是你们家在卧室里往地板上摔东西，摔得很重很响，不是吗？”
田园诗、苗苗、闻贵荣、李利和彭雪异口同声地说：“就是他们家！”
钱光明说：“就算是我们家，是我吗？是我摔的吗？”
王若元说：“只要是你们家就成，谁摔的都一样！你敢说你没有责任？”
钱光明说不出来话了。
李利和彭雪揪钱光明的衣服揪得更紧了。
王国元对李利和彭雪说：“你俩放开手，啊！我在这儿，这么多人在这儿，他钱光明能跑吗？就算他能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李利和彭雪松开了钱光明。
彭雪对钱光明说：“我过会儿到医院检查，要是我有了问题，你们家出医疗费，还要出精神损失费！”
钱光明突然笑呵呵地对彭雪和李利说：“说得好！只要你有了问题，我们家一定赔钱！该赔多少就赔多少。确实是我们家摔的东西震着彭雪了。她这么年轻，这么胆小，哪儿能经得住那么大声音的震动呢？为了预防有后遗症，我们家不但要赔，还要尽量多赔点儿。怎么样？这下行了吧？”
李利和彭雪看着钱光明，又看看王国元，没有说话。彭雪却很快捂着头，嘴里哼哼着，站立不稳的样儿。李利吓得赶紧扶住她说：“怎么了？怎么了？”
王国元说：“真难受了？要不要去医院？若元，你的车呢，快去，准备送她去医院！”
王若元嘴里答应着，身子却没有动。
钱光明对王国元说：“王部长，不，这会儿叫王楼道长最合适，我也不怕丢人现眼了，我给您说句最真实的话：我们家今天晚上往地板上摔东西了，不管是谁摔的，是我们家就成。因为什么呢？因为我。我确实表现欠佳！我不该打麻将，我更不该打得大。我欠钱了！闻芳香生气了，摔东西了！是我的错，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全都怪我！但是，我解脱了！从此，我解脱了！我再也不打麻将了！”
王若元说：“嫂子原谅你了？”
钱光明说：“从此成路人。”
王国元说：“什么，你要离婚？”
钱光明笑道：“说什么呢？我们俩是要离婚，但不是我要离的，是她要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