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二老对于沐芷兰的大气风度极为赞赏,觉得是给他们季府增光,脸上笑意抑不住蔓延。
“雪儿叨扰了。”凌若雪起身向几人福礼。
满月酒宴结束后,季渊留了君良玉在季府小住,君良玉凝神想了想,同意了。于是季渊便将带凌若雪四处看看的之事拜托给了他,一来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凌若雪,二来他也希望皆由君良玉探探凌若雪的口风,看她是否知晓那件事的内情。
君良玉知好友此举深意,也存了要帮帮季渊的心意,应承了这桩差事。是以,接连几日,君良玉一早就来敲凌若雪的院门,带着她各处游玩观赏。
这日,君良玉将凌若雪主仆领到了一处闻名江南的寺庙“寒凉寺”。凌若雪早已不信神佛,又不便直接拒绝,只得随了来。
“寒凉寺”不若京城的皇觉寺那般恢弘大气,只是一间不大的简单佛寺,前来上香祈福的香客络绎不绝,小小的佛寺里显得尤为拥挤。
守寺的僧人见得君良玉,直接将他们引到了后院。简陋的后院里,一株高大的菩提树下,一位老僧人盘膝而坐,显是在思考佛理。
引路的僧人悄然退下了,凌若雪见君良玉不出声,便也静静站着,打量起了这处院子,院里除了这株高大的菩提,便只有一方石桌并几张石凳,再无其它,朝南是一旁屋舍,凌若雪猜想是这老者的居所。
半晌,坐定的老者睁开眼,看见立着的三人,丝毫不觉得意外。
“玉公子”老者显是与君良玉十分熟稔,直直唤出君良玉名号。
“了尘大师。”君良玉俯身向老者致礼。
凌若雪闻言不禁凝神看向眼前老者,原来他便是名满天下的了尘大师,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屈居于此间小小佛寺。
“这位女施主好生面熟,像极了三年前时常来此祈福的一位女客。”了尘大师看着凌若雪,不疾不徐说道。
凌若雪却是震惊不已,三年前,像极了她的女客?姊姊,一定是姊姊。
“大师所说的女子定是我的姊姊,凌若羽。”
“老衲并不知晓女施主名讳,只是她每月必会到这寒凉寺祈福诵经,老衲只同她交谈过几次,不曾识得。”了尘大师一一道出知晓的,不曾夸大,亦未有所隐瞒。
“姐姐一向是善心之人。”凌若雪如是说道,神色间竟又有些恍惚。
君良玉温润的眸子顾自打量着她,眸里盛满了怜惜。
了尘大师一双慧眼从君良玉面上掠过,复又看向凌若雪。“逝者已矣,还望施主敞开心扉,珍惜当下。”
了尘大师无愧名满天下,一双眸子看尽世间百态,一眼便能看透他人心事。
凌若雪微愕,“谢大师指点。”
了尘大师不再言语,将几人引至石桌前坐下,动手煮茶。
“谢大师赏茶。”见得了尘大师煮茶,君良玉显得十分兴奋,一向温润的眸里亦泛上了惊喜。
凌若雪却是十分不解,不过就是一盏茶,君良玉怎的这番兴奋,仿若是得到了人间至宝般。
她不由满是疑惑的看着君良玉。
“凌姑娘有所不知,了尘大师煮茶的水取自这后山之上的一眼清泉,用这泉水煮出来的茶分外清香甘甜,了尘大师鲜少亲自煮茶,今日,也不知是沾了谁的贵气,才能喝到了尘大师亲手煮的香茗。”
君良玉看出凌若雪疑惑,一一仔细道明其中原委。
“是众人缪赞了。”闻得君良玉的话,了尘大师哂笑。
君良玉与凌若雪不再接话,细细看着了尘大师煮茶。
“雪儿?”惊喜的呼唤声从院门处传来,随即,一道暗黄的身影飞快冲进院子,却又在菩提树下生生顿住。
萧亦宸停在菩提树下,满面的惊喜,眸子圆瞪,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生怕这一切依旧只是他的幻觉,只要他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如以往无数次那样瞬间消失不见,任他如何苦苦哀求呼喊,再也不见回来。
君良玉见来人一身暗黄锦衣,已约莫猜到了他的身份,又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凌若雪看,心里头觉得怪异,便扭头看向凌若雪。
凌若雪只微垂着头,看不出有任何反应。
实则,凌若雪正凝神想着应对之策,她怎会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萧亦宸,眼下被撞了个正着,再想躲藏显然是不可能的,一番思量下,她转头看向萧亦宸,轻声唤道“宸王。”
听到凌若雪的这声呼唤,萧亦宸觉得胸膛那颗死寂了许久的心终于再次奋力跳动,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悸动,大踏步上前,将凌若雪紧紧拥进怀里。
这一刻,怀抱着凌若雪温软的身子,鼻尖萦绕着的是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手上使力,让她的身子愈加贴近自己,萧亦宸将头埋在女子银白却馨香的发丝间,努力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雪儿,雪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哽咽的呢喃从凌若雪发丝间传出。
凌若雪任他紧紧抱着,目光掠过他,看向院中菩提,眸内清澈无波。
了尘大师眼眸未抬,专心煮着茶,随着他娴熟利落的动作,伴着缕缕轻烟,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
“施主,请喝茶!”他斟了四盏茶水,一一摆好,沉声唤几人用茶。
萧亦宸万分不舍的松开凌若雪,略显憔悴的双眼依旧牢牢盯着她,眸里氲着浓烈的深情,似要喷薄而出。
身子得到自由的凌若雪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坐下,端起石桌上浅绿茶盏,专心品着。
“浓而不烈,鲜活爽口,果真不是凡品。”凌若雪眸里闪过一丝惊喜,放下茶盏,柔声赞道。
了尘大师了然一笑。
“师父——”萧亦宸视线从凌若雪身上移开,拱手向了尘大师请安。
萧亦宸竟然是了尘大师的弟子?凌若雪、君良玉二人闻言难掩吃惊,同时侧头看向了尘大师。
“宸儿。”了尘大师抚着花白的胡须,含笑看着萧亦宸。
“师父,弟子有要事与这位姑娘商量,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向您请安。”萧亦宸藏了满腹的话要说与凌若雪听,再顾不得许多,抱了凌若雪飞身离去。
“执念啊,执念。”了尘大师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叹道。
世间芸芸众生于尘世里沉浮,莫不心存念想,萧亦宸对凌若雪起了的执念,凌若雪心头又何曾没有执念,她念着的是亲人,执着的是那份复仇的心思。
君良玉对于凌、萧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知晓,适才观萧亦宸的反应猜到二人之间定有很深的牵绊,又闻得了尘大师如是感叹,颇有感触,接道:“叹我世人,多为执念扰。”
萧亦宸抱着凌若雪一路向后山掠去,停在了一处凉亭,他将凌若雪放下,却并不放开,长臂一揽,又要将她拥进怀里。
“够了,萧亦宸。”凌若雪一个旋身躲开他伸长的手臂,不复适才的娇柔,冷冷睨着萧亦宸。
眼下,四周仅他们二人,凌若雪亦无需扮柔弱模样,流露出了本身的气质。
萧亦宸怅然若失的收回伸出的手,痴痴看着回复冷淡的凌若雪,心头泛过阵阵苦涩,她竟不愿正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