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释疑”带血的嘴角凑在萧耳畔说了一句话,除了萧没有人,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甚至怜惺。萧却惊骇地倒退一步,手一松,略带得意神情的“延释疑”便趁机翻越过众人,逃出门外。卓云汀和怜惺一左一右握住了萧的手,公子,怎么了?
辛鸿蒙和梁蛟连忙追了出去,黄浩田不会武功,只好作罢。杜图、章谨谦和李怜君却一脸焦急地看着他,萧懿之,他刚才说了什么,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对不起,萧懿之苦涩道,我家里……好像出事了。谨谦,这里先交给你了。老赌鬼,六十万两还你。然后缓缓转身,惺儿,我们回擎州。
大哥……懿之……章谨谦和李怜君看他这个样子颇为担心,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懿之,萧摆了摆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携着怜惺、云汀、雪依、笙歌、如是、葳蕤离开了。
披星戴月,火速前行,终于到达擎州,却看见那个才别过不久的温和朗润的男子从不同方向赶来。也鹤……
苍,萧讶异,你怎么来了?
苍鹏兮神色一黯,萧懿之苦笑,你不用说了,是不是泉纷纷不见了?
苍鹏兮一愣,你怎么知道?也鹤,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
萧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们边走边说吧,我要赶快回到家里去。
狂风卷落叶,深秋,萧索的杀气肃然弥漫。萧府外不远,一具鲜血淋漓的身躯正在艰难地向前爬行。阿琇……萧懿之惨呼一声冲上前去,抱起那具娇小的身躯,女子秀气苍白的瓜子脸上,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闪现出惊喜,嘴唇艰难地蠕动,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起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快,老爷夫人……话还没说完,精疲力竭的阿琇那只手便垂了下来,头一歪,安息在萧温暖的怀里。这个安静秀丽的小小婢女,她日夜思念的少爷,她终于盼到他回来了,却没有想到,这一见,竟是永别。若是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会求少爷把她带在身边,阿琇,她最大的遗憾,一定是这样。
阿琇……萧懿之狂啸一声,泪如泉涌,抱起她的尸体,冲进萧府。尸横遍地,就是这样吧……蜜蜜、城城、家丁、管家……你们醒醒,你们不要死啊……恨不得给每个人运功续命,各处寻找,萧懿之茫然四顾,爹……娘……
没有,到处都没有,是死了么?还是被带走了,萧懿之战栗的身体几乎崩溃,增御豪,不管你是谁,我萧懿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我此仇,不共戴天……心力交瘁的萧懿之轰然倒下,只隐约听见忧急如焚的惊呼声:公子……也鹤……懿之……
萧懿之,晕过去了。几个女子悉心地照顾他。逐渐成熟的怜惺好像愈加懂事了,她说,在照顾好公子的同时,你们更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喜欢公子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不见,如今也只剩下公子身边的她们几个而已。若是公子醒来,发现她们中的谁不见了,一定会更加难过痛苦的。
而苍鹏兮,在萧懿之昏过去的时间里,忽然变成一个面无表情的哑巴。他只是默默地把萧府中的每个人,都安葬了。只有在夜晚的某个时刻,苍摇醒守夜的怜惺、云汀、雪依或是笙歌,让她们去休息,然后他一个人,静静地守在萧懿之的床头。沉痛地看着梦中呓语的他。与萧懿之相识至今,作为支挚交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过,根本想象不出,有一天,神话一般的萧懿之,从来没有任何事能难道他的萧懿之,会变成这样,会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增御豪,此刻,苍鹏兮或许比萧也鹤还要恨他。也鹤,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真的想,分担你的所有痛苦……苍鹏兮喃喃,一行泪水,从他俊朗的脸庞,滑落下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寒瑟的秋晨,端药而来的葳蕤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怜惺、云汀姐、笙歌姐、雪依小姐、应小姐、苍大侠,你们快来呀,公子、公子他醒了……
憔悴而消瘦的萧懿之,雪白长衫,面色苍白,冲他们微弱一笑,像风一吹便会飘忽而逝的蒲公英,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几个女子扶住他,鼻子一酸,几欲落下泪来。
萧公子在么?一名穿戴不华丽但颇有气质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从大门外走进来,众人的目光都瞧向她。
公子,这位是?怜惺问道,这个时候又会是谁来到萧府呢。
萧懿之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位姑娘,请问我们认识么?
你便是萧公子了吧,女子笑颜得体,诸位可能都不认识我,我就自我介绍了,我叫莎若,是擎州嬿婷园分酒楼的新掌柜。是我们的京城路总掌柜让我来的。
路掌柜?萧懿之眼中闪出一道光,刹那流芳,激动道,你是说路虹?
正是,萧公子知道就好,女子微笑,路掌柜吩咐我给您带句话,萧老爷和萧夫人安好,请不必挂心。
萧懿之放下心中大石一般闭目长舒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中光彩夺目,是她救了他们……惺儿,听见了么,我爹娘没事,不幸中的万幸啊。
莎若道,路掌柜还说说,阁主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救走萧老爷和萧夫人,还望萧公子原谅。
我怎么会怪她呢……萧懿之苦笑,若不是她……莎若掌柜,麻烦你了。也劳烦你转告路掌柜和阁主,谢谢。
莎若掌柜,不嫌弃的话,进来喝杯茶吧,卓云汀道。
这位想必是汀兰仙子了,您的茶艺我略有耳闻,一直仰慕不已,可惜嬿婷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品尝。还有一件事不知萧公子也只不知,前两日,包括京城春风得意楼的头牌丹盈姑娘在内的青楼八艳,都失踪了。路掌柜说,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就可以了。好了,我的任务已完成,望日后各位多加光临,莎若告辞。
连马莺妮她们,都被我连累了……萧懿之苦笑,若是那八家青楼雅阁因此关门大吉,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嬿婷园酒楼,怜惺记得,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饭庄,原来公子与那里的掌柜有交情的么?
普笙歌问道,懿之,你与嬿婷园的总掌柜路虹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阁主是谁,为什么他会救萧老爷和萧夫人呢?而且你为什么那么信任莎若的话,甚至连萧老爷和萧夫人如今身在何处都没有问?而且那是什么阁,怎么听起来那个阁主比品菊公子还要厉害?
我与路掌柜没有关系,可是我无比地信任她,因为她的阁主。只要知道是她,我就放心了,我知道,别的我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我父母在哪的。我相信莎若掌柜说的话,是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别的人会拿这件事骗我,因为别人,怎么会知道呢。至于厉害,她自然厉害,萧懿之笑,品菊公子与她根本是云泥之别,不能相提并论。你们只要同我一样相信就是了,别的,就不要问了。
众人震慑了,能让萧懿之也自叹弗如远甚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啊。只有应如是,一改往日山清水秀的诗情画意,不满道,萧公子,小女孤陋寡闻,不知道您说的阁主是何许人也,也不想知道,不过你怎么能如此贬低品菊公子呢?我看你在江湖上好像也很了不得,难道就没有听过品菊公子的传奇么……
萧懿之一脸好笑地看着嘴角抽搐的众女子,怎么,你们没人告诉她么?
连我都知道了,葳蕤撇嘴,把应如是拽到一旁,应小姐,果然长相越美的女子越没有头脑啊,我就告诉你个秘密好了,葳蕤凑在她耳边忽然大声道:萧公子就是品菊公子……
萧懿之派遣水路十三舵、南川八寨和丐帮的人马全力寻找查探这个叫做增御豪的男人和他的落脚之处,武林盟主章谨谦也在暗中鼎力相助。在了然堂的几人并没有追踪到假扮了了先生延释疑的人,追到一半那人便不见了。
卓云汀泡她最拿手的云山雾绕茶,普笙歌每日唱着动听的歌声,萧懿之吹奏竹笛相和,茶香与歌声丝竹管弦声缠绵绕梁,盈余不绝。
萧懿之掏出他的雪白折扇,肖雪依轻笑,也鹤,大秋天的你用什么扇子啊。
这是你送给我的,等冬天雪夜,我围着火炉也要用它扇凉。萧懿之一脸真挚,雪依,你最近,越来越爱笑了,雪融了,真美。
肖雪依从怀中拿出一块绸布包的印章,投我以折扇,报之以平章,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两人温柔脉脉,相视而笑。
笙歌、雪依、云汀、怜惺和懿之,几个人精心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珍惜着一点一滴。苍鹏兮一直默默守护着他们。饶是如此,几个女子,还是依次消失了……葳蕤、应如是、普笙歌、肖雪依、卓云汀。最后,只剩下怜惺和苍鹏兮仍在萧身边了。
苍鹏兮说,若是增御豪早想带走葳蕤,为何当初还会放了她让她给萧兄通风报信呢?
怜惺慧黠道,增御豪带走的女子,都是倾心或者曾经爱恋过公子的女子,他之前放走葳蕤,想必是那时候的葳蕤,因为与公子并不熟悉,还并未喜欢上公子吧。
早知道喜欢我的女子都落得这幅下场,我当初怎会那么处处留情,萧懿之苦笑,苍,怎么样,他们带走了云汀雪依她们,顺藤摸瓜,你追踪到增御豪的巢穴了么?
苍叹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远远飘来,增御豪的所在岂会那么容易让你们查到,不过没关系不用急,我会带你们去的。
如此清夜如此风,一身紫衣,鬼魅一般的女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飘然而临。
萧懿之还记得,那个夜晚,那两枚梨涡,那个散发着紫色鸢尾花气息的女子,没想到,她居然再一次,神秘出现了。
曲画屏,你怎么会在这儿?
曲画屏面无表情,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们,冷漠道,你们不是用尽一切办法想见增御豪么?跟我走便是了。他让我来邀请萧公子和怜惺姑娘去喝他与岑鸳姑娘的喜酒。还有那些不见了的女子,萧公子一定很想见她们吧,她们也很想萧公子呢。曲画屏的身后,跟着的又是两个熟悉的身影,是自从尤缇娜被司马夙夜带回阅夜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的被忽略的两个人……年年和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