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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敦煌街头初相见(1)

公元一一四九年十二月的一个清晨,天蒙蒙亮,金国的都城会宁还沉浸在一片薄雾之中,一队人马慌张而急速的赶往当今皇上金熙宗完颜亶的寝宫去。

为首的是护卫十人长徒单阿里出虎和散忽土,他们二人绷着脸,神情分外严肃,两手紧握佩刀,以平生最沉重的脚步走到金熙宗的门前。

早已守在门口的大兴国看到他们,颤颤巍巍的说:“皇上还在睡着呢!”然后轻轻的推开门。

于是这队人马由大兴国领路,从敞开的寝宫门口风雨无阻的径直走入内殿。

芙蓉帐中,完颜亶朦朦胧胧的有些醒了,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警觉的睁开眼,他拉开帘帐,看到阿里出虎和散忽土向他走来,很是奇怪,忽然在他们身后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完颜亮。

这完颜亮前几天明明被他贬到燕京做官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完颜亶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去取塌上的佩刀,不料一手摸了个空,他大叫一声“来人!”可整个房间只听见自己空旷的回声。

一切都来不及了,出虎和散忽土拔出佩刀往完颜亶砍去,他应声倒地,只见二人闪开,完颜亮向他走进,背着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金熙宗大喊一声:“完颜亮你竟敢谋……”话音未绝,就被完颜亮执刀一阵乱砍,随着一声声惨叫,鲜红的血溅在完颜亮的衣服上和脸上,他白色的官服上顿时盛开出一朵朵艳丽无比的花,金熙宗至死眼中都闪着迷惑的光,他无法明白为什么一切会突如其来的发生,毫无预兆。

他死了。

完颜亮嘴角扬起肆意的笑容……仿佛是在提前庆祝这场宫廷政变的胜利。

当下所有人立即拥立完颜亮为新帝。

完颜亮随即命兵部尚书完颜宗辅之子完颜雍假传熙宗诏旨,谎称熙宗要立皇后而召集诸王和大臣等。

不一会功夫,太阳刚刚射出金色的光线,把浓浓的雾气驱得淡了很多,依稀可见天空透出淡蓝的晴,就在这看起来十分晴朗的日子里,金熙宗的亲信们来到寝宫。

他们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死神的召唤。

血,在金熙宗的寝宫里不断流淌着。

许多大臣到死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完颜亮的眼眸掠过一丝丝的华丽的色彩,杀戮,凭添了他生命的颜色。

处理完这些事,他的脸上有点儿疲倦的神色,但却掩盖不了那种似乎天生入骨的峻冷和深沉,他静静的望向众人,君临天下的宣布:“从现在开始,大金国的皇帝是我,完颜亮,若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皇上万岁!”不知是谁第一个附和,接着万岁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充斥着整个宫殿。

从这一天开始,金国的历史发生改变。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

扬州刚下了一场大雪,到处一片白茫茫的银色,屋檐上结了一尺多长的冰条,只有在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才会滴水融化,可到了夜里,又结了起来。

穆盈歌在炉火前搓手取暖。红色的火焰卷着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弟弟妹妹都已经睡下,母亲对她说:“你也早点睡吧。”

“可是爹还没回来。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她有些埋怨,有些担心的问。

“他答应过今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母亲安慰她。她的话是这样温暖。

“娘,爹为什么这么晚跑去给人看诊呢?”盈歌问。

“这家人一定是情况紧急,不然也不会这么晚叫他去。”

“可是爹不是教书的么?教书多好呀,爹喜欢做文章,做大夫那么辛苦,整天都是药草味,有什么好?”她疑惑的问。印象中,父亲总是一身清淡的长袍,浑身都是书卷气,似乎生来就适合舞文弄墨。

母亲无奈的叹息着:“这年头饭都要吃不饱了,谁还来念书呢?还是做大夫好,给人治病,也为祖上积德。”

母亲年轻时是个美人,若不是生活这么清苦,现在也应该是雪肤月貌吧……盈歌时常想,爹和娘本来是对才子佳人,却因为这乱世,一家子过得不安生,战争与血腥没完没了的,当朝皇帝软弱无能,百姓总是给金军欺负,也不知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娘,你别叹气了,我相信日子会好起来的。”她懂事的安慰。

母亲对盈歌笑了笑,温婉的说:“柴火快烧完了,你到柴房再去取点来,小心别冻着了。”

“好。”她走出房门。

外面风很大,呼呼的响着,家显得这样温暖。

抱好柴火刚要进屋,突然听见母亲的呼救。她怔住,立刻往门里走,却被一双大手抱住,她惊恐的回头,“爹……”还没叫出声,就被紧紧地捂住嘴,塞进柴房角落的破箩筐里。

“待在里面,不许出来。”父亲的语气从未如此严肃如此坚决:“除非我叫你,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有可怕的事要发生,但那一刻她竟然出奇的镇定,于是顺从的听了父亲的话。

那只是金军无意间的掠夺,如同他们千千万万次在宋朝的国土上烧杀抢掠一样。穆盈歌在这次劫难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小小的她躲在破箩筐里,因为冷因为害怕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却能听见杀戮的声音,血肉被冷冰冰的金属戳进去,撕裂,绞痛,呻吟,那些绝望的呼喊始终萦绕在耳边。

只是顷刻间,世界变得如此陌生,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天地突然全部陷入黑暗,没有一丝光线,没有半声轻响,死寂骇人。什么都没有了,她已经无法完整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支离破碎的片段仍然割得她的心生疼。

天微微亮了。

盈歌冻僵了。

满地的血迹已凝干,白色与红色交织的大地在她眼前只是非常模糊的一片。

一样是死。也许她的痛苦不会来的那么强烈,只是慢慢地,一步步的等待死神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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