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沉默了片刻,“不一定,双儿不了解父皇,我若所料不差的话,父皇只怕已经亲自启程前来巨鹿了。”
“啊?”
“所以我才说,救姬安并非易事,押送姬安去咸阳,途中很有可能被墨家弟子救走,这一点父皇肯定早已料到,所以不会去咸阳的。”
吴双恍然大悟,是啊,这才是帝王行事的风格,凡事都要权衡的,看来扶苏还是极为了解他父皇的。
吴双闻言黯然,若是秦始皇亲自前来且一心要处死姬安的话,无论扶苏怎样安排只怕都难以救出姬安了,算了,不管那许多,尽人事,听天命了,自古以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吴双想到这里,也不愁了,想起了蒙恬遇刺之事,于是问道:“蒙将军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无碍了,蒙毅的师父北极老人途径云中,救了蒙大将军一命。”
“可有查出毒害之人?”
扶苏眉头轻皱,叹息道:“以双儿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到是何人所为,只是无凭无据的我们没法行动罢了。”
吴双抬起右手,纤纤手指抚过其皱着的眉头:“好了,不要这样总是皱着眉头,都成小老头了。”说完撇撇嘴,嘟囔着说道。
扶苏闻言展颜大笑,将左手也搭在吴双的腰间,双手一收,将吴双紧搂怀中,一本正经地说道:“变成老头也得赖着你。”
吴双脸色突然微红,心跳突然加速,明明已不是初次如此近距离相处,可是面对扶苏她还是会说不出的紧张,于是岔开话题问道:“若是抓到了赵高的错,你不会再心软放过他了吧?”
吴双这点小心思,扶苏还是知道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他面对吴双就是没有抵抗力,就希望这样十指相扣,紧紧抓着她,白首不相离。
扶苏松开双手,说道:“当年放了他一马,才导致他的肆无忌惮,如今想起,只怪自己当年不识人心险恶,这么多年来,赵高行事小心谨慎,凡事都会安排好退路,如果再让我抓住他的把柄,他必死无疑。”说到后面扶苏的语气里还带着说不出的懊恼。
“不要急,恶人自有恶人磨。”吴双安慰的说道,“好了,你一路赶来,想必已经很劳累了,今晚就在隔壁歇下吧,我去小香那里。”
“好。”
而吴双来到小香的房门口见屋内灯亮着便敲门,可是良久都没有人回应,不免纳闷,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才见小香手提着灯笼,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回来,发髻上多了一枚银簪子。
对上吴双,惊讶道:“姑娘,您怎么在这啊?”
“不然呢?我应该在何处啊?”吴双反问道。
小香将吴双带进屋内,疑惑的说道:“公子来了呀?您没遇见?”
“遇见了。”吴双点头。
“那姑娘不该去陪公子吗?”
“我让他在我那边休息了,今晚和你凑合一夜吧?介意吗?”
“姑娘说的什么话,小香怎么会介意呢?您不介意的话就住在这里吧,我去收拾下。”说完便朝里间走去。
再出来时,见吴双正独自对着油灯发呆,于是推门出去,再回来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来走到吴双的身边,道:“姑娘,泡个脚吧。”
吴双回过神,脱了鞋袜,小香蹲下身,“小香来吧。”
吴双问道:“小香,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魏公子?你若瞒着我,我可没法给你做主了哦。”
小香羞涩的点头。
“那你可知道这个魏公子的身份?”
“魏公子跟我提起过。”
“既如此,你就应该知道他是有妻妾的。”
小香苦涩地说道:“姑娘,小香从小家境贫寒,随着父母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自从跟了姑娘才得以逐渐过上好日子。小香不奢求如姑娘般遇到一个像公子扶苏般的男子,只求安度此生,能得到魏公子的垂怜是小香的福分,魏公子承诺小香,必尽他的能力来呵护小香,小香愿意跟随魏公子回故土,求姑娘成全。”说完盈盈拜下。
吴双微微叹了一口气,擦干了脚上的水珠,道:“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起来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多谢姑娘,姑娘对小香的大恩,小香无以为报,以后姑娘若有任何差遣,小香定万死不辞。”
“行了,先起来吧。”
果然不出扶苏所料,第二日晚上,张建就来跟扶苏汇报说,陛下已至巨鹿郡,虽然事先扶苏有跟吴双提到过,可是吴双觉得秦始皇应该也是有可能不会来的,说实在的,秦始皇亲自前来,吴双对救出姬安已经不抱希望了。
张建禀告完之后便退出去了。
吴双问道:“陛下可知道你在巨鹿?”
“我的一举一动父皇只怕都了如指掌。”扶苏淡定的说道。
“其中也包括你在帮我做的这些事情?”吴双急忙问道。
扶苏摇头,“我领兵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我自己的情报网的,什么事情该怎么做,我心里有底,不要慌。”
“哦,原来如此。”吴双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才是官场生涯,难怪人家讲,官场的人都不简单,若没个心眼,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父皇既然已经来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扶苏突然说道。
“何事啊?”
“父皇可能会召见你的。”
吴双抬头望了一眼扶苏,随后又恢复常态,“好,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准备的。”
扶苏略感诧异,道:“嗯,不用太紧张,父皇见你,多半是因为我们的事情,当然不排除清风楼的事情,我先去见父皇,你准备一下。”
吴双疑惑的问道:“现在就去?”
“父皇既然知晓了我在此,我就没必要装做不知道了,我顺便试探一下父皇的口风。”扶苏答道。
“嗯,既如此,那你先去吧。”
吴双将扶苏送到门口,便转身回了听雨阁。
吴双自回到听雨阁中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不知是不是要面见帝王之颜的缘故,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努力地深呼吸,平静自己的心绪。
而这边扶苏刚出了清风楼便碰见了蒙毅,二人似乎约好了般,于是蒙毅和扶苏一起来到了郡尉府邸,发现赵政只带了两个人前来,一个是郎中令蒙毅,另一个是护军都尉李涵,这个李涵乃是李斯的第三子,娶的是秦始皇五公主。
从秦始皇赵政带的这两个人可以看得出来,赵政的疑心确实不是一般的重,他知道蒙氏与李氏历来不合,所以总是利用他们之间的不合来牵制彼此,与此同时,从侧面得知,赵政的谋略确实深沉,却缺少长远的目光,不过可以理解,因为他一心希望他的江山永固,一心求长生,自然是没把自己会随时死掉,谁来继承大统放在心上,他只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些人无论怎么斗,都无法翻出他的手心。
扶苏走进屋内,威严华贵的室内一片沉寂,宋雄辉正恭敬地站立在其下手侧,见扶苏进来,朝其行礼,扶苏点头示意过之后,施然地对赵政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赵政见到扶苏,原本有些压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用那低沉略带沙哑的男中音道:“扶苏来了,你何时来的巨鹿啊?”
“回父皇的话,儿臣昨日刚到巨鹿。”扶苏恭敬地答道。
赵政略微挑眉,问道:“你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扶苏道:“此事请容儿臣稍后再跟父皇详禀,儿臣在街上遇见了郎中令才得知父皇来了巨鹿,于是赶过来拜见父皇。”
赵政沉吟了片刻,才对宋雄辉吩咐道:“你去将姬安带上来。”
“诺。下臣这就去。”躬身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现在没有外人在了,说说你的事吧。”赵政望着这个长子,其实有些事情他确实已经知道了,不过他更想听听他的想法,对于扶苏在军中这几年的成就其实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总算是褪掉了他原来那副悲天悯人的心怀,作为帝王的候选人,在皇位之上最忌心软。
扶苏轻提衣摆,双膝跪地,说道:“启禀父皇的话,儿臣看上了巨鹿的一个女子,还望父皇成全。”
赵政微微一愣,看来他得到的情报不假,这么多年来,对于长子扶苏的婚事他操心了不少,王瑕他不愿意娶,对于感情的事情,他自己也年轻过,所以不愿意用他的权势来逼迫他们,当年为了他自己为了心爱的女人也做了不少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事情,如今想想,似乎有点强求不甜的苦果,只是依旧放不下那笑靥如花的面容,午夜梦回时,总觉得即便他拥有了天下,内心也空虚不已,不过自古好男儿志在天下,即便没有了她,他还有这天下来排遣漫漫长夜,他还有征服天下的目标。
“你连王老将军家的王瑕丫头都看不上,是何人居然能够得到朕长子的青睐啊?”赵政问道。
“此女名叫吴双,今年二十又二,外貌和家世并不出众,但是她的性情和才情颇得儿臣之心。”扶苏坦言道。
“你是要将其娶为妃?扶苏,你可知,你是我大秦的长子,你的正妻必须具备成为你的贤内助,有助于江山的稳固才是。”
“父皇,儿臣既是真心喜欢她,自然要给她该有的名分和地位,况且儿臣并无正妻。”扶苏似乎隐约间料到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赵政略微思索后说道:“这件事情朕再考虑下,你在巨鹿并未歇在驿站与官宅,下榻何处啊?”
“在清风楼。”扶苏答道。
“朕听说这清风楼的管事颇有能耐,可是极少出面,你在清风楼可曾见过这清风楼的主事?”赵政问道。
扶苏心中觉得有所不明,以父皇的情报难道还不知道吴双便是这清风楼的幕后主事,这话时在试探自己还是另有隐情,权衡之下,道:“启禀父皇,清风楼正是吴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