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独闯咸阳本就是担着风险的,只是这样明显露一趟,或许还能消除秦国探子的疑心,未曾就是坏事啊。
或许扶苏该来了呢。
刚这么觉得,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项羽嘴角含笑的端起酒杯,优雅的放置嘴边,小抿一口,赞道,“确实不错,醇厚绵延,好酒。”
吴双有些愕然,不懂这人为何突然变了心情,却笑着接道,“那必须是好酒。美酒赠英雄。”
“姑娘这酿酒的工艺,世间少有啊。”项羽笑言。
此言一出,吴双只觉得脑门一轰拉的响了半天,这二货竟然知道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自己哪儿露馅了?突然觉得坐立不安。
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蠕动了良久,有些愧疚的嗫嚅道,“项大哥,真是对不起啊,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其实不是项羽真的看出了什么,而是他太相信眼前这个人,自己的眼力和能力从来都是不差的,只是太信任她,从未想去要去调查她,所以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见吴双态度听真诚的,心里那股责怪之意倒是一下子减少了不少,笑了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大哥只是提自己感到悲哀而已。想我项羽也算当世名人,却甘心为你瞻前马后,不曾有过任何不满,对你,从来都是推心置腹,却被你这样欺骗。吴双,你置我于何地?”紫色重眸直视吴双,有些哀伤,有些情意在涌动,那看似平静的眼眸里映着吴双清丽的容颜。
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小梅欲说些什么,被扶苏一个眼神制止。
项羽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问出来的却如千斤重石砸进了吴双的心海,激起了几番大浪。
吴双被这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她太自恃身份了,利用了项羽,她忘记了项羽是什么人,忘记了项羽的宏图大志,忘记了项羽那天生就俯视众生的天性。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欠了项羽太多,她从来都是情商为零甚至为负的女人,项羽的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一个人的眼睛是没法骗人,这双紫眸里透漏着一个信息,之所以为你所用,只因用情太深。
在吴双的意识里,项羽是有一个生死相随的红颜知己虞姬,所以从不曾想过项羽会对她有啥男女之情的可能。
难道自己在无意之中已经改变了历史了么?自己真的有能力改变历史么?
这样的意识让吴双又惊又喜,可是眼下她却需要抚平项羽的情绪,她知道,此时扶苏就在门外。不是扶苏在听她墙角,而是换成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无法做到转身离开,起码可以证明扶苏是在乎自己的。
若是他不在乎,他完全可以不用回来,也不用留在门外。虽然恼这个男人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永远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着自己,说感动呢,自然是有,但在吴双的理解中,她更愿意这个男人别什么都闷在心里,有时候沟通和倾诉也是促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但是,她不曾怪他,也不怨他,更是的是怜惜,怜惜他所承受的一切。
都说怜香惜玉是男人对女人该做的事情,可是,吴双觉得怜惜是双方都可以做的,感情里边,情绪的融合是非常有必要的,哪有每天都是新鲜劲,每天都是如初恋的甜美。
既然在一起,那么珍惜和感谢对方才会走得更远。
项羽若是知道吴双的爱情观,或许会更加的难过,自己心仪之人心心念念的为自己仇人的儿子着想,那种挫败都可以击垮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
“项大哥。”吴双唤了一句,语气里难掩后知后觉的懊恼,她若知道项羽会对她用情,绝不敢利用他的感情来做这么多事,这是很不公平的,天下谁人不知道,江东项羽生平最看重的便是情义二字。
很多话想说,可是却全部恰在了喉咙里,这一刻,吴双想起了以前常听到的一句话,拒绝一个人的情,千万别发好人卡,那是一种对感情的不尊重,既然觉得人家好,又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神马不适合的理由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没有谁与谁一见面就是适合的,只是你有没有给人家一个适合你的机会。
项羽并不知道吴双是这样一个心思敏捷的女子,就这么几句话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心中所想,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对项羽自己而言,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赶来咸阳,吴双的身份确实是个原因,但是他还不全是为了这个,他喜欢吴双不假,但更无法忘却自己的使命。
赵政欲将王家之女指给公子扶苏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是天下关心朝政的人都心知肚明的,而这次李家再度与皇家接亲就是一个引子,欲告诉天下人,有嫁就应有娶。
那么下一桩婚事非公子扶苏不可了。
吴双欲言又止,项羽不明说,她又不是傻子,一时静坐无言。
门外的人脸色微沉,这段日子他确实来不及顾及吴双,胡亥召见吴双他已得知,当时就准备赶回来的,只是李涵突然出现了,还跟自己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李涵说,不是不要,而是要不起了,他臣服了天意的安排,愿意奉旨娶亲。
这番话,他作为男人又怎会不懂,原来李涵心中有人了,这个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所爱之人。
李涵临走时那一抹笑容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却被小梅送来的消息惊得来不及细想就匆匆赶回画堂,却止步在了门前。
几番犹豫,推门而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原来是故友来访。”
吴双瞟了一眼信步而来的华服男子,那副熟悉的俊脸上永远看不到太多的东西,自然也不知他究竟是喜还是怒。
项羽见扶苏进来,身后还跟着刚才跟自己交过手的侍女,那侍女野蛮他算是见识过了,身手还不差,在女子中算是拔尖的了,有几分天赋,长得也还不错,脸蛋也好,身段也好,都无可挑剔,不知道扶苏放这么美人在身边是何用意,莫非真是贵公子的习惯?
只是这种习惯,他项羽真不敢苟同,心中一闪而过的嘲弄被吴双的眼神打乱,真的很想知道:吴双啊吴双,你这般有想法的姑娘到底是看上了扶苏哪里?他承认,扶苏外表出众,身份地位也显赫,能力也还行,只是身上难免有一种皇族的奢侈之态,也不乏目空一切的清高。
心里虽有想法,却依旧起身拂袖拱手,“项羽见过公子。”
扶苏在说话间已朝榻间走来,温文尔雅的王者风范跟项羽的豪爽大气完全不同,那浅浅的笑意不达眼底,“项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巨鹿一别,近来可好?”
“谢公子关怀,还行。”项羽也不客气,继续坐了回去,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小梅在后面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鄙夷道:这人好不识趣,没听懂公子的意思么,夜已黑,有这样赖着不走的人,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
“小梅,备桌菜到前厅招呼客人。”扶苏回头吩咐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室内的人都听得清楚。
小梅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吴双见自己呆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好,他们两个应该有话要说,腾个空间吧,于是起身道,“你们聊着,我下去看看。”
扶苏笑着同意,“好。”
吴双点了下头,便也出了房间。
房间留下了扶苏与项羽两个大男人。
而吴双走出房门,顺带将门关上,刚走了两步,又鬼使神差的撤了回来,细听着里面的对话。
“项公子初来咸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扶苏定当尽力而为。”
“久闻公子扶苏是皇室中少有的谦和,果然不假。”
“哈哈……”顿了顿,扶苏才道,“此言或许有以讹传讹之说,也不是不可能。”
“是吗?看来,公子在这方面做了不少功夫?”没有几个人敢这样明目张胆讽刺公子扶苏,除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江东项羽。
默了两秒,淡然却不失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习惯了,倒是不存在去下功夫。”
项羽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良久,才转移话题,“在下对一件事,甚是好奇。不可公子可愿解惑?”
“哦?是何事让阁下如此困惑?”
“吴双的事。”直言不讳,有疑问藏着掖着倒真不是他项羽的性格。
扶苏闻言轻笑了两声,“这事,你应该是去问本人么?”
“在下思虑了良久,想着,问公子你或许更合适。”
“吴双的事,本公子没有太多的发言权,抱歉。”冰冷无情的拒绝。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看重她。”无奈的承认。
“扶苏此生唯一的珍宝,自当看重。”
项羽紫瞳闪过不可思议,他不敢相信,扶苏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了自己对吴双的感情,就这一份勇气,他都无法比拟,这场感情的争夺战,号角还没吹响,他已无权出兵。
门外之人,清丽的脸上闪过迷人的笑容,望了一眼屋内依旧闪烁着的烛光,转身离开了。
吴双的内功毕竟没有落地无声的地步,怎么瞒得过屋内的两大当世高手。
项羽后知后觉,蹭的站起身,怒目瞪视那看似温文无害的男子,质问道,“你故意的?”
扶苏并没有因为项羽的冒犯而有丝毫的不悦,不急不躁的悠然道,“项羽,本公子念在欠你一份人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的无礼。你的身份,你的能力,包括你对吴双的想法,本公子都清楚,之所以放任不管,那是因为看在吴双的面上。六国后裔里边,不乏有能力之辈,我能让六国后裔光明正大的在大秦流走,也能让你们统统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