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仙子一把搂住那短腿小黄狗说道:“不管你们现在要去干什么,但这个……它还没完全好,不能累着的。”她显然是听周中云对它的称呼太多了,不知到底如何称呼那短腿小黄狗。
周中云开玩笑道:“它名叫大帅,是我哥,你也可以叫它‘大帅哥’。”
不想黄裳仙子信以为真,说道:“你若真拿大帅哥当兄弟,就应该多替它着想。”她顿了顿,“现在它需要好好休息,而不是让它这时候还来帮你做事。”她这番话虽未免显得太过单纯善良,但对那短腿小黄狗和周中云关系的解读却是分毫不错,那就是短腿小黄狗经常帮周中云做这做那的。
周中云心中早就在担心他的黄大帅,可黄大帅又一股子的倔脾气,正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听得黄裳仙子如此是说,不由得高兴道:“您老说得对,是我的过错。”他用手指敲了敲额头,“那能不能请您老帮我先照看一下兄弟?等我赶完羊就过来接它。”
黄裳仙子愣了愣,周中云以为她在犹豫,接着恳求道:“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老好事都做到这份上了,这点小事就成全了我吧!”
黄裳仙子奇怪道:“我不是不答应你照看大帅哥的事,而是……这个‘您老’是什么意思?”她一派天真烂漫,如小孩子一般,确实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与老字挂上钩,故而有此一问。
周中云也是一愣,他平常插科打诨惯了,也是万万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单纯的人儿。当下摸了摸后脑勺,讪讪道:“那个,是尊称的意思,尊称的意思!”转身道:“那大帅哥就拜托给你了。我去赶羊了。”
黄裳仙子又奇怪道:“赶羊?羊要赶的吗?”
周中云回首尴尬笑了笑:“都怪在下能力不济,几只羊儿跑到灌木丛中去了,不赶只怕它们不愿意出来呀!”
黄裳仙子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周中云无奈只得前面领路。
先前,周中云还道那黄裳仙子是属于那种“行起路来步步娇”之类,故而不敢走得太快。但走了一段,见那黄裳仙子居然丝毫不慢,而且好像能够脚不点地一般,不由得渐渐加快步伐,果然那黄裳仙子总能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到后来,周中云完全是一副紧赶慢赶的模样,但黄裳仙子却仍是走得那边从容。周中云不禁心中暗叹:“仙人果然就是不一般!”
到了灌木丛跟前,只见里面羊声鼎沸,却是没有一只有出来的意思,但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周中云走到一个灌木丛的出入口,正准备爬将进去,忽听得一种奇怪的乐声。那乐声不同于以往听到的任何一种,非笛,非箫,非琴,非瑟……但却比他以往听到的任何乐器演奏出来的都要好听。
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那黄裳仙子正坐在一棵榕树之下,双目微闭,修长的玉指轻捏着一片不知名的草叶轻轻吹动。那沁人心脾的音乐有一种能使人靠近的魔力,周中云不禁慢慢地,慢慢地走到那黄裳仙子旁边坐了下来。那短腿小黄狗早就坐在黄裳仙子身旁侧耳倾听了!
一曲终了,周中云这才意识到身边的羊叫声。原来就在刚才,那些羊已经自己从灌木丛中出来了。他落眼望去,虽有十余只羊,但他便已知道少了一只。正要细看少了哪只,灌木丛中却已响起了羊的啼哭。周中云闻声识羊,想来是头羊因为什么原因被困在灌木丛中出不来了,最有可能的就是犄角太大被绊住了!
他正想爬去解救,可眼前黄影一闪,黄裳仙子已轻轻落在灌木丛的一根细枝之上。那细枝比之人之手指怕是还要细上一圈,可黄裳仙子踩将上去,楞是不折,只是轻轻一弯,随后弹起,将她像头羊的啼哭处弹去。过不多时,只见黄裳仙子怀抱头羊,踩着灌木丛飘落到羊群当中。
头羊本是十分暴戾,在羊群中往往看那只羊不爽,便用犄角去顶。但在那黄裳仙子怀中,却温顺得如同爱撒娇的猫狗一般,有一种极尽讨好之能的事态。而那黄裳仙子娇弱的身躯抱着这么大的一只山羊,显得极为不协调,说实在的,真有几分耍杂技的味道。但另一方面却说明了那黄裳仙子的劲儿实在不小!
周中云惊讶得下巴差点把脚面给砸了个大包。过了许久,他这才缓过神来,走上前去搭话道:“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你了。先是救了我兄弟的命,现在又救了这该死的领头羊。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他说到“领头羊”三个字时,故意将牙齿咬得紧紧的。
黄裳仙子不好意思笑笑道:“呵呵,这没什么的。《大庄严论经》中有说尸毗王割肉饲鹰,《金光明经》有言摩诃萨埵王子投身喂虎,那样的行为才是大大的慈悲之举呢!”说到此处,满脸的钦佩之色。
周中云一阵沉默,对于什么《大庄严论经》、《金光明经》云云,他是没怎么听说过的……好吧,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但他应变极快,抬头一看,感叹道:“今天的月亮真圆呀!”
黄裳仙子也抬起头看了看,后惊奇地看着他:“可现在是白天!”
周中云接口就道:“嗯,我是说晚上月亮一定会很圆的。你说呢?”
黄裳仙子回答道:“应该是吧,毕竟今天是十五了。”
周中云有些失落道:“月圆了,你是不是就要回到月亮上去了?”
黄裳仙子睁大了眼睛:“回到月亮上去?人能到月亮上去吗?”
周中云高兴道:“这么说你的家不在月亮上了?那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家在那座仙山吗?”
黄裳仙子道:“我叫虚心柔。家在缥缈峰。”
若是武林中人,听得“缥缈峰”三个字,只怕从皮到骨头都得好一阵痉挛。但周中云只是个乡下少年,现在他更加让他注意的地方却是:自己明明熟读了《百家姓》,却从未见到过有“虚”这个姓。但他不愿表现得太过无知,却又极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将“许”听成了“虚”,故而笑道:“能告诉我怎么写吗?”说完就递了一根树枝过去。
虚心柔接过树枝,清清楚楚地在地上写下了名字,之后又将树枝伸给了周中云。
周中云接过树枝道:“我叫周中云。”他就在“虚心柔”三字之旁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知虚仙子的家在哪个方向?若是能告诉我,逢年过节,我也好摆上一张供桌,端上两盘果品,点上三柱清香,磕那么九个响头,聊表敬谢之意。”
虚心柔掩嘴而笑:“瞧你说的,都快把我当神仙了。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哪能是什么仙子呀?”
周中云原本满怀崇敬之意,现在一听,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感,当下言道:“那我能叫你柔柔吗?”
虚心柔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高兴就好。”
周中云高兴得几乎感觉自己能一跃就蹦上月亮上一般,他看虚心柔天真的确实如同一个可爱的小孩一边,突然灵光一闪,笑了起来:“哈哈……最近村里有个小孩叫我‘蜀黍’,说实在的,我挺喜欢这个称号的。”
虚心柔听他说到“蜀黍”二字,不知乃是小孩儿发音不准,将“叔叔”念走了调了的意思,还以为是“鼠熟”。当下笑道:“‘鼠熟’这名字听起来倒有点像动物的名字……”说到这里,不禁脸上一红。想起他刚才假扮泥猴来哄骗自己,不由得声音越说越小:“你做事这般怪异,这‘鼠熟’两个字前面还应当加个‘怪’字才是。”说到后来,音如蚊虫,已是几不可闻。
好在周中云还听得前面的“你做事这般怪异……”当下脱口道:“那你就叫我怪鼠熟吧!”说完在心中喊了十万次“耶!”或许只是因为太过兴奋了。
这时,忽听得远处有人在喊:“阿云……阿云……该回家吃饭了。”
周中云知道那是老爸在叫他,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应答道:“知道了,我就回来!”往常这时候他早该放完羊了,无怪老爸担心来寻他。
待他转过身来,虚心柔却早已不见,放眼望去空荡荡的一片,她怎么能在这片刻之内就走得无影无踪?这一刻的失落跟上一刻与虚心柔相聊甚欢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发梦?
五月的热浪涌过,万物都受温度的波及。又怎么敢肯定刚才的美好不是意识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