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曰：“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⑤、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
【注释】
①君子：指“嗣王”，君主。
②中宗：商代第七任贤君祖乙。
③高宗：殷王武丁宗庙的称号。武丁氏商汤第十一世孙，殷王朝第二十三任君主。
④三年不言：李民《<尚书与古史研究》（增订本）认为武丁即位之初，年轻而缺少政治经验，又无干练的辅佐大臣，因而“三年不言”，自己去“观国风”，了解民情。
⑤太王：文王的祖父。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无皇曰：‘今日耽乐。’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无若殷王受之迷乱①，酗于酒德哉！”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民无或胥诪张为幻。此厥不听，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
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此厥不听，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宽绰厥心，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
周公曰：“呜呼！嗣王②其监于兹！”
【注释】
①受：即商纣王。
②嗣王：指周成王。
周书·顾命
惟四月哉生魄①，王不怿②。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召太保③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
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日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④，弘济于艰难，柔远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
兹既受命，还，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
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汲，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⑤，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
狄设黼扆缀衣⑥，牖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华玉仍几。西序东向⑦，敷重厎席、缀纯，文贝仍几。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雕玉仍几。西夹南向，敷重笋席、玄纷纯，漆仍几。
【注释】
①四月：周公摄政七年还政成王，成王在位二十八年而崩。
②王：周成王。
③太保：官名。
④元子钊：即太子钊，周康王长子名钊。
⑤南门：天子有五门，由外至内依次为：皋门、库门、雉门、应门、路门。雉门、库门之间称外朝，应门以内称内朝；应门、路门之间称治朝，路门以内称燕朝（路寝朝）。这里的南门可能是路寝之门。
⑥狄：乐官的一种，职位较低。
⑦序：堂上的东西墙叫序，东边的叫东序，西边的叫西序。
越玉五重、陈宝、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①，在东序。胤之舞衣、大贝、鼖鼓②，在西房。兑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东房。大辂在宾阶面，缀辂在阼阶面，先辂在左塾之前，次辂在右塾之前。
二人雀弁，执惠，立于毕门之内；四人綦弁，执戈上刃，夹两阶戺；一人冕，执刘，立于东堂；一人冕，执钺，立于西堂；一人冕，执戣，立于东垂；一人冕，执瞿，立于西垂；一人冕，执锐，立于侧阶。
王麻冕黼裳③，由宾阶隮。卿士、邦君，麻冕蚁裳④，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⑤，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⑥，由阼阶隮；太史秉书，由宾阶隮，御王册命。
曰：“皇后凭玉几⑦，道扬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扬文武之光训。”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
乃受同，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飨。”太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⑧，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受同，祭、哜、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降，收。诸侯出庙门俟。
【注释】
①大玉：华山所产可以制磬之玉。夷玉：东夷所贡的美玉。天球：一种璞玉。
②胤：人名。相传善于制作舞衣的人。下文的兑、和、垂分别是善于制作戈、弓、竹矢的巧匠。其中，垂也叫“倕”，是战国秦汉间最所称道的古代工艺技术能人。
③王：指康王。
④卿士：指周王朝的内朝公卿高级官员。
⑤太宗：即上文宗伯。
⑥上宗：即太宗。
⑦皇后：指成王。皇，大。后，君。
⑧璋：酒器名，祭祀时大臣所用。
周书·秦誓
公曰：“嗟！我士，听无哗。予誓告汝群言之首。古人有言曰：‘民讫自若是多盘。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是惟艰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
“惟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虽则云然，尚猷询兹黄发①，则罔所愆。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
“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人之有技，冒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
【注释】
①黄发：老人发白复黄。此处隐指骞叔等贤臣。殽之战前，骞叔再三劝阻秦穆公不要劳师袭远，秦穆公不听，遂致战败，此其追悔之言。
学习提示
纵横古今
作为儒家的一部重要经书，《尚书》整理与研究的历史十分悠久，在整理与研究的过程中，已形成专门学问——“尚书学”。“尚书学”的发展史有如下简要概述：
从先秦古籍来看，墨家、道家等诸子百家都引过《尚书》，证明《尚书》在春秋战国时已流传颇广。除儒家学派之外，《墨子》对《尚书》引用的次数算是最多的。儒墨是当时的“显学”，《尚书》的篇目成了当时许多知识分子所共读的要籍。他们还运用这些篇目来称道古史，宣扬自己的学说。
秦始皇晚年，下了焚书的命令。《尚书》也在焚书范围之内，但伏生藏壁才得以使《尚书》残缺地保存下来。
两汉时期，立于学官的只有今文学，《尚书》也不例外。《今文尚书》是将伏生的二十八篇《尚书》用隶书录下来，因为是用汉代通行文字书写，因此叫做《今文尚书》，这是孔子之后第一个有实际篇数和大体内容的《尚书》传本。伏生系的《尚书》经数代传授，形成三个分支，所谓欧阳（高）、大夏侯（胜）、小夏侯（建）三家，宣帝时并立于官学，各成门户。三家之学一直盛行于两汉。可到了西晋永嘉之乱，王室败亡，图书遭到严重亡逸，三家《尚书》全部丧失掉了，民间也没有传习。用秦汉以前的古文字书写的即称《古文尚书》，这部《尚书》被孔安国所得，他将古文字改写成汉代通行的隶书，所以被称作“隶古定”本。由于没有立官，《古文尚书》只能习于民间，影响较小。马融、郑玄系的《古文尚书》在东汉和南北朝一直有人传习。
西汉司马迁对《尚书》进行过深入研究，他既把《尚书》看做上古资料，又吸收了《尚书》史学思想的精华，融入自己的史着之中。据分析，《史记》中的很多重要篇目，均大量引用了《尚书》中的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