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赤玥羲早就猜测过，倒没太惊讶。只不过用膝盖猜也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既然给了他如此求之不得的愈合能力，那代价嘛……
“你跟恶魔做了什么交换？”玥羲问。
云斯年低笑两声，人已经有点疲倦：“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可以查阅那些人类所触摸不到的古书典籍。交换无非是死后的灵魂什么的。人死如灯灭，也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你不是那种头脑发热会冲动的人。”
“……”云斯年垂着头没回答，只是双手紧紧攥住膝盖。他倔强地不肯透露半个字，只是这样怎么瞒得过玥羲？她目光微转，了然地点头：“为了治愈你的双腿？”
“该是早就放弃的事却还一直不死心，很可笑吧？”
“这不挺正常的？脑残才会什么努力也不做就甘愿在轮椅上待一辈子。”
“呃？脑残？”云斯年对自己没听过的东西很敏感。
“啊，没什么，别在意。”玥羲晃了晃手，话题再次回到恶魔契约上：“不过既然到现在你都没站起来，也就是说那些连人类都无法触及的古书典籍里也没有治愈方法喽？”
云斯年摇摇头，眸底一抹隐隐的失落，让一直显得很早熟的他终于有点孩子气。赤玥羲也不由感慨：“这样总算是正常反应，明明比我还小却一直像成人。”
“嗳？”云家长子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公主，我比你大啊。”
“嗯嗯……嗯？！”反应过来的赤玥羲满脸惊讶，伸手指着他：“这怎么可能！你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就连司马也笑起来：“我家公子今年已经十九。”
“什么？！”赤玥羲一激动直接从龙背上站起来。就算是她也差点从上面翻下去。谷谷哼了一声：“丫头你可小心点，老夫可不带中途救人的。”
“你你你，十九？！”将红龙的警告抛之脑后，玥羲凑到云斯年跟前，瞪大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点什么破绽。她甚至动手撕扯斯年的脸。
“对啊，公子从小身子就弱，比同龄人发育慢，所以看着显小。”司马边解释边将云斯年从公主的“**”下解救出来。
“真好。”赤玥羲无不羡慕。对于女性来说，永远看不出年龄来那都是件值得感叹的事情。
云斯年一愣，很少有人会这么说。这种情况下不都应该表示怜悯吗？他可并不想要这种“青春永驻”。
“呐，你看，不管是什么事都有让人羡慕的一面。所以啊，别垂头丧气，也别太在意。虽然这未必是你想要的，可上天给了你，不接受也还不会去，就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吧。”
赤玥羲笑着说，抬手按住云斯年的肩。后者一脸沉思，显然还沉浸在玥羲刚才那番话里。
知心姐姐模式启动完毕，赤玥羲笑着笑着猛地伸手捏住云斯年的脸蛋，满是不甘地揉搓，嘟囔：“真是气死人了~仔细一看皮肤还这么嫩白，我看你不是身体不好，是全长在皮上了吧~可恶啊！”
“公主……”云家长子哭笑不得，可这样轻松相处反倒让他感到自在。他无需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身有残疾，就像普通人那样可以调笑打趣。
司马注意着云斯年的神情，常年近前服侍让他可以轻易辨别出公子的状态。一直将自己竖在水晶墙后的公子，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这让司马也轻轻呵出一口气。
此时的云家里却是乌云罩顶。
“你是说公主执意要接走斯年？”云氏当家云天擒站在前堂中央，背负双手转头问道。他眉头紧锁，像是刀切般的五官紧绷，如同扣了张永远不会笑的面具。
“是的！”云洛宇垂下头，攥紧拳头：“孩儿想阻止但是……”
“若是公主的意思，你也拦不住。”云天擒踱步到桌前坐下，端起旁边的茶杯。
“是……但是！”云洛宇一抬头，神情激昂：“父亲大人，会不会是公主知道了点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要大哥做什么伴读，还直接进宫……”
云天擒闻言攥住茶杯的手一紧，沉眉细思片刻，摇了摇头：“不会，这件事隐蔽得极好，任何风声都没走漏。公主不可能知道。但也许，公主是有什么心思未尝不可。”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被这么一说，云洛宇心中也一动。
“今日上朝，陛下为当年西爵被调换考卷之事平反，并且之前就不动声色地任命他为监御史，虽说这职位不高，但却很重要。之前因贿赂成风已经免了官职，此时却突然任命一个不起眼的人担任，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或心血来潮。”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想重用西家？可若是如此，西爵虽说入了族谱，可他不过区区私生子，与本家根本没什么瓜葛。”
“所以我说这恐怕是公主起了什么心思。”云天擒说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云洛宇也不傻，稍稍一思索，眼睛一亮：“孩儿明白了！父亲大人是说这其实是公主的意思，是公主想要任命西爵。她是……要扶植自己的力量！”
云家当家冲自己次子露出微微赞赏的笑容，点了点头：“虽说公主是未来继承人，不过属于她自己的势力却并不牢固，不如说，因为公主之前种种表现，朝臣们其实很多更支持二皇子。”
云家二少爷点点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要成为一代帝王光有仁慈之心是不够的，而公主之前恰恰显得宽厚有余，魄力不足。反倒是二皇子赤霄超出年龄的沉稳干练，颇有大器之才。
朝臣们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也都生了些别的想法。
“可是，以前公主对这些都不在意的啊。”细想之后，云洛宇提出疑问。
“哼，身在皇室怎么可能完全不想？就算不想只要她是云觞长公主，就必定要面对这样的局势。不是登基上位，就是被废等死。”云天擒冷哼一声：“倒是没看出来，公主之前挺能装样子，差点把朝中所有人都骗了！”
云洛宇沉眉敛目，回想起自己被玥羲打翻在地，最后画面定格在斯年淡然的眸光上。
路归路，桥归桥，终归不在一处……
完全的否定，完全的无情无义。
可恶！
拳头紧紧攥住，云洛宇瞬间周身煞气四起。云天擒自然发觉到，放下杯盏，安抚道：“斯年既然已经进宫，现在若是执意找回只能引起公主怀疑，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谁又能想到那个憨厚老实的公主原来是在做戏。”
“……孩儿无能。”云家二哥低下头。
“也罢，我倒要看看公主还想下什么棋。”云天擒顿了下，话锋一转：“不过，斯年这件事一定要盯紧，绝对绝对不能出差错！”
“是！”
这正说着，前堂门口忽然撞进来声高亢骄纵的喊叫：“爹！二哥！”紧接着云馨就闯了进来，娇俏的脸蛋阴云密布，眼睛红通通看起来极为委屈。
“爹~！公主她太过分了！居然把我直接扔地上，您评评理！”
云馨平常娇养惯了，只要不顺她的心意，就算是当朝公主她也觉得要受到谴责。而自己父亲则能满足她一切要求。
云天擒正为这些事心中烦躁，见爱女完全没替父兄分担的意思，还这么不懂事。当下脸色也有点不善，微愠道：“别闹，馨儿你先回房，爹跟你二哥有事商量。”
“我不，我不嘛~~二哥他也欺负我！”
“小妹！听话。”
“讨厌啦~都是二哥你的错！要不二哥你非要去……”云馨还在那不知轻重的控诉，云洛宇已经一把捂住她的嘴：“行啦！父亲大人还有事，别在这打扰了，我带你去吃桂花糕。”
方才他可是跟父亲说是找大哥商量事情才蒙混过关，若是被云馨戳穿他去疗养地的本意，那就糟了。
幸好他这个妹妹骄纵任性，所以意外地很好哄。只要凡事捧着她就行。
“好妹妹，是哥哥刚才一时生气没注意你，我现在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哥哥都买给你，别生气了，你是全云觞最美丽的公主，生气就不美丽了。”
听着二哥与平日里一样温柔宠爱的话语，闹腾不已的云馨总算是安稳下来，挽住哥哥的手臂，一脸幸福模样：“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我最喜欢二哥~”
云洛宇垂眸望了眼小妹，嘴角一弯，视线移向长空，意味深长地喃喃：“放心，二哥一定会让你成为云觞真正的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