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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半面妆(穆更生)

楔子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陆盼可以确定,她已经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将灵堂里面每个人都看了个遍,然后发现,没有一个人不对她指指点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右脸靠近眼角的地方,有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被火舌烧过留下的,到现在,她还是会觉得那里有隐隐约约的疼痛,右眼也有一点影响,她看右边的东西,都模模糊糊。

可是人们似乎并不是在意她脸上的伤疤。

“这个女孩,太冷血了,竟然不流一滴眼泪。”

“御史大夫竟然养了这样一个女儿,真是前世作孽。”

这样的絮絮叨叨,从灵堂开始祭奠,到结束,都没有停止过。陆盼微微一叹,看向灵堂中央,自己父母的灵牌。

她走前几步,将灵牌抱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对着来吊唁的人一一鞠躬。只要走过一个人,责备的语言就又在暗地里多一句。在她微一苦笑的时候,那些承受过父母恩惠的人,都当她真是在笑,于是便似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

午夜,人去楼空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父母的灵牌,心里暗道,爹,娘,天晓得我多想哭。

“可是,不是你们不让我哭的吗?”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从女子私塾回来,看到家里一天一地都是火。好多街坊都已经取了水来,一桶一桶地倒,希望能够扑灭哪怕一点。有些大娘看她又想奔进去,便拉住她,就是不让动。小小的陆盼趁着碰撞与混乱,冲进了火场。火势猛烈,她根本辨别不到家里的路,只好到井口,捧了一盆水淋到身上,凭着记忆,找到了爹娘的房间,看到已经倒在地上的爹娘,她只能不断地叫着他们,但两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无力,连说话都成问题。

是她的爹爹,紧紧地握着娘亲的手,拼了最后一口气,说道:“不许哭,活下去。”

爹爹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陆盼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望着地上的爹娘,重重地点头。

外面的大叔冒着大火进来,终于找到了她,连同爹娘的尸身,一起带了出去。

可无论有多少人来帮,大火还是把她的家烧个干净,而爹娘也终究回天乏术。她只能站在旧日大门前,看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家,成为一片焦土。

陆盼摇摇头,不去想那天的事情。她把灵堂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又定住了。

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在责备完她冷血之后,溜得比谁都快。她把灵堂收拾完之后,应当到哪里去好?

没想到父亲经常说的人情冷薄,她十二岁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得经历上了。

“去跟乞丐大叔挤一下破庙吧。”当个小乞丐,也能活的不是?

就在陆盼抱着爹娘的灵牌,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男人进入了灵堂。陆盼被他强壮的身体以及黝黑的肌肤吓到了,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问道:“请问阁下是?”

“我终究是迟了吗?陆大人!”那男人看到陆盼捧在胸前的灵牌时,竟是“啪”的一声跪了下去,在陆盼面前叩了好几个响头。

陆盼忙说道:“好心的大叔,你的心意,我爹爹终究会知道的,你保重!”

那男人抬头,看了看小小的陆盼,又看着灵堂空荡荡的样子,皱眉道:“你爹娘都身故了,竟然没有人收留你?!”

有些事情是不提及则好,一让人提及又是另外一回事。唉,她又想哭了。可是,忍住啊,陆盼!

她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跟壮大叔说道:“盼儿一个人,也可以的。”

“你可以怎样?御史大夫府上全部被烧成灰烬,你一个小人儿……”他摸上了她眼角的伤疤,“还痛吗?”

“不痛的。”

壮大叔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她道:“小盼儿,你可怕吃苦?”

陆盼摇摇头,“爹爹说,生活再苦也不过皮肉,熬一熬就过去了。”真正的苦,是心苦。

大叔点点头,“你爹爹把你教得很好。”他抓起了陆盼的小手,问道,“大叔家里是干粗活的,很穷,又苦,可一张小床,几口白饭,还是可以供给你吃的,这样,你可肯跟大叔走?”

听完这话,陆盼心头一苦,但忍了一眼眶的泪,就是不掉下来。

她给了大叔一个笑脸,回道:“自然,我是愿意的。”

自古以来,正邪本就两难立,而到街上随便问问,谁都不会回答说,愿意站到邪的一方,危害人间。

可是非常抱歉,她陆盼,不,现在应该叫秦盼了,当年就是被义父的一个磕头,迷了眼,昏了脑袋,才进到这个人人喊打,可是谁都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来打的“龙帮”来。

“其实龙帮也没做什么不正当的事情啊。”她每天都这么安慰自己。

当年义父说,干的是粗活,的确没骗她,龙帮是搞漕运的,每个汉子身上都壮实得很,黝黑得很,手臂上的肌肉都比得上她的大腿了;干的活也很累没错,看兄弟们早上太阳没有起来就得到码头去搬运,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着,有时候半夜来了运船,带着浓浓的睡意也要上工的。可是,全信了义父,就是盼儿的不对了。

每天走出秦府大门的时候,盼儿都忍不住回过头来,将朱红大门,纯金门环,雕花门柱,金漆牌匾巡视个遍,又不忘对门口两列管家仆人微笑一下,才转过头去,继续路程。

“义父家里哪里穷了?”她来了四年,都没有搞清楚,义父当年的“穷”所指何物,更不用说每天的“几口白饭”几乎能够与“山珍海味”相抗衡了。

在饭桌上,盼儿也曾经问过义父:“义父,你当年那样说,是怕盼儿不跟你走吗?”

义父笑了笑,回道:“义父从来不说假话。”

盼儿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然后忍住,对义父笑了笑说:“是的,义父。”

那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人人对龙帮都看不顺眼?

在义父的生活里,根本没有“真假”,说过的话,他可以当没说,说的假话,咄咄逼人,让你没有办法怀疑是假的。而真的说真话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是等到盼儿发现那是真的时,已经是她不相信太久太久之后——而那时,她已经吃亏了。

所以,整个杭州城,几乎没有人不吃过义父的亏,小到贫民人家,大到龙头老板,不是在一口饭上栽过跟头,就是在一船船米粮到达之后,亏损严重。

在客栈里吃饭的旅人们听了这些丰功伟绩之后,都会有这样的疑问:“这样的帮主,为什么还有三千六百个兄弟,忠心耿耿地跟随他呢?”

“这就是你义父的厉害之处了,小姐。”管家微笑着,跟她解释道,“被帮主老爷骗过的人,除了恨他入骨之外,同时还会对帮主老爷产生敬仰之情。当年也不是没有帮里的兄弟要走的,但是,日子久了,大家都觉得,跟着帮主老爷,学得这一技之长,他日也能另起炉灶的。可谁知道,帮主一骗他们就是年月光景,走也走不了了。”

也是。盼儿这样想着。性质也一样吧,她也可以回去当个破庙小乞丐的,但是,过过好日子之后,就不会想当穷苦人家了,顶着这小姐的名头,被义父骗上个十年八年,也无话可说。

于是,龙帮在杭州,就发展成漕运第一大家,无论是运米运盐,运茶运马,龙天漕运都包了。

“义父,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收养我回来?”

问题少女小盼儿也不是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但听到义父说:“当然是因为义父当年受过陆大人的恩惠了。义父又没有妻房,家大业大的,总得找个聪明点的继承人。”说完还不忘摸了摸她的头,以示疼爱。

可在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也白问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

“义父收养她回来……该不会是要来欺负的吧?”

从她十三岁开始,义父就大张旗鼓地告诉全杭州城的人,她秦盼是他秦朗声的养女,可压根没有说到,自己是从极度善良清廉的御史大夫陆景天手上拣回来的养女,更没有对她多加保护,就将她一个女孩子,扔到了都是男生的私塾去念书。

天知道这个年代,女孩子念书是个什么稀奇的事。开始的日子,夫子因为被义父骗了,看她是极度不顺眼,练字比别人多,批评比别人多,责罚比别人多已经不用说了,夫子还把她安排在私塾里最胖最看她不顺眼的男孩子旁边,每天承受他高得发烫的体温不说,还时不时会在书本里找到什么蟑螂蚱蜢尸体。

只有自己被罚留下来,清扫书斋的时候,盼儿跟自己说,忍住,忍过去就好了。

好不容易过了十五岁,不用上私塾了,义父就把她扔到码头那里,日晒雨淋,干的竟然是跟苦力一样的事情。她本来是官家小姐,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苦事?于是又熬了一年。本来她以为,熬过去之后,自己也可以有健壮黝黑的身体,可她后来才知道,义父在她的饭菜里下了一点好料,让她怎么辛苦怎么瘦,后来有一次,厨房大妈放错了分量,她才发现有这样的事情,可那时候她已经病过一场,体质完全变化,越是暴晒,她的皮肤就越白。

当义父在她十六岁的时候问,想不想离开码头?她也只是忍住一口气,笑笑道:“照义父安排就好。”

于是十六岁这年,她就开始在几个铺面抛头露面。长叹一口气,觉得苦日子要到头的念头也不是没有过,可马上被现实打垮。因为义父的做事方式太讨人厌,连她走在街上的时候,都会有小孩子知道她是谁,拿了石头就往她背上扔去。

“这是叫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吗?”她睡在草地上的时候,这么想着,“唉,不来草地滚两下,这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

一边感叹着日子的不容易,一边感受着天地灵气,在草地上翻滚来去的盼儿,突然觉得身心舒畅,竟然无端端就大笑了起来。

每个月新月的时候,码头来的货物会少很多,晚上没有月光,工人们也少上工,而这个时候,就是盼儿偷偷出来草地,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够奢想自己离开了秦家,离开了义父的控制呢。”她滚来滚去的,笑得更盛。

就在她已经好好休养一番,准备回府继续当她的“千金小姐”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后倒了过去,收力不及时,竟然顺着斜坡滚啊滚的,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呃,要是私塾先生看到我这样,肯定会一边邪笑一边说,这就叫‘祸不单行’。”她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腰身,竟然感觉“咔嗒”一声,不知道哪根骨头断了。

盼儿终究撑起了身,看了看周围,自己刚刚被架在了一棵树旁边,回头一望,那斜坡虽然不是很难爬,但她以现在的破身子,又新月无光,要是踏错一步,功亏一篑也有可能。她又转身看了看树木后面,密密麻麻都是林子,根本看不到光,来只野狼将她叼走都可能。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盼儿难以判断自己要如何继续。这不是义父设下的陷阱,自然不会像以前,熬两熬就过去,没有生命威胁。而帮里的人都知道她每个月这个时候都会出来“调养”身心,更不会马上派人来寻。

她摸了摸身上,看有没有火折子之类的,可一点能发光的东西都没有。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些微的狼嚎,她皱了皱眉,又加快了摸索的速度。

“只有这个东西啊……”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短竹笛。这是爹爹生前给她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她生怕义父拿它来开玩笑,又怕遗失,包了油纸,包了棉布,又再一层麻布,藏在了肚兜里面,每天带在身上,万万不敢放下。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盼儿笑笑,也只能祈祷亲爹好好保佑她。掰开层层的布,她将短笛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某处贵族别庄。

“主子,还头疼吗?”兰京将参茶放到桌子上,走到自家主子面前,拿开他抚着额头的手,轻轻按摩起他的太阳穴来。

“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许文晋任这个近侍给自己按完眉间,又将发丝间摁了个遍,才觉得好多了。

“以前兰京给我按摩完,头就不痛,可是最近,好像连这招也不行了。”

兰京微微叹了口气,“主子才二十岁的年纪,就落下这个头痛病,以后的日子那么长,皇上又还小,兰京真替主子担心。”

许文晋摆了摆手,要兰京退下,出门口的时候,又想起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喊了声“不必”,就让他们退了回去。

无月之夜,适合一个人慢慢踱步,兴许血气运行一下,脑袋就不痛了。况且这片土地都是皇家的,没人敢进来。带着这样的想法,许文晋越走越远,走到林子深处,远远竟传来了笛声。

“走远了。”他这样说着,想要回去,却在下一刻,惊奇地发现,脑袋竟然不疼了。他笑了笑,觉得神奇,便回走到听不到笛声的地方,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再次走到林子深处,笛声滑过耳际,清爽的感觉便从太阳穴开始蔓延,一直到整个脑袋都舒畅无比。

“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乐声?!”许文晋心头一喜,想唤下人来,找到吹笛的人,可刚伸出手来,就记起自己没有带任何随从,于是挽了衣服下摆,吹亮了火折子,往林子更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他却突然看到前方一阵火光,接着,笛声就消失不见了。

而这笛声,也就成为金盛王朝七王爷,心头多年的谜团。

第一章 犯众怒

俗语有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杭州城的人们都这么想着,这世上,合该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总有一天有人来收拾龙天漕运那两父女的。

秦盼自然知道人们心里怎么想的,可是她总以为,自己头顶的那个恶人是义父,被他折磨来折磨去,也就合了人们心头的想法了。

但到今天,她才知道真正的大魔头究竟是谁。

秦府的大红门还是大红门,纯金锁还是那道纯金锁,门前长长的大街也一块砖头都没缺,可是门口长长排列的两行士兵,她的确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他们身上纷纷穿起了大红装束,像是替某个达官贵人办喜事一样。

盼儿想了想,今天是她二十岁生辰没错,按照义父每年在她生辰都换个方式折磨她的惯例来看,这突如其来的军队铁定跟她有关。可具体是有什么关系,她真的猜不出来。

隔着衣衫,她轻轻摸了摸胸前的短笛,看了看面前还喷着气的高头大马,盼儿微微一笑,跨进了大门。

“小姐啊!”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刚一进门,管家婢女什么的忙向她奔了过来,抓住她的双脚就是号啕大哭。她苦笑,问道:“管家,这是怎么了?”

“小姐,不好了,老爷,老爷他被抓住了!”

盼儿心里微微一顿。她义父是杭州城里有名的骗子恶棍,竟然都有一天被人抓住?!那么她这个当义女的,是要像他们一样抓住谁的脚悲鸣几声,还是仰天大笑三下?

她倒是比较想选择后者。

“是官家什么人来了吗?知府李大人不是跟义父世交多年吗,竟然任得人胡来?”

“小姐,来的不是别人,是……是七王爷!”

秦盼心里一顿。

这世界啊,果然真的不要犯众怒啊。大家心里的祈求,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啊……

金盛王朝的七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恶王爷。几乎王朝上下都知道,这个王爷在十岁的时候,就帮自己心软手软的父王除掉了一堆贪官。任谁都晓得,贪官这东西,没有上梁不正,哪有下梁歪?于是层层剥夺,由地方官员,到一品大员,都可能牵扯进来,更不用说朝堂里拉帮结派的关系,官官相护,贪污哪能清理得干净。可是,这个七王爷许文晋,居然能够像拔萝卜一样,一拉就是一串,斩的斩,流放的流放,连亲生兄弟的门生都不放过。听说,秋后处决的午门,血腥味要半年时间才除去。但也因为这样,一时间整个王朝的官僚习气一扫,政治局面无比清明。盼儿还记得,自己亲爹也就是在那时候得到提升的。她本以为,这个王爷是个好人,可是后来的传言,又让她改变了看法。

七王爷有洁癖,每天衣衫得换个五次以上,衣服上不能有一点褶皱,一颗尘埃,椅子必须擦个三次以上才肯入座,奉茶的杯子得每天换新,稍有一个不满意,他就会将打扫的人拉出去,打个五十大板。虽然这并不是死刑,但是因为他的残暴而死在杖下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操练军队,也是以严酷出名的。就算大家知道恶王爷的名声,但很多命令,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做得满意,更不用说七王爷高得很的标准。为了不妨碍战斗力,许文晋并没有以杖刑作为刑法,取而代之的,是以军队的家人作为要挟,一个人只要犯了错,他的家人,无论老少,都要到采石场待上个把月。那采石场是个什么地方,日晒雨淋,从不断工,而大量直接触摸石头,皮肤破损,这样折磨下来,不消半个月,人已经消瘦无比,当然有耐不住的人,就这么死在采石场上的。

而更残忍的是,许文晋会让画师到采石场,把家人的困苦样子画下来,送到军队里,让犯错的士兵看到垂泪,又以此来杀一儆百。

而对于一般的平民,他也没有手下留情。听说在律法之外,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七王爷下令惩处一个他认为重罪之人,剥夺一切家产不止,还永远不能离开京城,但是,京城里面任何地方都不能接收他们,不能做工,不能农耕,更不能经商,也就是说,只能在京城里当乞丐,可他们是七王爷治过的人啊,谁敢施舍?于是,只能当个废人,活活熬着,等死罢了。

“但是,杭州城里的人,大概很高兴这恶王爷来整治龙天漕运吧。”秦盼心里这么想着,无奈一笑,安抚下人道,“我会去处理的。义父在哪里?”

“就被绑在了主厅。”管家答道,看自家小姐没有任何防护就这么进去,忙拉住她,“小姐,那王爷也坐了在那里,身上穿了新郎官的衣衫,看来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准备速战速决的。你就这么进去,不怕被他揪起来就是一顿打?”

秦盼微微一笑,想着这么多年,身体精神的折磨,她哪里少受了?区区一顿打,算不上什么,便拍了拍管家的手,“你放心。”

穿过前院,经过前厅的时候,她就感觉身后来了人,她也只是侧目过后,继续快步而走。盼儿前脚刚刚踏进主厅,那群人就将她推到前面,立马把门关上了。

她站稳了身子,看看前方。就算关了门,房间里暗得很,唯一有光线的就是中央前座。他看了看座上二人,左边的不是自家义父又是谁?他正拿起茶杯,抿上了一口,完了还轻轻一叹,仿佛那是人间极品。而右边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七王爷许文晋了。

唉,又被骗了。她义父,身体里究竟有哪一部分是被人“抓住”了啊?

盼儿本来以为,像七王爷这样穷凶极恶的人,脸上应该有些疤痕,或者长得粗粗壮壮,眉心紧皱,一脸看着就是满布的邪念,连眼角都会因为算计别人的时候,经常半眯着,而长了不少的皱纹。但这王爷,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似乎比她大不了多少,眉目清澈,眼瞳乌黑,嘴唇一扬,竟是看到两个酒窝,牙齿皓白,跟好人家的少年没两样。

这才是恶人应该有的高级境界啊!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实质,骨子里坏透顶!她该好好学习一下不是吗,不然怎么配得上她秦盼的恶毒名声?

刚刚管家说,他穿了一身的新郎服,果然不假,盼儿眨了两下眼睛,先微笑了,一拱手跟自家义父道:“义父,来了贵客怎么不先知会女儿一声,不然,女儿好好收拾一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体面。”

秦郎声也不回话,自顾自说道:“盼儿啊,你今年多大了?”

秦盼微一皱眉,可还是恢复了笑容,答道:“今天是女儿的生辰,刚好二十了。”

“唉,都二十了。都是当义父的不好,这些年让你抛头露面,东奔西顾的,都没注意到。别人家的闺女,到你这个年纪,都应该当娘了。偏生你爹爹,现在才知道愁字怎么写。”

话说到这分上,要是秦盼再想不出义父今年想怎么捉弄她,她就枉费了这些年的折腾了。

“义父,您别这么说,当年盼儿家破人亡,如果不是得义父收留,盼儿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在哪里了。我还想留在义父身边,多侍奉几年,好报答恩情。”

“唉,王爷,你看,我家闺女多乖巧。”秦郎声转头跟许文晋说了一句,后者目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秦郎声自讨没趣,就继续跟秦盼说道:“女儿啊,你这念头就要不得了。我看,今年啊,就趁你生辰,把你的婚嫁也一并办了吧。”

果然。秦盼一想,微微一笑,“义父爱说笑,全杭州城的人也是知晓的。”

“喝!说什么笑。我跟你说,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七王爷,”虽然是恶名,“相貌上佳,位高权重,家里就欠一个女人帮他打理了。我看王爷这条件真是上上之选,恰好王爷又有这份心思,而他明天就回京师了,又恰好他穿了新郎服来,你们两人拜拜义父,就算礼成了,好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盼儿,忍住,就算是终身大事这样草草算了,也要忍住。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令她难堪又难受的事情,怎样突发的状况,她也经历过。可是她怎样都无法忘记,她第一次遭受这样的事情时,义父的反应。

那是杭州的冬天,阴沉寒冷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不出门,唯独她秦盼,被义父要求,拿着义父制作好的年末祝词,挨家挨户派发,以讨好全城的人。

就在拿到那沓比她人身还高的祝词纸的时候,她心里念叨了一句,就算派发了,别人也不会改观的。

“我的好盼儿,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想,‘就算派了,也没用’这样的句子?”

义父一说,盼儿一慌,忙道:“没有,义父,天地明鉴。”不要鉴啊!

“那没办法了,义父想个其他法子好了。”他抬抬手,管家便派人扛了另外一沓纸来,“管家,把这张东西挨家挨户派去吧,这样应该会有点功效。盼儿啊,本来义父也没有打算这样做的。”

这就是说,是她秦盼逼的,与别人无关。盼儿看了看纸上的文字,气得差点忍不住,差那么一口气就要吐出血来了。

“秦家盼儿,年十七,龙天漕运秦郎声之女。龙天多年受杭州民众照顾,日益壮大,因此,趁盼儿迈进第十八个年头,也趁此寒冬,报答各位乡亲。哪家有什么大事琐事,烦心事不平事,请一概来寻盼儿,办成才算,绝不收费。”

盼儿一读,翻译过来,心想,实情应该是这样吧。

“我龙天漕运的秦盼跟义父一起这么多年吞了大家那么多钱,现在这个时候是要吐点出来了,大家有什么麻烦,尽管往我头上倒,倒不尽兴可以继续倒,不要停,任你折磨。”

而结果是,寒冬里盼儿跑到手脚冻僵,也没有办法泄去乡亲们的仇恨,更有甚者,她秦盼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坏——因为义父在上面写,秦盼不收钱,可是没说他秦郎声不收钱啊!

所以,盼儿自此就懂得,有什么意见,都得咽着,甚至不能在表面露出一点反对意见。

于是,现在,她只好笑了笑,对秦郎声回道:“是的,义父。”

从盼儿一进门,就没有停止过打量的许文晋,对这样的结果皱了皱眉头。她长了一张姣好的面容,可坏就坏在脸上的疤痕。身形比一般女孩家消瘦,皮肤病态的白,想必身体有病。可无论怎样,虽然说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但这样草率地告知,又要马上办理,就算是一般女儿家,都会生气甚至不愿意的。但他看这秦盼,竟是微笑接受下来。

太异于常人了。

“秦姑娘没有听过本王的传言?”

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残暴不仁,草菅人命,秦盼笑笑回道:“不知道,王爷是要告知盼儿?”装傻好了。

“是吗?”他给了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这个世界都是糊涂点好,岳丈大人,是不是?”

他转头向秦郎声,改了称呼,叫得这个当义父的是眉开眼笑,“本来女孩子家就不应该懂那么多。好了,既然盼儿也不反对,管家,快把灯亮起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外面抱着她的腿呼天抢地的管家仆人们,纷纷变得干练,大步流星从内堂出来。

大门一开,光亮一照,秦盼才看清,这里早就布置完毕,台上一个大大的红喜字,桌上一对龙凤烛,柱廊上都是绣球红带,婢女们两列,放上了茶果点心,长工们两列,抬进了人参燕窝,金银首饰,珠宝玉佩,权当聘礼,最后进来两名媒人,扇着大葵扇,脸上笑容掐得出蜜糖来。盼儿转头,再看院里,竟是整齐地站着杭州城里有点名望的父老乡亲,脸上红潮未退,额头流有薄汗,显然是被人赶着,刚刚到达的。

秦盼微微摇头。义父啊义父,你这次又要搞什么名堂?

婢女们正要带她下去换新娘装束,盼儿微一摆手,转身问道:“王爷,既然都快要成为您的人了,盼儿有几个问题想问。”

他扬一扬唇,“无妨。”终于要有点正常女儿家的反应了吗?

“王爷家中,同住的亲属有多少?”

“本王家中,有一名义母,名义上是母亲,实际上是母后的义妹,下人们都以‘老王妃’来称呼她。另外,舅家的表妹因为家里的关系,也来到了我那里住。”

“那么,妾侍,暖床,婢女又有多少?”

这句问得直白,许文晋一笑,道:“大概要问我的管家,这些,本王不知。”

好,好一个不知。

“府上应该有长工、护院等等的男丁是不?”

“当然。不知道秦姑娘问起这些,是要如何?”

秦盼一笑,不答。当然是要把你的什么暖床丫鬟全部都配给长工了。盼儿暗笑,转而问道:“王爷府上的人,是否知道,王爷今天来杭州娶妻?”

她特地把“妻”字加重了音。许文晋一听,笑道:“不知。”

听到这样的话,秦盼笑容更大了,给座上两人拜了拜,回话道:“义父,王爷,请稍等,盼儿这就去打扮。”

话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去。

秦郎声一笑,跟许文晋说道:“王爷,包涵,小女被我娇纵惯了,一身的小姐脾气呢。”

七王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回到房间的秦盼,看到桌上早已备得整齐的凤冠霞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望了望这个住了四年的房间,又摸了摸她的书桌,窗台,“这就要……嫁人了啊……”虽然在秦府活得不好,但总是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样走的。现在让她马上就随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走。义父啊义父,你这步棋走得可真好。

“小姐,老爷在外面催了,让你快点。”

“这就出去。”

她将衣衫穿好,正要把凤冠戴在头上,“咿呀”一声,门被打开,盼儿以为是婢女,便轻声道:“不是说……”她转了头过来,才发现自己估计错误,而她刚才太疏忽,竟然连门也忘记锁了。

微一福身,秦盼道:“参见王爷。”

“马上就是夫妻了,这点小礼,在外人面前做就是了。”许文晋闷声道。

唉,说得真是好听。盼儿心里这么叹息着,看七王爷许文晋环顾自己房间,然后自顾皱眉,难以找到一个地方坐下。她这里是龙潭虎穴是不是,还是脏到跟城郊的废物堆放场一般?

暗暗一顿,盼儿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还是先出去吧,盼儿的房间也不甚洁净,脏了王爷的衣衫,盼儿日后的日子可不用过了。”

“看来,姑娘是听闻过本王的传言了。”见她不答,只是摆弄头上的凤冠,他心里微微不快,继续问道,“那么,姑娘怎么会答应本王的要求?”

偏生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不知情的侍女大喊:“小姐!快到吉时了!”急匆匆奔进房间来,才发现恶王爷在里面,于是“啪”的一声磕下头去,身子边抖着,忙道:“王爷恕罪啊!奴才不是有意的……”

没等下人说完,盼儿微微一笑,把侍女扶了起来,径自道:“怕什么,你们家小姐都要是你新姑爷的人了,怎样都会给你小姐几分薄面的。出去跟义父说,就出去了,让他不要再催了。”催也是拿来好玩的,就是下人被义父骗来骗去,这么多年都不长聪明。

待到仆人走远,七王爷才就着刚才的事情道:“姑娘也是有胆,私自对仆人就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个新姑爷是要把他廷杖五十?这么件小事你就放了人,将来在我王府,我要如何处置你?”

却见盼儿一笑,回道:“王爷,你这话就说得不明不白了。虽然盼儿现在身上穿着凤冠霞帔,王爷也一身新郎装束,可堂还没拜,亲还没结,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仪堂上,两脚一伸就去了呢。”

没料到她竟然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七王爷脸上一怒,盼儿却继续道:“又或者,是盼儿两行血泪,身上恶疾发作,就这么故去也不一定。王爷不是怕有这样的事情,才不跟天下人告知,你来这里娶妻吗?

“啊,或者,我说错了。娶的未必是‘妻’,可以是‘妾’,又甚至是‘暖床’,抑或是一个比较高级的‘婢女’而已。反正京城离杭州这么长的距离,谁料到我在那里,过的是哪样的日子呢?”

她言语极为锋利,脸上却温和一笑,望向那个即将成为夫君的男人。夫君呢,那可是女子的天。唉,她盼儿真的只是想安安定定过日子而已啊。

许文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作任何回答,更不追问,点了点头,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走了出去。

拜堂的时候,大厅仪堂里几乎没有人在笑,唯一开心的人,只是在中座上的秦郎声。那些乡亲父老,装了一脸喜庆,眼睁睁地看着官家将他们身上所有钱财搜刮而去,充当礼金。许文晋则始终直了一张脸,仿佛这辈子都不清楚“表情”是怎么一回事。盼儿更干脆,被红帕子一盖,谁都不知道乾坤了。

“一拜天地。”

许文晋顺着口令,跟身边的人向天地鞠了一躬。他微微侧眼,望了望面前这个即将成为他的人的女子,动作干脆不拖拉,看来不是不愿意。

“二拜高堂。”

秦盼转过身来,由媒人拉着她向义父鞠躬。曾经,千万次,盼儿的确是思量过怎么从秦府逃掉才好,可是压根没有想过以这样的形式离开。现下嫁掉,大概是从一个笼子掉到另外一个笼子而已。秦盼从帕子下面的空隙里看到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脚上一点尘埃都没有,脸上微微一恨,趁着被媒人拉着行动的时候,装作身体不听使唤,向前踉跄了一步,她的脚尖就这么踩到了他的鞋子上面。

“夫妻交拜!”

许文晋微微皱眉,看她的脚在夫妻交拜的时候踏在自己的上面。两个人都挺直身子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刻掀开她的帕子,而只是直直地,透过帕子,盯着面前这个娘子。

大厅里各人看着这对新人站立当场也不动,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文晋眉头一敛,转身向秦郎声道:“岳父大人,咱们当初说好的,洞房等到回京的时候再进行,小婿现在就不留了。”

无视整个厅子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许文晋向外大喊:“兰京!起马,回程!”

“这、这、这……王爷,头巾还没有掀啊……”某死板媒人在旁边不知死活地说了声。

许文晋便微微一笑,道:“无妨。”

话音刚落,他就整个人将秦盼横抱起来。

盼儿哪里来得及预料到这样的变化,只能像抓住水中浮木一样,环住了许文晋。一阵摇摇晃晃之后,她人已经坐到了洁净无比的马车里。啊,不,应该是被“摔”上去的。

“痛死人……”她摸了摸屁股,感觉那里又热又痛。

在这个时候,盼儿微微细听,竟是听得义父的声音,她自顾掀了头巾,拉开帘子往外一看,自家义父站在秦府门前,举着手,高高兴兴地说道:“盼儿,一路顺风!”

那,她秦盼应该回一句什么?“好的,我会”吗?

这句“顺风”不会是表面意思。说是场面话,她义父根本没有必要在门口跟她说上这么一句废话。而假设是假话,那么相反的就是“逆风”,让她多受点摧残。这个虽然有可能,但具体的“风”又是什么?京城常年的北风吗?这个答案肤浅得她都会笑话自己。

只能解释,她在王府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老早都有心理准备的,总有一天会万劫不复,难道还要义父说出来吗?”秦盼叹息。她辨别真真假假的功夫只修炼了四年,还未到家,还未到家啊。

许文晋在这时跳上了马车。一上车就解了身上的衣衫,秦盼看自己一身红色绫罗绸缎,想想,也把它脱下来。

他一看,问道:“娘子对这场婚礼,作何感想?”

秦盼对他灿烂一笑,道:“甚好。”

甚好?许文晋嘲弄一笑,“你是指,拜堂最后那一脚?”踩到他鞋上。

有人四两拨千斤道:“夫君是盼儿的天,夫君说什么,盼儿不敢辩驳。”

“没有出现我两脚一伸或是你两行血泪,我倒是觉得,这婚礼走得太轻易,没有了挑战性。”许文晋道。

“盼儿这不是陪着王爷玩闹了吗?难道这连帕子都没有掀起就走人的把戏,盼儿还不够配合?”她眼睛望着他的。瞪啊,看谁瞪得比较久。

“把戏?娘子错了吧,这是你那一脚的惩罚而已。而惩罚什么时候结束,本王还没有想好呢。”

盼儿心里微微一叹,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也太低估我秦盼了。义父虽然爱骗人,可是从来没有拿过她的性命开玩笑。厨娘那次当是意外,他也拼了老命找大夫回来照料她的。但是,面前这个人,她难以摸清。这个王爷,眼神太深,里面乾坤太多,娶她没有一点声息,走,也不顾她想法,自然不打算待她好。可是照义父的安排,这场婚姻只要她好好走,也没有生命危险的不是?

她从刚刚开始,就探清他的脾气了。诅咒他没命,他也没有反应,她用上比较温和的语言,王爷当然不放在眼里,但是踩上那么一脚,他却说要惩罚她了?

思及此,盼儿笑出了声来,望向窗外。

不习惯让人忽视,他硬是托了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他盯住她的脸,月光通过窗口洒在她的肌肤,肩上似乎也因为这样而有了银辉。她雪白的脸上,黑眸如星,偏生一片伤疤挡在那里,最后有了无盐丑貌。

“王爷?”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放手?她下巴被握得痛了。

被她轻轻一唤,他才醒悟起,自己刚刚失神了一下。竟然为了一个丑女失神?!他讽刺地一笑,把手放开,问她:“娘子呢,刚刚在笑什么?”

呃,能说她竟然发现他有孩子般的心性,所以就在笑了吗?他是个踩了一脚便要报复的人咧。

秦盼只好回道:“自然是为自己能够嫁入帝王之家而高兴了。王爷是多少姑娘家梦寐以求的郎君,盼儿能被王爷青睐,当然得暗自发笑了。”

脸不红,气不喘,她昧着良心说假话的功夫是一年比一年厉害。都是义父教导有方啊。

许文晋望着她一脸虚伪的笑,也没有打算戳破他。他靠在被榻上,眯上眼睛,补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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