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缓缓的道“我累了,真的不想再走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亲手栽的,也舍不得。再者千里迢迢,一路凶险,到时候落得个异乡鬼,还不如把这身骨头留在家乡。”
于得水着急的道“跟着大家走,不见得就有危险,人多还有个照应,咱们娘俩刚刚相认没两天,我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呢…………”
嫂子看于得水着急,笑道“傻孩子,我骑不料马,拿不动刀,跟着你们只会成累赘。”她抚摸着于得水的头发,道“几年前丈夫儿子都被鞑子杀了,就剩下我孤身一人,能多活这么久,又有你这么一个干儿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虽然当上先锋,可很多人看不起我,您难道就放心吗。”于得水一着急,什么也顾不得,把心里话也说出来。
嫂子道“我这两天就琢磨这事,我已经想出了个办法。”
于得水的耳朵一下竖起来,千里迢迢的南下,身边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光凭一个疯疯癫癫的张大虎,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嫂子道“武殿章在山中威望仅次于三娘和铁苍,他为人忠厚,做事仔细,能识大局,而且夜袭元营,他欠你一份大人情,我给他治伤时,不停口的称赞你,说你处事冷静,谋勇兼备。有他在身边压阵,谁敢不听你的话。”
于得水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炕沿上,道“娘,你说的倒很好,可他说自己有伤,主动留下守山,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可能更改。”
嫂子胸有成竹的道“你忘了我是医生,如果我说这伤不重,过两天就能好,谁能说出二话来。”
于得水道“就算他能离开,可他是铁大哥的副手,无论威望、资历怎么可能跟着我呢。”
嫂子道“我已经和三娘、铁苍说了,怕你不能服众,需要一个能压住场面的人,而武殿章最合适,我还告诉他们,武殿章的伤并不重,过几天就能痊愈,他们也都同意了。”
于得水略一沉吟便明白嫂子的用意,叶三娘始终认为自己是秦锋的人,所以自然会支持把武殿章拨过来,而铁苍却对秦锋始终有成见,正好可以让武殿章过来监视,而自己恰好钻了这个空子,再有张大虎冲锋陷阵,自己就可以稳稳的当上这个先锋。
而这些话,嫂子不好明说,如果自己不是认了干娘,现在又事态紧急,恐怕她也不会这样做。
于得水想通这一点,不禁大喜过望,暗自惊叹嫂子平时深藏不露,原来却有如此本领,可转念一想,又垂头丧气的道“他留下很大原因是要稳定人心,如果他走了,人心浮动,谁又肯留下来。”
嫂子微微一笑“难道我的威望就镇不住这些人吗,你也太小看你娘了。”
于得水一呆,嫂子医治无数人性命,又是大寨主叶三娘的嫂子,还是开创山寨的元老之一,她的威望只在武殿章之上,可留下来就是送死。
于得水和嫂子的接触并不是很多,认干娘也只为了利用她,现在他却从心里舍不得。凭嫂子刚才出的主意,她肯定已经看出自己那点小伎俩,可非但不怪罪,反而处处真心为自己着想,不惜丢掉性命。
嫂子好像看出他的惭愧,慈祥的笑道“我那儿子如果活到现在,也和你一般大,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孩子,咱们母子时间不长,却是自从我上山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于得水再也忍不住,拜倒在地,哽咽道“娘,我对不起你,当初我是想利用您,并不是真心。”
嫂子扶起他,为他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心疼的道“傻孩子,承你叫我几天的娘,我从心里把你当成亲儿子,天底下哪有不为孩子着想的母亲,只要孩子过得好了,就是母亲最开心的事,什么利用不利用,以后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于得水羞愧难当,脸上好像火烧一般,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本事。
嫂子道“三娘他们都答应让我留下来,武殿章也答应去先锋营,你不用担心。”
嫂子说的轻松,于得水却知道,就在自己东游西逛这两天,嫂子却为自己铺好了路,嫂子是叶三娘唯一的亲人,武殿章为人忠厚,绝不可能答应让嫂子留下来,可见嫂子花了无数心血,费了无数心神,这才说服他们,相比之下,自己还自称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应该是天下第一蠢人才对,好像烈焰焚心,恨不得让嫂子痛骂一顿,让嫂子抽自己两记耳光,才舒服一些。
嫂子又把准备好的药交给他,告诉他“这药我都配好了,你最好亲自去熬,武殿章是个重感情的人,对他要坦诚相待。”嫂子顿了一下道“你这孩子很聪明,可有时聪明过头,就显得油滑,这样不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对待武殿章,你要真心,只要得了他的心,日后必定有大用处。”
于得水惭愧万分,低着头暗自打定主意,回去以后就找张大虎,就是抗,也不能把嫂子留在这里送死,嫂子见他不回答,眼珠乱转,猜到他的用意,板起脸,严肃的道“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你不要打鬼心肠,你要是不听,这几千条性命,我就算做鬼,也不原谅你。”
于得水见嫂子认真,明白自己要是强拉,那么嫂子真的不会答应自己,不要说干儿子,就算亲儿子也成了仇人。
嫂子见他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坐在那里,笑道“你也不要伤心,我嘱咐过三娘他们会好好照顾你,就算我不在身边,这点面子还是能给的。”
嫂子安排的周详仔细,很多连于得水都没想过的事都安排妥当,纵然是这样,嫂子仍然不放心,生怕落下什么,不停的叮嘱。
门外忽然有人道“于得水在这里吗。”
随着说话,秦锋走了进来。
于得水正是又惭又愧,见到是他,上去一把抓住秦锋的领子,骂道“他妈的,肯定是你背后用坏,让我娘留下来,你要是…………”不等他说完,秦锋反手一转,于得水被扭转过来,秦锋顺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于得水往前踉跄几步,多亏嫂子伸手扶住,这才没摔倒。
嫂子扶于得水站稳,道“秦锋也劝过我,这事和他没关系。”
秦锋就好像丢了一个垃圾,根本就不理于得水,转头躬身施礼,对嫂子道“大姐已经决定抽调两百人组成先锋营,现在已经让武殿章大哥和张大虎去挑人,让我来找于得水。”
嫂子点头笑道“三娘想的周到,这是让我安心啊。”摆手催促他们快走“正事要紧,你们快去吧。”
于得水跟着秦锋来到院口,停步回头看去,只见嫂子倚门而望,正抬手抹眼角,她不防被看到,挤出笑脸道“孩子,记住我的话,凡事自己多加小心。”于得水点点头,心一横,走出的院子。
秦锋这两天忙得乱转,协助叶三娘和铁苍劝说山上的弟兄,收拾粮草,整顿人马,还要组建先锋营,先锋营刚刚有个眉目,后来嫂子代替武殿章留守,可她不懂军事,别人要么不明白,要么没时间,山寨的防务又落在他的身上。
这两天来,秦锋忙得几乎没合眼,累的站也站不稳。
在路上,秦锋向于得水介绍了山上情况,断头贼共有五千多人,去掉老幼妇孺,还有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喽啰,总共还有将近三千人。
很多人舍不得离开老家,有近千人不肯随大队南下,叶三娘等人也不勉强,把山中积蓄尽皆散发出去,让他们自谋生路,又挑选出二三百人留守山寨,掩护大队撤走。
于得水还在盘算如何不让嫂子留下来,心不在焉的答应着,秦锋左右看看没人,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嫂子,下山打探消息的人来说,最近鞑子调动频繁,好像有撤走的意思。”
于得水惊讶的抬头道“你不是骗我吧?这么机密的事你连叶三娘他们都不告诉,怎么会告诉我。”
秦锋道“好不容易有机会,我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你认为断头贼还能南下吗。”
于得水讥讽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君子,没想却是个伪君子。”
秦锋并不在意,仍然稳稳的道“成大事的人,就不能顾全小节。”
于得水道“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秦锋反问道“你就不怕留下来。”
两个人都很清楚,如果留下来,于得水现在是先锋,下山打仗抢劫自然都是第一份,说不定哪次就可能丢了性命,而南下路途遥遥,铁苍也没那么大精力却让他送死。
于得水想了想,如果真像秦锋所说,鞑子要退走,那么嫂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危险,而自己也不用冒险下山,这样算来倒是两全其美,可他终究不放心道“鞑子会不会分兵,而不是撤兵。”
秦锋摇摇头“我开始也担心,后来忽然想起计算日子,察罕帖木儿应该被刺了。”
于得水停下脚步,他的历史知识很差,可最近几天连续和王保保、塔娜打交道,他也知道察罕帖木儿的地位,秦锋对历史很熟。
秦锋也停下来,道“照这样看来,前两天苏迪亚塔娜上山,并不是单纯的想拿回雅葛里的人头,而是想借机拖延时间,给撤军做准备,只有王保保回去,才能稳住大局,为察罕帖木儿报仇。”
于得水道“我不说,难道那些打探消息的人也不会说吗?”
秦锋微微一笑“就算知道鞑子大营忙乱,都会认为是想调兵攻山,谁又会联想到察罕帖木儿被刺呢,我要不是察罕帖木儿这段历史,也不会猜到这一点。”
于得水摇了摇头,骂道“真他妈的,老子也是穿越的,老子就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