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白痴总是会像一个老头一样不断在我耳边碎碎念,他说人生无常,也许下一刻我们的生命里会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他说每一天都是一次探险,一睁开眼睛就会感觉到每一个细胞的苏醒和兴奋,那种对未知的命运的兴奋;他说,也许爱情这东西,滋味还不错……
这个人是凤非轩,别人看他总是那么神秘,而作为这么多年的兄弟兼搭档的我看来他很幼稚,和那种整天风花雪夜,没事玩玩哲学的白痴。我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多的浪漫,因为没时间。和其他家族张不一样,我是从小肩负起黄色樱花当家的任务,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生命里就只有黑色,不是有多悲哀,而是不需要其他颜色。直到她的出现,我看到了第一抹鲜艳的红色,那种很耀眼很纯正红,像血液一样刺痛了我的兴奋神经。
我开始凤非轩那个白痴的话,开始期待明天的新鲜刺激,开始相信有一种情感,它的滋味不错。
从小我就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那些不重要,哪怕我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听说很爱我的妻子,哪怕她为我生了一个孩子,但这一切对我来说依然没有什么特别,一切就像一个电脑程式,到了一个阶段自然会发生一个反应一样,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即使后来失去了,依然没有阻碍我前进的脚步。
直到,她出现了。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见面,她跟我说,凤先生你误会了,天祺只是没有完成作业罢了。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让我兴奋的因素,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兴奋。在这个所有人都敬畏我的世界里,在这个小女人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个普通平凡的自己。
后来天祺很喜欢她,莫名其妙的和她亲近起来,并且还派人去查她。我并无意断掉自己儿子的念想,我只是觉得是时候该给这个孩子上一门叫做“失去”的课,而这个时候,赵静雅出现了,那么我是很随意地选择用她来作为这节课的教材。
让我惊奇的事件再次发生,从来没有人敢忤逆我的意思,即使是凤非轩也不曾有过,而这个女人,居然敢来找我谈判。我清晰地记得,就在那一刻,我决定将这个女人据为己有。
有时候她会暴露出很白痴的一面,比如,她很爱吃甜点,那种吃得很夸张很没修养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在吃糕点时眼里的嘲讽与挑衅,我知道她只是在讽刺那些所谓的教养和礼仪,所以,她是那样一个不安分的小女人呵!
她还怕蛇,甚至比对我的怕更甚。虽然这在我这么多年的刀口生活中实在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我抑制不住内心的那股欣喜。所以那天,我把整座小岛都送给了她,仅仅是希望能看到她醉酣时娇俏的笑颜。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嘴边有一个小酒窝,竟然为她这个迷糊的女人,添了那么一两分的味道。那晚她喝醉了,迷迷糊糊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愿望,她说她想要一个岛屿,能够躲开那纷繁的世界。尽管我知道,那是她过去的梦,现在的她孑然一身,已经不再需要躲起来独自舔伤口,因为已经没有人能给她伤口了。但是,我依然想要帮她实现那个迟到的梦想,没有别的情绪,只是想。
接着她受伤了,我知道她只是本能地想要避开危险,却阴差阳错地替我当去了子弹。她就那样愣住,然后倒进我怀里。子弹穿堂而过,在她胸前溅起一抹鲜艳,再次刺痛了我的神经。那一天,我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在她劲侧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很多时候,我都能看到那个牙印,那样醒目而绚烂地在那里。
我听到天祺对她说,如果你是我的妈妈,我就救你。我绝对相信自己儿子的这句话绝对不是一句童言稚语,他比谁都看得通透,也许从这个老师第一次罚他留堂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能够成为他的母亲吧!
自她受伤以后,我急切地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但是我的急切却变成了目睹她的伤痛,那抹烙在心上,撕心裂肺的痛。我并不介意方祈然的存在,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她的终点。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不仅对自己,也是对这个世界。
原来,总是你拥有控制世界的能力,纵使你无所不能地改变了一切,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那么一个小角落,让你觉得无能为力。
那一刻,除了抱着哭泣的她,除了告诉她旧的伤口会被新的取代,我发现我真的不知所措。我的世界是不允许有眼泪的,而那一刻我无法用自己的原则来要求她。我不知道伤在她心里的口子有多深,因为我没有伤过。但是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中有一种力量在蔓延,抓不住,也摸不着,只能任由它在我的情绪里不断沦陷。
我曾经跟凤非轩说过,我的无力,第一次无力,他没有像平时一样长篇大论地唠叨,他只是问我,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是什么?对于一个控制一切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变得不够清晰,那么表示危险近了。可是,因为赵静雅,我让这个不明晰的问题搁置了,无限期地搁置。
我给她安排了紧凑的生活,那种可以把她累到垮掉的充实,因为我想要她忘记失去,用新的伤口来代替旧的伤口。
她乐此不疲地穿梭在我的生命力,永远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安然,无忧。渐渐地我放慢了脚步,不再用那种铁血的方法让她改变,我并不着急得到她,扶她上位,我知道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我不必着急,因为,我想要的,是一辈子!
可是命运给我开了很大的玩笑,赵静雅这个女人,用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为我们交缠的命运写下了句点。当我看到那具烧焦的尸体时,我依然冷静,当我看到套在那具尸体手指上的戒指时,我选择淡然,当我凤氏医院的实验室里不断报出她死亡的消息时,我感觉到自己手指尖的冰冷,当我看到那份确定是她的报告时,我知道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没有发怒,没有仇恨,我只是感觉到了无限的疲惫……从我的脚踝一直蔓延到全身的疲惫。那个她曾经和我争的衣柜里,依然挂着她一半的衣服;那张她可能中午才爬起来的床上,还散落着她的发丝;整个房间里,似乎还充斥着她的味道……但是当我再次睁开眼,她已经消失在天边的樱雨里,她说,她讨厌樱花,我却让她和那些漫天的樱花一起消失。最终,我掌控了全世界,依然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