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楼里那八个亲王怎么都不会想到，事先做得近乎完美的计划，居然会这样破灭。
凤翔楼没有被烧，八个姓宇文的亲王被五花大绑，在一众精兵包围下被抬了出来。
亲王的脸面就是那么不值钱，现在他们的样貌，大概就只能用大兴城里百姓结亲时候捆绑出来要杀的猪一样。
杨勇赶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大哥，你来得有点晚了，一会儿爹爹要杀他们，就劳烦你动手了。”
火烧凤翔楼全是杨坚的主意，抓捕八个亲王原本定在今日中午。杨勇并不是很操心，觉得人就在那里，要去抓也不过就是瓮中捉鳖。
我把着手里一杯酒，看着杨勇的面色，觉得很是痛快。
就在三天前，杨勇带着身边二十多个近侍提刀带枪闯到雁门府上，说是拜访，倒不如说是去搜刮一番。
大兴城里稍微读书的人，都知道雁门郡公亲自手书的诗词歌赋，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
我无甚爱好，正立在房屋里看着诸子百家。杨勇问也不问，将书房里挂在朱壁上的所有字画全部搜掠干净。
招呼没打一声就扬长而去。
大周朝野无人敢得罪大丞相手底下的长子，也对他飞扬跋扈的作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显然他并没有将我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第二日早上，大周宫廷内的小宫女，说是大丞相捧着杨勇进献的字画，笑得合不拢嘴，并答应了他去洛阳巡游的美差。
平素就自高自大的他，去了洛阳，对洛阳百姓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能在大白晴天闯入农户辣手摧花的，大周不会有第二个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所以今天注定杨勇的脸色不会太好看，同样，杨坚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他这个次子有什么看法。
昨夜十分凶险，深藏在宫廷深处的大丞相府外，围拢了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刺客。刺客身上的装束，前胸后背都有一个草书的“宇”字。除了八位亲王，龙椅上的小皇帝敲破他的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计谋来。
深夜子时，刺客们就已经从飞檐上靠着一根绳索进入大丞相府。此时的杨坚，怀里还抱着独孤伽罗，根本没有察觉到夜色里的变故。
对手抢先一步，大丞相府里没有防备，眼看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端坐在大成相府后花园里，手里托着杯盏，从夜光杯里倒影里，冷冷看着屋顶上的刺客。
身边还是略施粉黛的宫女，虽比不上凤翔楼里的花魁，不过她们细小的蛮腰也不经一握。
月光杯落地，大丞相府内安排妥当的精兵强将，纷纷从遮帘内杀出来。想必那些刺客一定觉得很惊喜，否则死的时候，也不至于是一双翻白的死鱼眼。
至于说杨勇，子夜十分，不是在大兴城新建的醉梦楼里左拥右抱，也必定是在府上看着西域进献给他的十名歌姬跳舞。
一炷香之后，沿着大丞相府后花园通往前殿的路，我径直走到正门。看着杨坚一脸诧异，冷冷站在一边看侍卫们拖走那些刺客的尸体，后背心冒出的凉气，隔着一丈外都能感受得到。
“英儿，幸好你多了一个心眼，否则明天天一亮，怕是大周再无杨家。”
杨坚是个明白人，清楚我搭救了他的小命。不过这一切在他眼里，是身为人子的我分数本分的事情。
入夜后的大兴城很寂寥，寂寥到想找一个喝酒的地方都没有。
五队骑兵沿着商贩们暂时栖身的小巷子，朝着灯火通明的凤翔楼前进。我呢，大摇大摆，走在宽敞的大街上，没有人会上前盘问。
富家公子爷、雁门郡公，做什么事情旁人都不会觉得很意外。
看着五队骑兵已经进了凤翔，我坐在门口喝酒。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太低，以至于我喝了两坛，尿都快要憋不住了还没有醉，直到里面打砸的声音才停下来，我已经清楚，事情已经办妥了。
来了凤翔不进去转一转，就会显得很不地道。况且这个时候把八位亲王押解回去，大兴城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好事是我杨广所为。
凤翔楼名副其实，就是登上二楼的木梯，扶手上都装饰了不少绫罗，摸上去很软很舒服。
当家花魁站在二楼，神色十分慌张。见到我走上来，很牵强地堆出一个笑容，有些结巴地说：“是……是雁门公来了。”
我决定吓唬吓唬她，八个亲王都被抓了，她还能这么镇定，再一次印证她人精的事实。
“楼上那八位来凤翔可是为了谋逆，你私藏重犯，怕是过了今夜你这副花容就要挂在大兴城城头了！”
花魁吓得腿软，一张好看的脸蛋立时就没有了颜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雁门公恕罪啊，小奴确实不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我不理会她，一直走到二楼八位亲王被俘的地方。
前脚才进了门，就听见其中一个亲王朝我嚷嚷。
“杨广小儿，谁不知道杨坚就是上一个司马昭，你们谋划的事情大兴城百姓谁人不知？”
我托着腮，很有耐心地听着他讲完这句话。然后笑了，笑得很灿烂，我手下启禀形容说，笑起来像是两道新月。
“无耻儿郎，今天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杀人的事情太麻烦而且还总是招来非议，我摆摆手，凑近了说话的这位亲王，语气平和。
“你这么着急着死，想必我那位大哥一定会成全你。不过么？你也知道，来凤翔楼就是图一个乐子，本公子还没寻到乐趣，一时半会还不会要你的命。”
我的语气充满挑逗，明显有人按捺不住了。
“你以为救了杨坚一条老命，就能改变局势么？大兴城外已经布置了三万人马，今夜没有信号，他们就会直接进来擒拿你们父子。”
我拖了一把梨花椅子坐下，扶手上不知有多少人摸过，已经透亮。
“这件事情么？我早已经有了安排，未经大丞相及皇上谕旨，这城外的兵，他就是想进也进不来。而你们八位，明日午时已过，就会被已谋逆的罪名处死。”
他们脸上可全都是咬牙切齿的表情，我担心他们身上的绳索松开，就会窜上来咬我一口。
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幕，八个亲王被捆成了大闸蟹。骑兵们很懂事，还给他们嘴里塞了一口锦帛。
杨勇除了目送我离开，什么也做不了，却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