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个人在真的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
笑给自己看,更是笑给那个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看。
首都不愧是首都,连办事效率都特别高。才短短两个月,就重建得差不多了。苏冉返回了学校重新念起了大一。不过令人讶异的是她竟然转系了,转到了英语系。
“冉冉,你为什么要转系啊?”苏瑞问。
“为什么不?我哪里知道以前干嘛要念那个鬼专业啊。”苏冉吊儿郎当地回答,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关雨洺一脸担忧地望着苏瑞,失望地摇了摇头。醒来之后的苏冉,变得实在太不像她。从前的她,虽然冷漠,但是待人有礼,斯文,有好看的笑容,可是现在呢?衣着暴露,逃课,满口脏话,泡夜店,和一群来路不明的男人鬼混在一起,行为举止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更重要的是,她只记得苏瑞和关雨洺,其他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老公,小冉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关雨洺把苏瑞拉到阳台上小声地说。
“我和迦恒说过这个情况了,他问过他那个同学,这个算是后遗症吧。由于大脑中掌管记忆的区域受损程度太过严重,所以才会失忆。但是冉冉……是选择性失忆。对她而言,最重要,最幸福也最痛苦的记忆,被她忘了。”苏瑞双手插着口袋,他真的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那现在……怎么办?”她担忧地问着苏瑞,一边望着客厅的苏冉。
“我叫迦恒过来接她回去。让他们两个人独处,看看对冉冉恢复记忆有没有什么帮助,现在也只能见步走步了。”
“嗯,只能这样了。”
他们走回客厅,关掉了电视,居高临下地看着化了大浓妆的苏冉。不行,不能让她这样子下去,如果再这样坐视不管,也许曾经那个美好的苏冉,就要死去了。
“冉冉,现在我们要出去一下,等一会迦恒会过来接你。”
“靠,苏瑞你是怎样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不要住在他那边!”她一脚踢动了茶几,上面的瓜子全部掉到了地上。
“苏冉,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这边没地方给你住。要跟他走还是睡街边,你自己选择。”苏瑞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话,拉着关雨洺就出门了。
“苏瑞你该死!”苏冉从茶几抄起一个杯子就朝门地方向扔去,玻璃的碎片掉满了一地,但是她还是不解气。
这个该死的苏瑞!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接到叶迦恒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妥协了。毕竟她是个女生,她可丢不起那个人。一个大美女睡街边?先别说糗不糗了,要是遇到危险,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叶迦恒是苏瑞的好兄弟。量他也不敢怎么样。如果他敢乱来的话,就打死他好了。力气嘛,她还是有很多的。
苏冉坐在梳妆台前,一点一点地为自己补妆。画眉,描眼线,蓝色眼影,腮红,假睫毛,唇彩。她静静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弯弯的柳叶眉,羽翼般纤长的睫毛,自然偏金色的瞳孔,玲珑的鼻子,饱满的红唇,小巧的下巴。好一张讨人喜的小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灵气?还是生气?总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本来应该不好意思的是苏冉才对,但是说话的人却是叶迦恒。
“没事。”
“小冉,你今天很漂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冉,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起来,真可爱。
“是吗?”她礼貌性地笑笑,心里却是轻蔑一片。哼,男人都是这么肤浅的生物,连称赞的话都一样。
“嗯,可是,不像那个我认识的你了。”叶迦恒恍惚地说着。她的确不像了,她已经不是那个简洁朴素又大方的苏冉了,她变得漂亮妩媚又妖娆。但,他却快要,认不得她了。
“丁先生,我们才刚认识多久?你就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模样吗?还是说,我们以前,有过什么难忘的过去吗?”她讨厌看到男人伤感的眼神,所以她故意逗叶迦恒。在苏冉看来,男人生来就是要保护女人的,他不能难过,只能坚强,或者假装坚强。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人心都是肉做的,会疼。每一个人,都会难过,会脆弱,会想要得到,别人的保护。
“我……”他无话可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堵得哑口无言。
“你不用说了。总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还有,我们的关系也只局限于房东与房客之间而已,请你不要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我不喜欢。”
“……”叶迦恒低下头,默不作声,刚才的那一刻,他的心真的被狠狠刺痛了,差一点他就要在她面前崩溃。不过没关系,他相信她嘛,再怎么困难,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好吧,苏冉小姐。现在呢,我载你去一个地方。”他微笑着说,其实微笑背后,是一个大男人最脆弱的内心。
“去哪里?”她警觉地看着他。
“放心,大白天的,不会把你卖了。”
“随你,我先睡会,到了叫我。”
“好。苏,冉。”他看着苏冉闭着眼睛的容颜,轻声说。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但有什么,就是改变了的。
“你说要带我来的,就是这种鬼地方啊。”苏冉嫌恶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可怜了她的手臂上还有刚才进来时被那些荆棘刺到的伤口。
“啪。”他手中拿着的那瓶水掉到了地上。
“喂,你干嘛啊?”她伸出手在他面前乱晃,他还是不理她。说起来这个叶迦恒也真是够奇怪的,明明是他说带自己去一个地方的,结果来到以后他就一直不说话,只是死死看着那一片黄色的土地。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叶迦恒喃喃地说,那片美丽得令人震撼的花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贫瘠的土地。
“小伙子,又和女朋友来了啊?”还是上次那个善良的大婶。
“喂,大婶,你别乱说哦,我才不是他女朋友。”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着那位大婶。
“苏冉,对别人礼貌一点!”叶迦恒呵斥她。
“呵呵,我知道这是保存着你们两个人美好记忆的地方,我也做过努力。但是没有用,政府坚持要用这块地,花已经没有了,我和我女儿也快要搬走了,没能留住它,真是对不起。”
“阿姨这不关你的事情。我过来看看而已,很快就走的。”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有时候有些事情,一旦放手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你和她能遇见,然后在一起,是上天赐给你们的缘,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她望着天空,似乎想起一些往事,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擦干眼泪,然后慢慢走远。叶迦恒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那个大婶真奇怪。”
“苏冉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是非常漂亮的花海,是我和她的秘密基地哦。”他的心里十分苦涩,这个她,一直都是你啊。笨蛋苏冉。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恩。”
“但你也说了是曾经啊,都过去了哎。”她语气平淡地说。
“是啊,都过去了……不过我相信,会有回来的一天。”他忽然转过头,眼神一直停留苏冉身上。
“我……”
“白痴,泥土黏在脸上了都不知道。”他无奈地笑着,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泥土。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脸红着避开他的手,也避开这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他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不然她怎么总是在他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没有为什么,我想对你好。”
“叶迦恒,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因为你终于有一天会发现,对一个人好,时间久了,那个人是会习惯的,然后把一切都看作是理所应当。”她突然正色道。因为在刚才,她觉得自救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但是我不知道,下一辈子是否还能遇见你,所以我今生才会,那么努力地把最好的给你。”
叶迦恒低沉的嗓音和深情的眼神让他心里一动,她干脆转过头,脑袋里却响起一个雷声。
记忆中……有一个身影和他好像……声音和他的好像……也说过这样类似于告白的话……但是……
他到底是谁!
“苏冉,你……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
“记得什么?”
“你失忆了,忘掉了一个人,一些事情啊!”他的情绪又开始失控了。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吗?”
“这……”他无言以对。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对她来说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
“不管怎么样,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一点也不想记起。”她拨开嘴边的一缕秀发。
“可是……”可是那个人……就在你眼前啊……
“既然我会忘记,那就说明,肯定是一段很痛苦的回忆。会令自己难过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花力气去记起它,然后让自己再痛苦一次?”
“那个人……的确令你很痛苦……”他低下头。
“那这样的人,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记起他了。也许在我前半段人生里面,他很重要。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都给各自一段新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干嘛还要去纠结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已经没有办法挽回的人或事呢?”
“……”
“总之啊,现在的我,活得好好的,有苏瑞,雨洺姐,还有我的朋友们,这样就很好啦。”她对着叶迦恒灿烂一笑。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是有点奇怪,但是这些都是她的心底话。
“恩。”你的世界里,应该没有我吧。
“走吧,我饿了。”
苏冉站在阳光下用手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阳光投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微风吹起她的发梢,就像一个落凡的仙子。
但是这个仙子,没有记忆。
她不会看见,那个186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碎了一地。心,也碎成了一片片阳光。
不喊痛,不一定没感觉。不要求,不一定没期待。不落泪,不一定没伤痕。不说话,不一定没心声。
等待雨,是伞一生的宿命。
而等待你,也是我一生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