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打了一个电话给薛金星，问他在哪里。薛金星说他正在等银行行长签字。左左说，等一下我们一起去龙井韵茶楼喝茶。薛金星说：“怎么突然想到大白天也要去喝茶呢？”左左说：“有点困，有点累，香榭丽花园规划书让我看得头昏眼花的。我有个打算，过些日子把规划图带到香港去找丘大师看看。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挂掉电话后，她并没马上直接去龙井韵茶楼。她先来到茗香茶楼。走进茶室，柏子仁正坐在里面等候她。左左刚刚把服务小姐打发出茶室，便急不可待地：“子仁，这段时间你从我婆婆嘴巴里听到什么没有？就是上次交代你帮忙那件事。”柏子仁说：“跟赵总闲聊，每次我都有意往这方面的话题上引。不知是对我不太信任，还是赵总根本不想提起这事，她每次都不愿往下说。左小姐，有一本书说过，任何一个女人，不管她七八岁，还是七八十岁，她心里都会有一个男人。这并不是说七八岁女孩就谈恋爱。社会上有一种说法，女孩小时候跟老爸最亲热。就是这个道理。也有书上说，女孩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也是这辈子最后一个情人。书上还说……”左左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直接告诉我，重要情况你到底打听到没有？”柏子仁撅起嘴巴，摇摇头。左左对她这种表情有点失望。
柏子仁眼珠子一溜，说：“听赵总说，刘卓青所长心里也装着一个男人，姓孙。刘所长这些年来一直想嫁给这个男人，邓局长还想当一次媒婆。呵呵，没想到邓局长天天跟刘所长打嘴巴仗，刘所长这终身大事，她还是很关心……”左左下巴一抬地：“这些事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女孩子，别过早婆婆妈妈的。”接着，左左再次交代柏子仁无论如何要撬开自己婆婆的嘴巴，还许诺事成之后一定重重奖励她。她说：“我说话有点急躁，请你柏子仁理解我。我不能让我婆婆享受不了幸福的晚年。我要帮助她把年轻时失去的美好时光全部找回来。”柏子仁完全被感动地：“左小姐可以去参评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的人物。赵总前世修来的福，娶到你这个贤惠孝敬老人的好儿媳哪。事成之后我一定找记者帮你写写，再报道一下。我有两个同学当记者，笔头功夫挺厉害，前天日报上头条的一篇通讯，就是我这两个老同学的作品，总编辑还配了一个短评。”左左谢过一句后，看看刚刚收到的手机信息，便说自己有事要回公司，只好先离开了。
接着，她开车来到龙井韵茶楼。走进二楼明月茶室时，薛金星正坐在矮靠背沙发上悠闲翻看一本旧画报。
薛金星抬头看了左左一眼，嘀咕道：“什么事呢，非要约我到这茶楼来谈呀？到了这里又没看见你，我只得跟你发信息。”
左左晃头晃脑张望几下，笑道：“这茶室装饰得不错。上次，我请银行那个邓科长喝茶也是来这的。那天，邓科长刚好跟他一个姓杜的副行长闹了点嘴巴冲突，说是杜副行长不问青红皂白把他批评一顿，邓科长觉得自己没面子，俩人很快争吵起来了，但毕竟人家当副行长，邓科长最后还得作自我检讨。这种心情当然不好受。我呢，早不约他喝茶，晚不约他喝茶，偏偏这个时候约他喝茶，结果一肚子烦恼全喝了出来。安抚一个闹情绪的人，也许是套近乎最好的时刻。这个地方你不太喜欢吗？”
薛金星说：“富丽堂皇，看得出老板花了不少钱。这地方喝一杯鸡尾酒还挺合适。”
左左说：“好地方不能用来喝茶？”
“就是太好了，所以它不是一个真正喝茶的地方。你约我来这不会是让我听你表功吧？有什么要紧事？”
“是个要紧事。”
“哦？”
“还十分重要。”
“什么事呢？说说吧。我等一下要去市规划局。昨天晚上约好了邱局长，跟他谈谈香榭丽调规的事。不事先请吃一顿，打理好些，到时候难说话。这些人物，他嘴巴一闭，你送钱给他；他嘴巴一张，他送钱给你。当然，这钱送来送去都是我的钱，但政策还是含在他嘴巴里。”
“这么多感慨。”左左笑笑，不紧不慢地，“我首先问问，你薛金星是不是一个孝子？”
“怎么谈这个话题？有点怪。”
“先回答我。”
“太严肃了。”
“但很现实。回答我。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是一个孝子。你不也表扬过我吗？谁不相信，谁可以去搞搞社会调查，哪怕委托国调队调查抽样也行，我们家那些老邻居都能给出答案的。原来住我家对面的李婶，起码有三四次揪着她儿子的耳朵来找我，要她儿子跟我形影不离生活几天，看看我怎么孝敬我妈的。”
“大言不惭吧。”
“我用得着为自己脸上贴金？偶尔听邓局长说过一句，什么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就是这么一回事，再怎么样的金杯或者银杯统统不如邻居口碑好。这年头金杯也好，银杯也好，都是掏钱买的。上次东瀛房产全市优质工程评选中获得一只金杯，不就是靠给评委专家塞钱拿到手的吗？我妈说，邻居的话才是真的。当然，我说得怎么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我是孝敬我妈的。”
“好了，我相信你这话。但即便孝，也仅仅算小孝。”
“小孝？”
“就是说不算大孝。”
“什么叫小孝？什么又叫大孝？”
“看看，还说自己是一个孝子，竟然闹不明白什么小孝什么大孝。你嘻皮笑脸什么？应该为你自己这种无知感到几分羞耻！”
听到左左这么说，薛金星自嘲地努努嘴：“你就说透吧。什么是大孝什么是小孝？”
左左说：“平日里你只是管管母亲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有没有空调彩电还有手机用。当然，跟你妈买衣服，我也是从不省钱，怕你妈嫌贵，衣服拿回家前我都要先把价格牌撕掉。但我这个媳妇哪怕把你妈打扮成一尊金菩萨，你这当儿子的也只能算一个小孝子！”
“那怎么才算一个大孝子呢？”
“这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吃喝拉撒上，也不能仅仅把关心放在穿衣戴帽上。温饱问题仅算一个孝道基础。更重要的要关心你妈的身心健康，还有精神世界中她的种种需求。”
薛金星巴起眼地：“闹不明白，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左左嗔怪地：“看看，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好吧，就算你没弄明白。我问你，什么时候你爸离开你妈的？”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我再问一遍。”
“那时，我还不够一岁。”
“半岁多对吧。其实就是七个多月。我问过妈。这就是说你妈从二十几岁开始守寡，一守就守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是女人理应最该享受女人情趣幸福的时段。你妈为了把你这个儿子抚养成人，吃下多少苦不说，情感上的煎熬那就更是让人痛苦。你怎么从不去想想这个问题？一天到晚，只知道让妈吃吃吃，让妈喝喝喝，还要我多买几件衣服给她穿。但这就些够了吗？”
“你是说……”
“妈都这个年纪了，不能再让她独守寂寞。天下女人最怕寂寞。有时你出去几天时间，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三更半夜都入不了眠。你骂过我，不要‘自摸’。但那能怪我吗？这习惯是你给摸成的，你不摸几下，我自己也得摸几下，否则我睡不了觉。呵，你只管自己晚上有奶摸，就不管老娘的奶有没有男人摸？这个年龄你妈还有多大性欲，我当然不知道，但男人的手，他什么时候抚摸都会让女人舒服的，不叫床可能，但可以叫好，叫好舒服。到了妈这个年纪，男人的手摸来也许不叫抚摸，该叫抚慰了。别把你老妈当成一具活着的木乃伊。如果你是一个大孝子，那就该赶紧醒悟过来，尽早把最孝敬妈的事给办了。”
“什么事？”
“还、还不明白？”
“要给妈找个男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