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转了话题:“你真的是今天过生日吗?”
千寻点着头:“如果我能生下来,应该是今天吧”他的回答还是那样简单,即使这其中牵涉着生死问题。
莫离儿抽掉了蛋糕上的四根蜡烛,把剩下六根点燃:“这蛋糕不能吃,你就许个愿吧。”
即使是这样有些打折的恩惠,千寻还是由衷的高兴:“真的啊,谢谢阿姨,您对我真好”他眼神中的喜悦诉说着发自真心的感激和幸福“要是妈妈当初把我生下里,应该也会像您对我一样好”他仍旧把那个不负责任的碧池称之为妈妈。
千寻看着眼前的烛光摇摇,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了火光中的希望一样,他合起双手,闭上眼睛,这是他曾经见到过活着的孩子许愿时候的动作“我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嗷,还有阿姨你,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每天有好多糖吃”
千寻对于幸福的定义或许就是拥有吃不完的甜糖,于是推己及人把自己最大的梦想也分享给了别人。
千寻睁开眼睛,目光在烛火中摇曳出水一样的空灵,而莫离儿的眼神也因为烛光的温暖而有了几分热度,两个人相视一眼,然后一起对着眼前的蜡烛吹了下去,一阵青烟袅袅泛起,似乎是想带着千寻的愿望去往天上,将这一个小小的心愿讲给神仙们听。
千寻拍着手笑起来,可爱的智齿似乎也在一起微笑,莫离儿看着小寻的样子,嘴角竟然也扬了起来。
千寻看到了莫离儿的笑容:“阿姨,您笑起来真好看”千寻发自真心的说道“您以后要经常笑,笑的时候唱歌,歌声就可以传的很远,这样小哥哥就可以听到你的歌声,找到回家的路了。”
莫离儿喉头哽咽了一下,笑容继续:“真的吗?”
千寻笃定的点着头:“嗯,因为小哥哥一定也像我一样,在等着自己的妈妈去找他”
同情和安慰的话,三年来莫离儿已经听得太多,从一开始的车载斗量,众志成城,到后来变成了祥林嫂的哭诉无人问津,时间可以消磨天各一方的血浓于水,可以消磨一个人一开始顽强的斗志,也可以消磨大众所谓的善良与关心,而现在,就在莫离儿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竟然可以有一个人,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发自内心的坚信孩子还活着,不是敷衍,不是善意的谎言,而是真真切切的坚信,即使这种辽渺的坚信在别人眼中是如何的痴人说梦,但对于莫离儿已经足够了。
“阿姨知道了,阿姨以后会经常笑,会等着小哥哥回来的”莫离儿动容的说道“等到阿姨找到小哥哥,带着他一起来看你,好吗?”
千寻有些受宠若惊,这一天的生日礼物实在是太多了,似乎是上天把欠了他六年的祝福一次性的还了回来,他的声音都有些激动:“真的吗?”
莫离儿像千寻刚才一样笃定的点头,然后伸出了小手指:“拉钩”
这个动作千寻看到过,那是一种承诺的标志,而承诺则是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做到的事情,于是千寻急忙伸出手指,一大一小两只手连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念完这一句,两个人一阵清冽的笑声传来,舅舅才逐渐散去。
千寻装着胆子说道:“阿姨,我还有一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他说的有些胆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了,如果他知道得寸进尺这个词,可能会在心里这样形容自己。
莫离儿却明显愿意效劳:“是什么?”
千寻又恢复了一开始见到莫离儿的动作,双手搓起了衣角,因为这一个愿望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开口
“我——可不可以”他几乎一字一顿“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妈妈”说完最后两个字,千寻抬起头来,眼睛中不知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慌张而沁出了泪水。
莫离儿整个人抖了一下,本来平复的情绪再一次翻涌起来,但是她还是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妈妈”千寻两个字说出口,两行眼泪瞬间滑落,这似乎也沾湿了那两个字眼。
“妈妈”又是一句,这六年来,千寻积攒了无数个妈妈想要呼唤出口,如今终于可以有一个人暂时充当起这个角色了。
“妈妈”千寻已经开始哽咽,除了这两个字,他竟然没有别的话语去修饰点缀,没有我想你,没有我爱你,但是这一切却完全包含在了一声声的妈妈之中。
听着这个阔别三年的称呼,每叫一声,莫离儿的心肝都跟着微颤一下,总是会水火无情的上天曾经许给她一个等待长大的幸福,却被所谓人性本善的社会活生生的扼杀掉,如今竟然是通过一个所谓为祸人间的鬼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莫离儿已经不知道是该抱怨水,感激谁,现在她只是沉浸在一声声的呼唤中,享有着被剥夺了三年的“母亲”这个权利。
她伸出手试探性的朝着千寻的脑袋摸了过去,做好了落空的打算,但这一次,她的手实实在在落到了千寻的头上,她感觉到了千寻的头发,细软厚实,有一些刺刺的扎手,她感觉到了千寻的体温,温暖亲切,莫离儿的手顺着千寻的脸移动下去,她摸到了千寻的面庞,带着小孩子天生的婴儿肥,也触摸到了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湿润而带着凉意,莫离儿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一把将千寻抱在了怀里,千寻也张开小小的臂膀将莫离儿揽住。
“孩子,好孩子,我的孩子”莫离儿终于哭了出来,一声声的呼唤作为对于千寻的回应,这世上,有丢失孩子的母亲在千里寻儿的同时,也有着太多无辜的生命在引产的医院被掐灭,相比于谴责、谩骂和同情,月老咖啡店在这一天晚上却终于可以成全其中的一母一子,让他们在这里暂时拥抱被欠下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