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聪明的女人,明白能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万幸。
也是从那次以后,她逐渐了解他,发现他不同平常的一面。
他说,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她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就像当初义无反顾地冲上前替他挡了那刀一样。
而那件事,就是去爱安渡。
他说,他要得到和风企业,就必须除了安渡,只是他和安渡兄弟多年,下不了手,所以只要让安渡荒废事务就好。
她做得很好,虽然没有让安渡爱上她,但是也对她关爱有加,记得那次生病,安渡几天几夜陪着她,公司事务一点也不顾。
那时候不是没有感动,出院后不久她就去找了莫临,她想告诉他,自己不要再做下去了,她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谴责。
莫临答应了她,他安排她在那晚去他家,然后演出戏,最后利用她一次。
.那晚她如约去了莫临家,看见卧室里有个女人。她知道是朱茜,她也知道朱茜会是这一场战争的导火线,同时也是目击者。
说白了,就是莫临实行计划的工具。能让事情传出去,也让她的死亡变得有迹可循。
为情所累,一气之下开车上高速,然后死亡。是个再好不过的死亡原因了。
她的解脱也是由那场死亡开始,其实最初莫临只打算让她离开,然后将车子推入山脚,再一把火烧了。但他没想到她会和卡车相撞,漆冰琳自己也没有想到。
莫临赶来的时候,司机已经不见了,副驾驶上还倒着个女孩。
司机估计是落入了山崖,他对她说,要在司机回来之前把一切处理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情,她每次回想起那一幕,都会不寒而颤。
我爱的人,你的怀抱既然是冰冷的,那么停留得再久,又有什么用。
.无风的夜晚,寂静地没有一丝动静,这条偏僻的高速连路灯都没有,甚至两旁的护栏也已烂了大半。
他们不知道这辆卡车为何会突然出现,按理说这条路很多年没人走,已经荒废。
莫临环顾四周,然后展现出惊人的冷静,他伸手探了探副驾上女孩的呼吸,沉声道,已经死了。
接着他搬过女孩的尸体放在漆冰琳车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汽油,一把火烧了全部。
那个时候漆冰琳仿佛听见了女孩的呼喊,心颤得厉害,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而莫临只是冷漠看着,大火映红了他英俊的脸。
紧接着他带着漆冰琳逃往机场,给她签证和机票,就这样她去了国外,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她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策划过的,安渡为她难过实在不值得,但是他必须堕落,这是莫临意料之内的,他明白只有失去重要的人才能将他击垮。
.“现在,临,你的计划成功了,和安家千金订婚,无疑代表得到了一切,和风的权利与地位,你终于都拿到手了。我要恭喜你。”漆冰琳平静了一下呼吸,开口道。
莫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始终像是一个迷,让人捉摸不透。
“你爱过我没有?”她忍耐许久,终于问出这个在心里已经熟烂了的问题,或许,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漆冰琳,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没有办法爱你。”他有些忧伤地看着她,但更多的则是冷漠。
“那么她呢,你和她订婚,只是为了利益么?”漆冰琳眼含着泪,她在乎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让他爱上自己,那么,别的女人也一样不能得到他的爱。
.“她。”莫临停顿了一下,其实说来没有人会相信,他当初接触七里,就是为了得到和风,他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巧合的是,她竟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在与她的接触中,他甚至屡次入戏太深。
最让他反常的是那一次,是知道七里原来只是安渡的棋子,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很痛苦。
不可能会难过,他站在楼道上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为什么心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最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长期的接触下,他爱上了她。他对她已经形成了习惯,再也收不回。
他第一感觉到来自内心,强大,汹涌的爱意。
然而这是最初的他,没有料到的结果。
.“她和你不一样。”莫临沉默了片刻,漠然开口。
她和你不一样。漆冰琳觉得心脏忽然一阵刺痛,像是瞬间被敲入了一根铁钉。
“好,我懂了。”她麻木地苦笑了一下,退后一步,“临,我祝福你,找到了真爱。”
然后,她看了他一眼,带着最后一丝眷恋和温情。其实她很想抱一下他,但最终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一步步走远。
我爱的人,你的怀抱既然是冰冷的,那么停留得再久,又有什么用。
.“你去哪?”莫临在身后喊了句。
“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出现。”她大喊着跑走,抬手飞快地擦掉眼泪。
她用死亡,证明了对我的爱。所以哪怕她再不堪,我还是很爱她。
画面回到那条空寂的马路。灰色的天幕,连接远处的地平线,路灯连绵延伸,如同两条曲折的小道,通往天的那端。
身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提着水晶鞋,望着面前穿西装的男子,眼神微微颤动。
一辆车子匆匆驶过水泥路面,带起气流扬高了她的裙摆。
所有人事都像电影胶卷般呈现,带着浓重的回忆色调,如同一张大幅素描。
“你刚刚说什么?”七里手里的高跟鞋哐当一声落到地上,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说,我们不是亲兄妹,我,不是林霜和安锦程生的。”安渡盯着七里,无奈地,再一次重复。
“这几天我反复看林霜的日记,发现被撕掉的那几张,似乎隐藏着一些重要的信息,和他们的死有关,也就是说,林霜杀死安锦程,再自杀,并不只是因为得不到爱,而因爱生恨所做出的极端行为。而是。因为一些别的愿意,而秘密就藏在那几页。”
安渡看着七里,继续说道。
“那你是如何确定,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七里皱眉,这变故也太突然了,原先的观念又一次被颠覆。
“我拿到了被撕掉的那部分。”安渡淡淡开口,“从我外公手里。这几天我去了很多地方,找到当初在那条船上的人,那些人告诉我,那时候她们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话题很隐晦,但是感觉到安锦程很愤怒。结果回房后没多久。就传出他们落水的消息。”
安渡顿了顿:“更重要的是,有人告诉我,琳霜的父亲,我的外公,当天也在,并且之后去过林霜房间。”
“这能代表什么?”七里疑惑。
“他明明在那里,多年来却都不曾提到过,问及他,也是多番隐瞒,想必,是怕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人发现。”安渡说,“我去了他家以后,趁他不注意翻了他的东西。发现了林霜的遗物,还有,这几张日记。”
“后来他告诉我,日记上写着我不是林霜和安锦程的儿子,她当初设计了安,但是,就那么一次,她并没有怀上孩子,孩子是别人的,而安锦程在船上意外翻见了日记,得知一切后他们狠狠吵了一架。”
“他们死后,外公没有忘记去了她船上的房间。看见了被安丢在地上的日记本,他翻了几页争吵原因,死亡原因竟都是这个,他将这几页撕下,然后将日记和遗物留给了林霜的前夫。他没有全部销毁,或许是为了还这个世界一个真相,于海威也答应不会将一切公之于众。”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几张泛黄的纸,在七里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你这是干嘛?”七里想阻止却没有成功,她有些不能理解。
“那本日记我烧了,这个当然也不能留,虽然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信息,但是,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也是林霜的伤疤,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安渡说完望着天空,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我一直以为我的世界没有爱,她们从未顾及过我。但现在我知道了,其实她的死,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护住我,让我有个幸福的以后。”他用了眨了眨眼,“她用死亡,证明了对我的爱。所以哪怕她再不堪,我还是很爱她。”
七里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他的话语触动了。
的确,哪怕林霜再不堪,她都依旧是安渡的妈妈,依旧为安渡努力过。
那么,曾经深深浅浅的恨意,到了我们这也该结束了,所以日记,没必要留下。
“可,你的父亲到底是谁?”七里沉默了一下,抬头问他。
“不知道,”他无谓地耸了耸肩,“这不重要。”
七里看着他漫不在乎表情,心里不由替他着急:“这都不重要,那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安渡听了这话,低头认真地看了她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忽地绽放了一个笑容。
就好像沐浴在春风里,她愣愣地看着他,脑子窒息般空白。但他的下一句话,就仿佛给了她呼吸的氧气,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能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七里手指一颤,心动的感觉迅速蔓延,眼里跟着涌上一股温暖的潮水。
今天原本是他的婚礼,可现在,他这个新郎成为了一名流浪汉。
.其实那一天,在那个惊涛骇浪的早晨,在那个房间的某一刻,看着安渡着急的眼神,七里就知道,她已经爱上他了。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面对的感情。所以七里毅然决定说一些恶毒的话,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她知道她不能爱他,所以相对于得不到的爱,恨,有时候也是好的。
“嗯。”七里躲开他的手,“说实话,那天你恨我么?”她虽然是故意而为,但却怕他介意。
“喂,”安渡皱起眉,“我有那么小气么?”
七里抿了抿嘴,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因为她知道,安渡不再是以前的安渡了,他心中那块阴影已经被风吹散。
.“你准备怎么办?”安渡把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逃婚的新娘。”
七里瞪了他一眼:“你拐我出来的,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
安渡皱眉:“你这就不对了啊,明明是自己跟着我跑出来的,现在却说我拐了你。扭曲事实啊。”
七里气得呼了口气,上前一步,刚想据理力争,却狗血地踩到了高跟鞋,她惊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了他,安渡来不及躲闪,被她压得退了好几步。
七里站稳后,发现自己正扑在他怀里,于是慌忙跳开,俯身去捡鞋子。
安渡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行动了,现在的女性啊,真是越来越生猛了。”
七里脸一红,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朝他扔了过去。
.“呐,去我那里吧。”安渡忽然恢复了正经,对七里说道,“然后过几天就去陌城,我知道,你想回去看你妈妈。”
嗯,七里抬头看他,微笑了一下。
“唔。”安渡露出满意的表情,“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是么?”七里沉思了一下,难道以前的自己,对他都很冷漠?
“是的,”安渡点头,然后牵住她的手,“不过没关系,我会让它永远属于我。”
七里愣了愣,没有抽回右手,安静地被他握着。
.夜已经很深。大殿里的宾客等待许久都未见到新人,不由开始议论。
刘叔打七里的电话没人接,她估计没带手机,而莫临的手机是关着的。
“很抱歉,今天的订婚宴,恐怖要取消了。”他最终只能公布这句话。人群开始移动,走向同一个出口,站在门口的少年本来打算离去,此刻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几名宾客经过他身边,不悦开口:“害我等了这么久,结果新郎新娘都不见了,这算是搞那出啊!”
“就是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扫兴。”
婚礼没订成。路城讶异地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群,心情终于轻松下来,接着他回头看了看人去楼空的大殿,转身离去。
过几天就是清明节,学校的事情都安顿得差不多了,他想,自己得马上准备回去一趟。
.莫临见过漆冰琳后,就没有再回婚宴,而是去了威士忌酒吧。心疼得无法忍受,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不断用酒精麻醉着自己,捂住眼睛痛哭。
现在已经快2点了,酒吧也已准备打烊,他红着眼睛,拿走了一瓶酒,在马路上漫无目地走着。
今天原本是他的婚礼,可现在,他这个新郎成为了一名流浪汉,因为在漆冰琳离开后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七里的。
他坐在马路上,把头埋进膝盖,领带已经不见了,西服的扣子也掉了一颗,皱起来的袖子,褶皱明显。他颤抖着把手伸进西服口袋,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遍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