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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子,二

上午十点,文物考古所一老一少两个专家匆匆赶到现场,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饶是经验丰富的考古专家也是瞬间瞪大了双眼,等看清了地上的东西,两人如遭雷击般猛地一怔,年轻一点的专家更是不由一声惊呼,满脸的匪夷所思:

“这……这怎么可能?”

因为现场的东西让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耳熟能详的考古名词,这个现场甚至让他觉得有些诡异,随即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老者,征求对方的意见。

老专家更是面色凝重,没有理会年轻人的疑问,而是蹲下身子低头看了半天,这才冲前者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但年轻的考古者明白,他们两人的判断是一致的。

很快两人便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开始疏散看热闹的人群,并且用白石灰在大坑的周围撒出了一条圆圆的警戒线,开始等待考古队大批队员的到来。

这里没有墓道,也没有墓室,只有夯土下的一具露出一半的铜棺,而棺材四周则散落着密密麻麻的方形木桩,只是在岁月的侵蚀下,几乎所有的木桩已经开始腐烂发软,稍稍一碰便落下一地的碎屑。

在古代铜棺使用是非常罕见的,因为铜棺起着镇压之用,据说人死后进入铜棺,灵魂会被禁锢其内,除非等到棺材腐朽破碎,否则便世世代代都不能进入轮回,除非大奸大恶,罪大恶极之人,而且与别人有着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才会在死后被人放入铜棺,被禁锢千秋万代,永远不得轮回。

再者说,青铜在古代多用来铸币,铸造一具青铜棺更是价值不菲,所以一般人即便是有深仇大恨的仇人,在对方死后也不会花大价钱送对方一具青铜棺材的。除非是不在乎钱的帝王,或者信奉邪教巫蛊,喜欢反其道而行之的妖孽之徒。

青铜棺虽不多见,但对于见多识广的考古人员来说也算不得稀奇,所以还不至于让两位考古人员一时间震惊失色,而此时棺材刚刚才露出了一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棺椁之内埋葬之人是男是女,更别提姓甚名谁了。

所以,吓住他们的既不是青铜棺,也不是墓主人,而恰恰是那些遍地腐朽,看上去一钱不值的散落四周的木条。

因为,就是这些看上去毫无用处的破旧木条,在古代它却有着一个赫赫有名的专属名词,叫作:黄肠题凑。

那么何谓黄肠题凑呢?其实说起来,别说是考古专家,即便稍有点考古知识的人都会解释的头头是道,毕竟这种丧葬形式太特别,也太有名了。

黄肠题凑是初始于战国,流行于秦汉时期的一种特殊葬制,即椁室为四周用柏木枋(即方形木)堆成的框型结构。黄肠是指黄心的柏木,即堆垒椁室所用的柏木枋木心色黄。题凑是指枋木的端头皆指向内,即四壁所垒筑的枋木与同侧椁室壁板面呈垂直方向,若从内侧看,四壁都只见枋木的端头。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用大小长短均等的方形木条,将整个棺椁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等于在棺椁之外加了一件厚重的防护层。

黄肠题凑的其使用者主要是帝王及其妻妾,还有皇帝特许的宠臣,一般人,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也是不能使用这种高规格葬制的,除非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或是赏赐。

总结起来其实一句话,这件事必须得是皇上说了才算,否则,门都没有。有了当朝天子的参与,不但是对逝者的一种肯定,这也代表了一种莫大的荣耀,当然,这在秦汉时期更是最高规格的丧葬形式了。既然这里出现了这种规格的葬制形式,说明棺椁之内绝非泛泛之辈,定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显赫贵胄。

一边是尊享黄肠题凑待遇,一边是被铜棺镇压?这种截然相反,互相矛盾的葬制形式也令前期先至的两位考古者百思不得其解,棺椁里面到底是何许人也?一想到这里,二人便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内心也越加期待起来。

使用最高规制的黄肠题凑,显然得到了皇帝的特旨恩赐,说明皇帝对此人的不舍和留恋,而那一具青铜棺却代表的是让棺内的死者永远不能解脱,这肯定也是得到过皇帝同意或者就是皇帝授权的,这说明皇帝对死者有着刻骨的仇恨,而且恨到了让死者不能进入轮回的程度。

丧葬形式和青铜棺显然是前后矛盾的,而现场看不出墓道,墓室的痕迹,说明当时就根本没有来得及修建陵墓,而是在匆忙的情况下随意埋葬的,更何况埋葬的地方又是极其不符合古代风水学的面南背北,背山面水,前有罩后有靠的基本理论,而是埋在了山北边的极阴之处。

它到底属于哪一个朝代?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一代帝王爱恨交加?而又是谁把他匆匆埋在沿海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山脚下呢?一所代表帝王授权的黄肠题凑墓,其墓主人必是载入史册的显赫之辈,他到底是谁?里面又隐藏着何种不为人知的秘辛?面对一个个接踵而来的疑问,打开棺木,弄清墓主人身份,也许是解开一切悬疑的唯一办法,想到这里,匆匆赶到现场的专家们都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这样的考古现场,对于每一个考古研究者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碰上一次,

对他们的考古生涯来说,这样的大墓毕生能碰到一次就心满意足,荣耀终生了。

随着挖掘的深入,大量的方形木条按照编号一根根清理出去,一座满是深绿色铜锈的青铜棺在泥土中露出了大半个棺体。铜棺的顶部,是两条展翅欲飞的镂空凤凰,一只凤凰的头部已经被铁锹铲落,断茬处显现一缕铜黄色,地上散落着几截青铜和玉石的碎块,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另一只凤凰的嘴中叼着一只翠绿玉环,凤凰已经锈迹斑斑,但仍不失美轮美奂,翠绿玉环虽在泥土中沾染了不知多少年,却仍然晶莹润泽,少有土沁,阳光照耀下,如春草般娇嫩欲滴。

很快,专家组召开了一个紧急的现场会:给此棺暂时命名为双凤衔环青铜棺,鉴于文物的重要性,大家一致表决现场不开棺,而是将铜棺整体起运至市文管所,然后邀请国内文物保护方面的专家,在室内恒温条件下对整个铜棺作一个细致的检测,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随着两台推土机不断的轰鸣声中,一条简易的道路从村外的马路横穿一片麦田,径直延伸至大土坑跟前,随即大型吊车和运输卡车也缓缓开了进来。

围观的众人看着被铲掉,推到路两边的小麦青苗皆是面露不忍,此时小麦正是灌浆期,再过大半个月,就进入收割成熟期了,但现在铲掉,这一年算是白忙活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考古所肯定会就麦田的损失作出合理的赔偿,也许赔偿金比小麦收获后更高一些,但乡亲们还是忍不住的惋惜不已。

考古人员经过一天的忙碌,铜棺周围的夯土,木条也终于清理完毕,晚上七点,准备工作全部结束,起吊正式开始。

在两盏巨大探照灯的照射下,大坑周围亮如白昼。起重机驾驶员不断调整角度,缠满绒布和纤维绳索的铜棺慢慢离开了地面,被缓缓吊起。一米,两米,三米,铜棺被小心翼翼的吊在半空。

周围几百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死盯着,头发花白的老年专家作为现场的总指挥,他挥动着手势,大声吆喝着:慢点,慢点,再慢点!好,向右移,再向右一点,好!

突然,铜棺发出几声轻响,“咯吱!咯吱!”如同细砂摩擦铁皮,听得所有人心底一颤,就在这时,意外忽然发生,棺材大头冲下发生了倾斜,青铜棺板“哗啦啦”摩擦着棺体落在了地上,从几米的空中直直插入泥土。

紧接着,棺内一件形似圆月,但只有一边闪烁着荧光的透明物体随之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下面的青铜棺板之上,只听到“啪”的一声,透明物体摔的粉碎,像是一个顽童燃放的爆竹,荧光四溅后,所有的碎片随之瞬间黯淡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除了吊车发动机仍在轰鸣外,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考古队员们更是一个个大惊失色,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人为造成的考古事故,而且后果严重。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中一个孩子终于打破了现场的宁静:“我看到了,是夜明珠!会发光的夜明珠!”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个面色惨白的考古专家跑上前去,俯身捡起几块碎片,放在手中呆呆看了半天,然后转回身对众人说道:

“这不是夜明珠,好像是玉佩,是由一黑一白两个半月形玉圭嵌合在一起的玉佩……”

就在此玉器碎掉的同时,无限遥远的一处茫茫群山中,一个正在盘膝静坐的青年人猛的抬起头,略显忧郁的眸子掠过繁星点点的夜空,面色中闪过一丝对久远往昔的追忆,半晌后,他喃喃自语道:

“赢……赢真,阳轩公主,你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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