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天紧张的准备工作,唐纳终於接到了军务部和内务部联合发出的军令,他和他辖下的一连轻装步兵到都林城西门外六十公里某处,与公主的车队会合。
此去路途遥远,机甲部队徒步行军的话,速度当然可以更快,但是无法保证可以持续行军一个礼拜,那样不管是机甲还是驾驶师都无法承受,所以唐纳他们的七十八架机甲,仍然由七十八辆大型运输车运送。
除此之外,还有唐纳自己的越野悬浮车、两辆整备运输车,一辆远途蓄能车,一辆雷达预警车,八十馀辆悬浮和履带车形成的车队绵延数公里,走在路上当真是浩浩荡荡。
因为奥匈利亚王国在是个大陆国家,除了亚平宁格半岛之外,再没有临近大海的国土,为了保持和英格尔王国这个岛国的联系,十几年前,马泰尔三世用金币敲开了维京王国的大门,租用了他们一处位於大陆西侧的海港||阿姆斯壮。
事实上,因为没有海港,造船技术也非常落後,奥匈利亚王国根本没能力制造可以运载机甲的远洋船。就算制造出来了,缺乏海战机甲部队的奥匈利亚也没能力保护运输船队。
所以,被租用的不只是一个港口,还有一支属於维京王国的混编船队。
对维京王国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个以海盗闻名於世的国家,很多海盗队伍都持有皇帝亲自签发的私掠许可证,以官方的名义到世界上的其他国家烧杀劫掠,他们当中的佼佼者,甚至还有维京王国的贵族头衔。
抢劫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给维京王国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他们几乎没有对外贸易,平民中的男人,从少年到老人,只要能够禁受住海上的颠簸,基本上都在船上﹁工作﹂,陆地上大都是老弱妇孺。
所以,维京王国的农业、畜牧业、养殖业等等,都不发达,国土上有著大片的荒地。
用国际政治专家尼古拉斯的话说,这是个载满他国人民灾难的富饶国度,一个用血腥编织出来的美丽天国。
从奥匈利亚王国进入维京王国,一直到阿姆斯壮港口,六百多公里路程全都是荒野,军用地图上没有任何村落。
据说这里原本是法兰斯王国的领土,但是法兰斯实在无法忍受维京海盗日复一日的抢劫和骚扰,主动将国境线後退了一百公里,割让给维京王国。
这块土地上没有任何机甲武装力量,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很多使用简陋武器的流寇。
﹁所以,除了我们机甲部队,还需要一支装甲仆从兵进行护卫。﹂唐纳向布兰妮解释。
他们两个乘坐的越野悬浮车是车队的第二辆,前面带头的则是尼古拉斯乘坐的雷达预警车。
伊莎贝尔自从被关了禁闭之後,这两天一直有意地躲避著唐纳,此时她正坐在车队最後的野外指挥车上压阵。
布兰妮对将要去的维京王国非常好奇,不停追问唐纳各种问题。
唐纳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其实全都来源於尼古拉斯,很快便招架不住,口乾舌燥不算,还要听赫本在驾驶座上不停发出窃笑。
他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到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
﹁什麽是装甲仆从兵呢?﹂
唐纳暗暗擦把汗,决定午饭之後和尼古拉斯换一下车,他喝了口水,用专业的口吻介绍道:﹁就是驾驶装甲车的仆从兵。﹂
……介绍的真是太清楚明白了,赫本忍不住捂著肚子一阵狂笑,差点把车撞上前面雷达预警车的屁股。
﹁有些国家,比如维京王国,他们海战机甲种类繁多,技术先进,但是陆战机甲的技术比我们要落後,所以维京王国的强盗们如果到了陆地上和机甲部队战斗,就会使用高机动性的越野车,带著地雷之类的火药类武器攻击机甲。﹂
﹁啊!﹂布兰妮轻声叫了起来:﹁那是被朱庇特大神禁止使用的武器,这是亵渎神的行为,愿他们死後灵魂可以洗清罪责。﹂
看著女孩虔诚地为异国强盗祈祷,唐纳脸上泛起微笑。
﹁虽然这是卑鄙无耻的做法,但是对於我们轻装机甲部队来说,的确有著不小的威胁,尤其他们会趁著我们机甲还放在运输车时发动偷袭。﹂
﹁那我们该怎麽办呢?﹂
布兰妮惊慌地问道,彷佛车外已经有一大群背著地雷的强盗。
赫本笑道:﹁布兰妮妹妹,你怕什麽?有你的唐纳哥哥在啊。﹂
布兰尼吐了一下舌头,看著唐纳,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哦,哥哥,我忘记了。只要唐纳哥哥在,赤手空拳也能打跑他们。﹂
唐纳对著後视镜瞪了一眼,却无奈的看到赫本抛给他一个调皮的笑容。
﹁这就是装甲仆从兵的任务了。他们驾驶著被称为移动堡垒的装甲车,可以在我们的车队外形成一道防线,掩护我们做好战斗准备。﹂
﹁原来是这样。﹂布兰妮恍然大悟:﹁这麽说,我们就是去和装甲仆从兵会合啦?﹂
唐纳微笑著点头。
马泰尔公主要在禁卫军重装步兵的护卫下,到达装甲仆从兵的军营,然後自己的部队过去交接防务,再正式出发前往维京王国。
这种繁琐而无意义的护送工作,唐纳打从心底觉得无聊。
他不认为在维京王国的领土上,有人敢袭击拥有一连机甲的车队。
到了海上,又有谁敢招惹海上的王者,维京海盗的混编舰队呢?
别说伊莎贝尔、阿妮塔,就从火莲花随便抓出一个连长,也能把这个任务顺利完成,何必大动干戈,一定要让唐纳亲自跑一趟?
他想著自己的头衔职位。
王国男爵,而且是有采邑的男爵。
中校,王国军队中唯一有番号的轻装步兵师师长,兼管整个南方集团军的轻装步兵。
军务部轻装步兵司总参谋长助理。
军务部风纪司南方局局长。
这其中,几乎所有的职务都是特例。
参军不到半年,就从中尉升到了中校,而师长一职,一般情况下是由少将担任,就算轻装步兵属於二类兵种,最少也要是个上校才行。
至於兼管差不多一个军的兵力,那是中将级别才能获得的殊荣。
总参谋助理,看起来不算什麽,但实际上,军务部很多司的总参谋长都在地方上任职,无暇顾及部里的工作,具体职责都是由助理行使,何况轻装步兵司现在压根就没有总参谋长。
依照正常程序,唐纳得从学校一毕业就找到门路,到军务部担任参谋,还要熬上十五年左右,才能得到这样的职务。
风纪司就更不用说了,南方局局长的位置,等於把整个南方集团军的军官都掌握在手中,唐纳做这个工作,军衔不是低了,而是高了。
为了保持风纪司成员的胆识和锐气,也为了少受贵族之间和官场上盘根错结的利益关系影响,风纪司一般都是找年轻的低级军官出任纠察。
据说风纪司主管也不过是个少校而已。
掐著手指头数了一遍,唐纳用力靠到椅背上,握起布兰妮白嫩的小手,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把这个该死的任务完成,回到南方集团军的时候,自己就不用像去年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正想著,赫本座椅的椅背上突然闪烁了两下,出现了一块萤幕,尼古拉斯的头像在上面显示出来。
﹁唐纳师长,雷达发现,前方三公里有辆车停在路边,来意不明。﹂
唐纳皱眉道:﹁会不会是行人的车坏了?﹂
﹁应该不是,我们已经离开了一般公路,因为运输车重量太大,现在我们行走的是机甲运输的战备公路,普通车辆是无法进入的。﹂
﹁让大家提高警惕。取出自卫手枪,做好战斗准备。﹂
﹁是!﹂
随著命令的下达,原本排成一字长龙的车队拉开了间距,位置也一左一右地交叉开来。
很快,前方的路边出现了尼古拉斯发现的那辆车。
通过监控系统,尼古拉斯即时报告发现到的情况。
﹁是一辆豪华型加长型悬浮车,车上似乎有贵族徽章。我再拉近一些看看……﹂
﹁不用了。﹂唐纳戒备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可遏抑的喜悦。
这种型号的悬浮车,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等待他的,全都林也就只有一辆而已。
﹁是莎朗姐姐吧?﹂布兰妮笑道。
﹁你怎麽知道?﹂
女孩指指萤幕上的悬浮车图像说道:﹁上次莎朗姐姐就是坐这辆车,去看你和布鲁斯叔叔决斗的啊。﹂
发出战斗警报解除,部队正常行进的命令後,没等唐纳说什麽,赫本已经把车停在那辆豪华房车的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在表演自己娴熟的驾驶技术,赫本用车头顶著加长型悬浮车的车头,两辆车几乎挨到了一起才停下。
奇怪的是,莎朗并没有从车上下来。更奇怪的是,唐纳也没有下车,两辆车就那麽静悄悄的,车头对著车头停著,直到火莲花庞大的车队一一通过,远去。
忽然,加长悬浮车的雾灯亮了起来。虽然是白天,两盏大灯强烈的黄色光柱,还是射进唐纳的车中。
赫本吓了一跳,一句脏话立刻脱口而出。
接著,灯光不住的打开、熄灭,似乎按照某种规律一般,持续了一分钟时间。
﹁唐纳哥哥,我是不是眼花了?为什麽我看到你的眼在闪闪发光,好像灯泡一样?﹂
唐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加长悬浮车的灯光熄灭了,它的司机也表现出了高超的技术,在车悬浮起来的同时後退了几公尺,车才刚刚启动,就划出一道圆弧,绕过唐纳的越野车,向著都林的方向行去。
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八公尺长的车身丝毫没有显示出笨拙来。
赫本不满的哼了两声,启动车向远方的车队追去。
﹁唐纳哥哥,为什麽莎朗姐姐来送你,却不和你说话呢?﹂布兰妮奇怪的问。
﹁因为她担心你哥哥不喜欢她了。﹂赫本插嘴道。
﹁赫本……﹂唐纳低声叫了赫本一声。
赫本吐了下舌头,乖乖闭嘴,专心开车。
﹁她不用和我说话,刚才车灯一明一亮,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贵族语言,叫做﹃阳台灯语﹄,她要告诉我的事情,已经都通过灯光说出来了。﹂
﹁唐纳哥哥好厉害,这个灯语我连听都没听过,可是你居然能够看懂。﹂布兰妮满是崇拜的看著唐纳。
饶是唐纳脸皮之厚,在南方集团军都首屈一指,在女孩天真的注视下也不禁红了一下。
﹁所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贵族男性,都懂得这种语言,它实际上是用来私通的一种方式,贵妇人们和忠於她们的骑士,经常发展纯粹精神上的恋爱,连丈夫都不能随便进出的闺房,宣誓效忠的骑士却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和女主人交流……在这种情况下,是否会突破纯粹精神的界限,就谁也不知道了。﹂
布兰妮听得瞠目结舌:﹁既然骑士可以随便进入贵妇的闺房,还要阳台灯语做什麽?﹂
赫本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要你的唐纳哥哥在人家丈夫在家时闯进去,做什麽不可以让小孩子看到的事情?﹂
﹁没错。阳台灯语其实就是说,当贵妇在丈夫不在家的时候,跑到阳台上,使用忽明忽暗的灯光,邀请自己情人幽会的语言。
﹁我和你莎朗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要躲避开学校的其他老师,也常常依靠同样的灯语来传递消息。﹂
﹁原来是这样……唐纳哥哥,也教我吧?﹂
听到这一句,唐纳脸都白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系列﹁布兰妮对其他男人使用阳台灯语﹂等等对自己有重大打击的画面,不禁颤声问道:﹁你学这个做什麽?﹂
﹁赫本姐姐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唐纳哥哥可以叫我陪你啊。﹂
车上的另外两个人顿时目瞪口呆,良久之後,才爆发出意义复杂的笑声。
半个月後,马泰尔公主出使英格尔王国的车队,终於到达维京王国最西端的海港||阿姆斯塔朗。
自从和火莲花的队伍会合之後,马泰尔公主还不曾露过面,唐纳他们则是大开眼界,见识了什麽叫做皇室的奢侈风格。
马泰尔公主乘坐的车辆﹁凤辇﹂,和机甲运输车同样大小,光後面的挂门就有十一公尺长,车厢上的戒律双头鹰标志用黄金雕琢而成,鹰眼等部位则以钻石和各种宝石装饰。
第一眼看到这辆车时,唐纳差点哭出来。
军务部的命令上说﹁这是一次秘密出使﹂,现在看来,别说雷达监测系统了,光是车上宝石反射的光芒就可以直射到十公里以外,怎麽可能保守秘密?
如果强盗们把这辆车抢走,不用说引擎或者车厢内的装饰,光外面的黄金和宝石,就足够几百个人舒舒服服过一年了。
所以,这一路上他们过得并不太平,当看到阿姆斯壮特有的红色尖顶房屋时,就连唐纳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三起五百人以上的强盗攻击、十二次夜袭,这就是半个月以来的遭遇。
到了後期,唐纳乾脆让手下们保持十架机甲充满能量待命,装备落後的强盗们看到半跪在运输车上,枕戈待旦的轻装机甲之後,才变得老实起来。
让唐纳格外郁闷的是,不管他们在外面打得多热闹,马泰尔公主也没有走下过凤辇一步。
唐纳充满恶意的猜著,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长得太难看,所以看到火莲花那些朝气蓬勃的女兵而自惭形秽,才整天躲在车上?
不管怎麽说,他们还是准时到达了阿姆斯壮海港。
等到出海之後,安全防卫工作就会移交给租用的维京海军舰队,唐纳可以让属下们好好休息几天了。
阿姆斯壮的总督,维京王国海军司令,马拉多纳元帅是个伯爵,早就带著欢迎的队伍到了城外,毕恭毕敬的等待马泰尔公主一行人的到来。
礼节方面的工作,自然有内务部官员负责。
唐纳命令运输车在两侧护送凤辇,轻装机甲全部换上军礼服配件,半跪在运输车平板上,展现奥匈利亚王国的﹁军威﹂,自己则和尼古拉斯一起窝在车上。
唐纳看了一眼马拉多纳的资料,对又矮又胖,如同冬瓜般的维京伯爵没有任何好感,向尼古拉斯问道:﹁为什麽一个我们租用的港口,就值得维京王国的海军司令亲自驻守?﹂
尼古拉斯哈哈大笑起来,差点笑岔气:﹁唐纳大人,你……你太孤陋寡闻了。﹂
眼看唐纳要恼羞成怒,拳头都快砸到萤幕上了,尼古拉斯才勉强忍住笑,说道:﹁维京王国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地广人稀,大部分军事力量又属於个人所有,而且常年在海上漂泊,所以,皇帝对於军队和地方政府的控制能力很低。﹂
﹁你是说,地方政府可以不听皇帝的旨意?﹂唐纳问道。
﹁差不多,换种方式说,他们的皇帝很少干预地方和军队的管理,维京王国的爵位和军衔,都是花钱购买的。只要掏一百万金币,就能当上男爵,每高一级,价码翻一倍。至於军衔,他们每年都会拿出三个元帅、五个上将、若干中将、少将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唐纳瞠目结舌。
他万万没想到,在奥匈利亚王国拼死拼活还不一定能够得到的爵位和军衔,在维京王国却成了有钱人的玩具。
这麽说来,要是自己多参加点决斗什麽的,搞上一大笔钱,也可以轻轻松松在维京王国搞到一个元帅当当?
这样想著,唐纳脸上不禁浮现出很邪恶的笑容。
彷佛知道他在想什麽,尼古拉斯阴笑著说道:﹁维京王国所有的贵族和军官,最少也要拥有一支上千人的海军部队。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并不会制止贵族之间的内斗。﹂
只要战斗在海上发生,只要没有被第三方势力发现,只要把对手彻底打倒,那维京王国绝不会在意你出海时只有三艘战舰,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六艘,尽管船上满是血迹。
只要没有被攻击家族的幸存者从茫茫大海上逃生,到维京的都城提起控诉,那麽一切都没人过问。
而如果发动攻击的贵族运作不力,被猎物逃脱,他就难逃一死。
维京皇帝会龙颜大怒,以叛逆的罪名收回私掠许可证,并且下达通缉令。
然後,其馀将军、元帅会一拥而上,将发动攻击的贵族撕成碎片,他幸存的舰队以及所有财产,缴纳十分之一给皇帝之後,其馀的各家平分。
刚听尼古拉斯介绍完,布兰妮已经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