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吗？起来吃早饭吧。”
刘云水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一睁开眼，他就看到陆小曼。陆小曼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刘云水只觉浑身酸软，他晕乎乎的坐起来，两条腿耷拉到床下。
脑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连衣服和鞋都没脱，睡了一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走到山脚下，慢慢走到大铁门前……
这场景就像是蹩脚电视剧一样：男主角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别人家的床上，然后和女主角都做出一副大惊的样子，互相大叫：“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可是陆小曼只是把一条毛巾扔到他的身上：“去擦把脸。”她举止自然，丝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刘云水几乎被迷惑住了，他看着陆小曼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疑惑着自己脑子里那种可怕的感觉是不是做梦导致的。在梦里……
刘云水一跃而起，顾不上洗脸就冲出房间。他发现自己在长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门前。如果记忆没错，倒数第二间房间就是陆小曼的爷爷所在的房间。要想搞清楚昨晚那混乱的记忆是否真实，看看那个老人在不在就行了。
走廊里没有别人，刘云水贴到倒数第二间门前，轻轻握住把手，小心的旋转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他却突然犹豫了。万一里面有人怎么办？自己在别人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刘云水轻轻把门关回原处。他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可以到客厅看一看，看那里有没有记忆中的那些塑像，来确定昨晚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不进去呢？”
陆小曼的声音不大，刘云水却脚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后，只是因为他太全神贯注没有发觉。这算是被抓了现行，刘云水的脸腾地红了。
陆小曼推开门，首先走了进去，刘云水局促不安的跟在她身后，想解释却不知说什么。陆小曼走进去拉开窗帘，转身面对着刘云水。
“再次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爷爷。”
一个黑色的雕像沐浴着阳光坐在写字台前。刘云水慢慢走到写字台前，夜里见过的老人现在正襟危坐，面前还放着书本。他试探的看着陆小曼，慢慢伸手摸了摸老人的手臂，触感坚硬，没有衣物和皮肤的柔软。那种可怕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缩回手，看着陆小曼。
陆小曼平静的说：“没错。我爷爷变成塑像了，你没看错。”
刘云水后退两步，转身跑出房间。跑过走廊的拐角，他在旋转楼梯前停下脚步。
楼梯下，无数黑色的塑像在大厅里一动不动。光线明亮，因此并没有昨夜那种可怕的感觉。刘云水慢慢走下楼梯，来到沙发前。爱因斯坦的塑像仍然坐在那里。他神态安详，双手扶在手杖上，似乎在欣赏着舞池里的舞蹈。关羽站在大门的门边，右手握着大刀，左手拿着个杯子。乐队的那几只兔子现在蹲在钢琴上，也变成了雕像。西施躺在另一张沙发上，恺撒在沙发后面盯着她……
所有人保持着各种动作，看起来是突然变成雕像的。刘云水回头望着楼上，惊疑不定。陆小曼站在二楼楼梯口，向他做了个手势，说：“想吃早餐的话，就来吧。”说着转身走了。
她不像是有恶意。如果有恶意，昨夜自己昏睡的时候，更容易被摆布。尽管经历了这一夜，这个女人，这桩别墅都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但自己是男人，没理由怕一个女孩子。刘云水原地转了两圈，就走上楼梯。餐厅的门没关，他走进去的时候，桌子上摆了一盆白粥，一摞切片面包，两盘小菜。陆小曼坐在桌边泰然自若的盛着粥。刘云水讪讪的坐在她对面，陆小曼瞟了他一眼，把盛好的粥递给他。
“谢谢。”刘云水接过粥，看着陆小曼盛另外一碗，“……吃完早饭，我可以走吗？”
“我没打算留你吃午饭。”陆小曼淡淡的说，“要不是你昏倒，你夜里就可以走了。”
“就这么简单？”刘云水问。
“你认为还有什么？”
“比如，关于昨天的舞会……”
陆小曼微微一笑：“我不要求你什么。就算你真的想出去讲，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赌咒发誓常常会被违背，而不需要任何保证人也能做到守口如瓶。所以我不会让你保证什么。当然，如果你愿意保密，我会很感激。”
一听能走，刘云水悬着的心掉了下来，人也轻松许多，举止也变的自然。他喝了口粥，夹了一点小菜放进嘴里。
“好美味啊。”
“我自己拌的。喜欢就多吃点吧，有很多。”
刘云水一边吃一边瞥着陆小曼，这个姑娘用瓷勺搅着白粥，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把眼光移开，然后都笑了起来。
“那些雕像是昨天晚上的那些人吗？”
“是。”
“那么您爷爷……他也变成了……”
“对，我爷爷，还有他们，都变成了雕像。”陆小曼小口喝着粥，饶有兴趣的看着刘云水的表情。后者身子前倾，问：“那……他们会变回来吗？”
“会。”
“什么时候？”
“不告诉你。”
刘云水挠挠头，问：“你为什么不会变成……那个什么？”
这话很不礼貌，可是陆小曼并不着恼：“我和他们不一样。你还是别问了，快吃吧。吃完就回去。”
刘云水反而不想走了。他暗自琢磨着，尽管这一夜的经历太奇怪，不过仔细想来，小曼却对自己真的没有过任何不友好的表示，如果真想加害自己，昨夜就……这里的事情，可不是随便能经历到的。他呼噜呼噜的连吃了三碗，吃完了一抹嘴。问陆小曼：“大厅是不是还要收拾？”
“这个不用你管，我会慢慢收拾的。”
“这怎么行呢。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我总得帮点忙。”刘云水说着，把碗一推，就往大厅跑。
陆小曼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还从没看到过这么厚脸皮的人。等她洗好碗筷，来到大厅，刘云水正收拾着各个桌子上的杯子碟子纸巾，也亏他本事大，连帘子后面的吸尘器都找了出来，陆小曼只有苦笑，一起动手收拾，把一瓶瓶酒放回酒柜里去。刘云水把盘子集中在一起，穿梭在雕像之中。
“放到哪里？”
“放到二楼厨房的水槽里去。”
刘云水很快又下了楼，开始卖力的用吸尘器吸着地毯、沙发。他甚至还用吸尘器在雕像上吸来吸去，陆小曼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刘云水一边吸，一边问：“这些雕像，真的都是他们本人吗？”
“是。”
“爱因斯坦？拿破仑，真的都是本人吗？”
“是。”
“不得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没必要告诉你了。”陆小曼看着他那副似乎很不在意的样子，暗暗发笑，“你把这些垃圾扔到外面的桶里去。”
刘云水扔完垃圾，陆小曼已经把大厅里的物品摆得清清爽爽。他瞥了一眼挂钟，才10点多，就问：“这些雕像就摆在这里？”
“就摆在这里吧，下周他们还要继续开……”陆小曼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住口。可是刘云水已经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殷勤的说：“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做这么多？”
“你如果真的这么想干活，”陆小曼任他跟在自己后面，来到厨房，“你就把这些碟子全洗了吧。不过，就算洗得再晚，我也不会给你准备午饭。洗完了就回去。”
刘云水的如意算盘被一口道破，脸上不禁一红，——这幢别墅留下了太多的谜团，真舍不得离开，可是又不能厚着脸皮不走。
那里足有100多副杯子碟子和刀叉筷子，堆得小山一般。陆小曼嘲弄的笑着，关门离开。刘云水只得硬着头皮开始清洗。只洗了一会儿，他就感到腰酸。水槽里看起来一点都没减少。等钟声敲响了十一点，他才洗了一小半。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这堆积如山的盘子要洗到什么时候？
陆小曼不知何时回来了，坐在餐桌上，撑着双臂，前后荡着双腿，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看到刘云水已经累得不行，她才笑眯眯的走过来，拉开旁边的一扇玻璃门，动手把没有清洗好的盘子，杯子，刀叉什么的，往里面的架子上摆。
“啊！你有洗碗机，为什么不早说？”
陆小曼振振有词地说：“我让你手洗了吗？你自己不问，关我什么事？我要是不好心告诉你，你要洗到什么时候？”
刘云水一时语塞。他和陆小曼一起把杯碟摆进洗碗机，在毛巾上擦着手。陆小曼把水槽四周的水擦干，很开心地说：“多谢你啦！现在你可以走了。”
现在真的没有借口了。刘云水只得装出一副笑脸，很“愉快的”向陆小曼告别。陆小曼把他送到大铁门外，叮嘱道：“以后可不许来翻墙了。”
“嗯……我还能再来吗？”
“不行。”
拒绝得这么干脆，刘云水脸上热辣辣的。他挠挠头，向陆小曼告别。走了几步，陆小曼突然喊道：“等一下！”
刘云水转身的速度如同闪电。陆小曼把一个纸包递给他，说：“你帮我打扫卫生，这个汉堡作为答谢吧。这是我自己做的，面包夹牛肉。免得你说我让你干活，连饭都不给吃就把你赶走了。好了，再见。”咣当！大铁门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