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狩猎许可证,最远也只能进入缓冲地带,打一些山鸡,野兔,角羚羊,狐狸之类的小动物,核心区还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二十多年来,除了一些通过不法手段进入核心区的偷猎者,已经没有多少人见识过广袤的原始森林真正的面目了。
不过,听当地的一些老人们说,一九九六年冬天,接近年底的时候,有个开着高级轿车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儿,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进了天茫山,再也没有出来。
闭塞的小山区出现一辆红色的高级跑车,这是很稀奇的事情,很多住在山边边的村民都看到了,那辆鲜红色的小轿车驶进了天茫山,消失于大雾。
过了三天,呼啦啦来了一群外地口音的人进山。村民们才大约明白,那个进山的女人以前也是这里的人,嫁了南方的富商,就背井离乡去了南边,养尊处优过了十几年少奶奶生活,后来人老珠黄留不住男人心,富商就娶了小老婆风流快活,抛弃妻子。那女人向来是对人高傲,也不讨公婆喜欢,在那边也没有交心的朋友,她老公都背着她离婚签字转移财产了,她还蒙在鼓里,早年也没攒下几多钱,真是惨啊……这个女人到底流淌着东北烈性的血液,冲动之下竟然带了儿子回来,不管不顾跑进了天茫山。
山脚的村民都说她是为情自杀,“作孽哟,自己不想活了,还要带上娃娃……”老人们叹息。
汽车碾过干草枯枝,压过碎石瓦砾,一直往深处开去。森林太密了,路面上的积雪反而少了薄了,下雪的时候雪花都被树枝拦在半空,不能飘落下来,两边的树枝也被压地低低的,更加向中间合拢起来,把个细细的山路闷闷搂在怀里。
下午两点,冬日的阳光还算强有力,穿透密林斑驳地投射在车窗上,投射在驾驶座的周暮光身上。光线忽明忽暗,明的时候,看得清楚他深邃的眼睛,暗的时候,只能看见他面部轮廓的阴影。
啪!——
一根树枝承受不住压力,断了。积雪啪啪啦啦掉在车顶上,又顺着车窗滑落。谢晓宇惊了一下,转头看去,右面的车窗挂了雪粒子,正当时,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突然耷拉在玻璃外面。
“呀!”她吓了一跳,喊出声来。
“怎么了?!”周暮光踩了刹车。
只见那条褐色的毛尾巴,快速扫了一下玻璃窗,不见了。谢晓宇正奇怪,倏然看见斜上方的树干,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荡来荡去,雪白的肚皮,俏挺挺的四肢,尖尖的小脑袋上两个骨碌碌的眼睛朝谢晓宇的方便滴溜溜转了两圈,扭身跳到了别的树干。
“怎么了?”周暮光又问了一声。
“没事,我看到一只雪地松鼠。”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一定觉得她大惊小怪了吧。
周暮光嗯了一声,转身,发动汽车。
她觉得已经开了很远了,那只小松鼠提示她,他们已经来到缓冲带深处。周暮光却没有停车的意思。
“周先生。”她眼见着路线越来越偏僻了,忍不住说道:“我知道缓冲区有专门供护林员休息的安全屋,您是要去那里吗?”一般进山打猎都会带上三五天才走,周暮光是打算把安全屋当做休息地吗?
周暮光说:“那个地方开车两天才能到,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吧。”
两天?两天您都把车开进俄罗斯了!
“周先生,天茫山对游客开放的范围,缓冲带已经是极限了,您不可以开进核心区,那里有东北虎出没,东北虎!很危险!”
周暮光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谢晓宇摸不准他怎么想的,要追求刺激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吧,深山老林野兽出没不说,手机信号也不好,真要是出了事,呼天抢天SOS都发不出去。
“周先生请先停车,我们需要谈谈。”
不理她。
“您可以先停车吗?我这里有一份天茫山地图,您可以看看。”
不理她。
“请您停车,我要上厕所!”
不理她。
“周暮光,你给我停车!”
周暮光蓦的回头,面色不虞,“你这么大声,会吵到其他人。”
谢晓宇也气气冲冲瞪着他,就是要吵死你!你个拐骗少女的死骗子!
“这里就你和我,我就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
周暮光侧头瞅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要上厕所,还不去?不去我开车了。”
“停停停,我这不就去了,你急什么!”谢晓宇带着怒气推开车门。
周暮光也下了车,他拿了猎枪下来。
谢晓宇朝着低矮的灌木丛走去,后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别走太远,小心有蛇。”
她嘀嘀咕咕,哪里会有蛇,蛇都去冬眠了,我要小心狼才是。
她不知道,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正有一杆黑洞洞的步枪瞄准了她。
雪坡上,一胖一瘦两个扛着枪的男人居高临下俯视那辆汽车。
瘦子把枪上膛,食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放冷枪,“基哥,他们下来了,两个人先打哪个?要不先打靠车的那个,好瞄准。”
基哥正拿着望远镜探望,他粗声粗气地说道:“靠车站的高个是目标,不过老板说,姓周的身边有个神枪手陪着……先爆头那个矮子,他要是跑了麻烦就大了。”
“那就先干死矮子。”瘦子说着把枪头换了方向,瞄准了那个慢慢走路的矮子。
晓宇的围巾被灌木丛挂住了,她大意之下被扯的一踉跄,差点滑倒。她伸手拽自己的围巾,指头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冰冰的滑滑的……
“蛇!啊——”她吓得后退两步,脚下不稳扑到在地。
砰!
树干颤动,大面积的雪簌簌落下,砸了晓宇满身满脸。她却顾不得这些,树干上明晃晃一个冒着烟的小洞,心里咯噔一下,有人开枪!
谢晓宇面容惨白唇无血色,如果不是刚才碰巧摔倒,恐怕那个冒烟的小洞就会开在她的脑袋上了!她颤巍巍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汽车那边跑。
砰!——
砰!——
又响起两声枪响,她听着清楚,心惊胆战的看前方,周暮光躲在一棵树后,侧身朝着山坡放了两枪。
“趴下!”他厉声喝道。
谢晓宇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听到周暮光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了,蹲下身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山间有霎那安静。
谢晓宇两手紧紧抓着衣服,极度恐惧导致手腕痉挛抖颤……她在东北念书三年,一直都谦逊有礼尽量不和别人起冲突,周末也不会去KTV、酒吧还有歌厅那些地方,她妈妈总是叮嘱她:东北人彪悍,千万别和他们打架,你们学校又在半山腰,人家捅你两刀把你扔进后山,尸体都找不到……这次倒霉了,难道真的要魂丧荒野?!
山坡上基哥猛力拍小弟的后脑勺,“喂!你怎么搞的,这么近还打偏!找死啊!”
“不是啊基哥,那个人突然大叫,我手滑,就稍微偏了一点……”
“偏一点!偏一点!他妈的打到树上了,你这叫偏一点!”
“基哥,干嘛这么费事啊,干脆点,我们在地上埋个炸弹炸死他!”
“炸你妈的!”基哥抬脚踹小弟,“老子不知道炸死他干净?老板说要做的自然一点嘛,你他妈把车子炸的四分五裂,傻子都看出是故意杀人了!痴线!”
“噢。”
“噢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