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命由天定
郭亮怀揣着一张十万元的支票，兴奋地来到医院。他一口气就跑到四楼脑外科的住院区，直接奔向母亲的病房。当他跑进病房时发现母亲的病床，空空如也，雪白的床单，平整地摆放着一床薄被。
他又跑到护士站：“护士。请问406室3床的病人上那里去了？”
护士抬头看了看郭亮：“病人自己出院了！”
郭亮一听就蒙了：“病人还没治好病，怎么就出院了？”
护士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抬了一下眼皮：“你是谁呀？”
“哦，那个…我是他儿子。”
“那你自己回家去问问，不就全知道了。人现在又不在这里！”冷冷地甩了一句，护士自顾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他了。
郭亮一刻也不敢耽搁，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家。
一进院门，便看到老父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闷头搓着因为已经使用多年而被手摸索得发亮的旱烟杆。
郭亮跑过去：“爸，我妈呢？你们怎么回来了？”
父亲无力地摇摇头，没有说话。无助的眼神示意他母亲就在屋里。
“妈，你怎么回来了？”躲开父亲可怜的眼神，郭亮快步跑进屋里，急切地问道。
母亲转过身，仔细端详着郭亮，有气无力地说：“妈的病，妈知道是咋回事。”
“妈！”郭亮想劝劝母亲。
母亲打断郭亮：“真的没事，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再花钱，太冤枉了！”
“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我现在有钱了，您看！”郭亮掏出支票，推到母亲面前。
母亲先是一惊，很快又恢复自然，轻轻地摇摇头，又把支票推了回来：“妈都是半截子埋土里的人了，花这钱没用。”
“妈——！”郭亮急了。可是母亲推开他，走了出去。已经哭红眼睛的郭静拉住郭亮：“哥，咋办呀！”
郭亮感到心里一阵阵地刺痛，他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你咋回来了？”
“是爸告诉我的。”郭静边哭边说。
“家里的事有我呢，你赶快回去上课。”
“哥，妈这样，你让我怎么上课？”妹妹已经泣不成声。
“我说了，家里有我呢，用不着你！回去上课！”郭亮几乎是吼着说出口。这下妹妹给吓坏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哥哥发脾气。
看着妹妹哭着跑了出去，郭亮瘫软在炕上。他清楚妈妈的病情，可是，他更了解妈妈的脾气。这次，真的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丢了灵魂一般的郭亮出现在养殖场，工人告诉他：“昨天下午胡副乡长来过一次，听说你不在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不过，看样子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去找一下胡副乡长问问。”
郭亮来到胡副乡长的办公室，轻轻地敲了门，听到你面有回音，迈步走了进来。
胡副乡长正在看一份文件，见到郭亮进来，放下文件站了起来：“是郭亮啊，来。快坐！”还是以往那样挂着一副和蔼的表情胡副乡长好像并没有发现郭亮一脸的疲惫。
“听说您昨天找过我？”郭亮谨慎地问了一句。
胡副乡长端过一杯茶，递给郭亮：“是啊。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郭亮慌忙地接过茶杯，想要致谢，却被胡副乡长伸手拦住了：“有事您就说吧！”
“是这样。”胡副乡长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郭亮：“你先看看这个。”
郭亮接过文件，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份合作意向书的草稿。他实在不明白胡副乡长为什么会给他看这个。他抬头看了一眼胡副乡长。胡副乡长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郭亮很认真的把这份意向书看完。意向书的大致内容是说，一个香港的公司准备在这边利用这里的现有资源建一座大型的果汁厂。完全是现代化的生产，看样子规模不会太小。郭亮小心翼翼的把意向书还给胡副乡长。
胡副乡长接过合同，随手放到一旁，问道：“你是个大学生，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郭亮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和自己完全不相干，胡副乡长为什么想听自己的看法。他仔细地想了想：“我觉得可行。咱们上山有不少的野果，尤其是酸枣，满山都是。我在北京喝过酸枣汁，城里人很喜欢！”
胡副乡长赞赏的点点头：“不亏是大学生，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咱们山上的果子。没错！县里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初步决定把这个项目放到咱们乡。那你再说说，如果这个项目果真落到咱们乡的话，厂址应该定在那里比较好？”
郭亮仔细地考虑着。本乡的土地面积并不小。但是大多是山坡地。绝大多数山上有植被覆盖。长满野果的山坡肯定是不能动的。除去这些山坡，就剩下一些小的荒山和快要干涸的河床。少有的平地又被零散的村庄占领。除非是……？郭亮终于明白胡副乡长找自己的原因了，自己的养殖场是独天得厚场所。
“您的意思是说……？”郭亮试探着问道。
胡副乡长表情略显严肃：“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案，而且还没有确定一定要这样。这还只是我们单方面的考虑。我们只是觉得只有你的地方可以留住港商。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仅可以招商引资，还解决当地很大一部分的就业问题。找你的意思是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搬走，政府会有不同的补偿措施供你选择。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也会再想其它的办法。毕竟你也是在合法经营，和政府有合同。我们会保护你的合法权益的。”
“胡副乡长，既然您这样说，我也就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如果我同意将地方让出来，政府会有怎样的补偿。”
“嗯。好。乡里已经讨论过了。如果你同意让出地方，乡里是这样打算的。第一，在乡里另选一块地方给你，面积不会小于现在的占地面积。因搬迁和另建禽舍等情况对你造成的经济损失由乡里承担。第二，就是由开发商直接给你一定经济补偿，你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办法听起来好像不尽人意，但相信我，你会得到一笔钱，这笔钱肯定会比政府能够给你的要多。我个人觉得，这个条件更适合你。请恕我直言，我昨天去你家，已经知道一些你家里的情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那我该怎么做？”郭亮此时没了主意。
“具体安排是这样的。政府会帮忙将你现有的财产进行评估，并处理掉。最后具体你能得到多少，现在我还不能保证。明白吗？”
“嗯，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胡副乡长站了起来，握住郭亮的手：“我提醒你，在你没有签字之前，你还可以改变主意！政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谢谢你，胡副乡长！”郭亮深鞠一躬，退了出去。
几天后，村里人看到一些陌生的工人和几辆大卡车驶进入了郭亮的养殖场，将里面的所有牲畜都进行了登记并装进大卡车带走了。喧闹的养殖场一下子肃静了许多。养殖场的工人们都站在院子里不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离去。只有牲畜的粪便混杂着一些污水，沿着刚刚被打卡车轧出来的车辙慢慢地向门外流淌着。
郭亮拿着两张支票试图再次劝说母亲去看病，却又一次被拒绝。母亲的话很坚决：“这些钱来的不容易，不能乱花。你看，你都累瘦了。我的病没事儿，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你妹妹还要上学，我和你爸都没有本事，供不起了，以后你妹妹就只能靠你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你妹妹辍学。”郭亮用力点点头，泪珠甩落在妈妈枯瘦的手背上。
灰心至极，甚至有些颓废的郭亮决定再去北京。一方面要去完成答应龚宇鹏的事情，另一方面还可以继续为母亲寻找的治疗方案。这是他现阶段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许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