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公主轿子,足足有送亲使马车四个大,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盏明果,三十二人有条不紊的抬着,竟没有一点颠簸,连马车上的茶水都不见丝毫波纹,外观上图案镂刻着祈国独有的标志,分内外两层,外层雕刻着图腾,内层则是二十四条弧形的金线绣制的饰物,异常独特。
皇宫里陆匀离一袭宽大龙袍,率领嫔妃站在宫门前迎接,轿子平稳有序的从正宫门进来,皇妃们分别站在两侧,沈青盏在陆匀离身后,一袭凤服冗杂宽大,拖曳着摇摆的长裙坠地,一丝不紊。
而另一旁站着的当属宠冠后宫的淑妃,粉色宫服点缀着绣金彩玉,最妙的就是裙摆下用银线彩线交织绣成的蝴蝶,每走一步都展翅若飞,头上南珠绚烂夺目,不知灼烧了多少宫妃的眼。
太监们早已铺好了柔软的锦毯,只见公主的轿撵入了宫门就停了下来,未见其人,只见一只纤细如白玉一般通透的手从帘幔中伸了出来,她在嬷嬷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轿子,一身正红色宫装,上面绣着的彩凤金光闪闪,展翅高飞的凤凰栩栩如生,她头戴明冠,一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下,围绕着几十颗圆润的明珠,衬出她肌白如雪,竟无半点瑕疵。
沈青盏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而且还是纯天然的,没有丝毫作假,柳眉如黛,明眸皓齿,每走一步恍若天女下凡,美得不沾染一丝纤尘。
陆匀离眯起黑眸,望着她的目光有了几分停滞,祈国公主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过锦毯,缓缓上了台阶。
送亲使也下了马车,他跟在公主的身后,一身暗色劲装气宇轩昂,脚踩长靴,墨色如绸的黑发束紧,只是金光灿灿的阳光下,他脸上带着面具,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藏在面具下透出的瞳眸如刀般尖利,却又隐隐透着几分邪魅,同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青盏定定的望着那位送亲使,他随着公主一起走入大殿,全程小心翼翼的在公主身边提点,时不时的扶着她。
祈国公主封号为菱悦,名为秦暮君,乃是祈国第一美人,祈国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殿下送来和亲,可见诚意十足。
陆匀离高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文武百官,公主端坐在上席,她云鬓花绕,顾盼间倾国倾城,复杂的髻鬟上点缀着明珠,闪动着光泽,金钗珠翠珠玑作响,蝉鬓墨发,抬眸间恍若天人,盈盈如水的美眸浮动着波澜,顷刻间摄人心魂,连千娇百媚的淑妃,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秦暮君如同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光是坐在那里,丝毫不动就已经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她端庄的含笑危坐,丝毫不失皇家的风范,陆匀离眼底无丝毫情愫,表面上依旧在笑,“公主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秦暮君嫣然莞尔,娇俏的眼波眯起,“慕君在此谢过北秦皇上款待。”
沈青盏望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望了淑妃一眼,她神色恍惚,瞅见秦暮君美貌,不由得扁了扁嘴,沈青盏心底一笑,这个女人,也太沉不住气了吧,只是据她所知,淑妃能够独揽后宫大权,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今日就失了魂呢。
沈青盏不露声色的勾起薄唇,眼底的细碎笑意被人受尽眼底,只是这个人是坐在下座的送亲使,他带着面具,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旁若无人的直视着北秦高高在上的帝后二人。
宴会上丝竹管弦声缓缓响起,富丽堂皇的金殿,奢靡至极,娉婷袅娜的舞姬水袖一挥,曼妙身姿婀娜轻盈,偏偏浮动着的恍若云中仙子。而秦暮君坐在上座,她时不时的端起雕刻龙腾的铜器酒樽,与陆匀离举杯相敬,大方而不失公主气韵。
陆匀离眼神若有若无的望着送亲使,眼底流露出几分玩弄的笑,小声的对秦暮君道,“公主殿下,为何这送亲使戴着面具,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秦暮君俏生生的抬起莹亮的眸子,回禀道,“皇上,送亲使脸上从小畸形难看,但是文采过人,得父皇赏识,所以才破格提拔为正一品大臣。”
“是吗?”陆匀离丝毫不信,他缓缓起身走下了金漆台阶,一时间整个大殿沉浸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只见他走到送亲使面前,扬起眉梢,似笑非笑的道,“送亲使真的天生畸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大臣一向知道皇帝脾气阴晴不定,只是北秦与祈国和亲有关于两国邦交,莫非皇帝根本就不想和亲,所以才出言侮辱这送亲使。
谁料送亲使根本没有丝毫怯弱,直视着高傲冷峻的陆匀离,二人目光交错间,陆匀离微微一笑,从他踏入北秦开始,他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一个人的脸再怎么变化,行为举止都不会青依改变,他真没想到,顾冽寒还会回来!
就在二人对视刹那,一声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大殿的沉寂,秦暮君的贴身婢女绿竹尖叫了一声,“不好了,公主昏倒了。”
霎时间所有人望向秦暮君的方向,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她脸颊毫无血色,面色如土,忽然,一口从娇艳欲滴的红唇里吐了出来,溅在血色锦衣上。
沈青盏坐在凤座上,皱起了柳眉,望着秦暮君的方向,她这样是为了保住顾冽寒呢,还是真出了什么事,若是祈国送来的公主出了什么岔子,那么两国之间又要生灵涂炭了。
她隐隐握着拳,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了秦暮君惨白的脸上。
金殿里冰冷而沉寂,一股莫名的紧迫感笼罩在人们上空,一片噤若寒蝉,陆匀离三步并作两步到秦暮君身边,眼前这个娇艳动人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发乌。
“太医!太医!”陆匀离皱起浓眉,陡然划破寂静的声音让人又提心吊胆了几分,大殿里所有人统统匍匐在地,额头上直渗冷汗。
太医急急忙忙弓着身子前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又急忙爬了过来,顾不得那么多,指腹搭在了秦暮君纤细的皓腕上,“回……回皇上,公主殿下……殿下……这是中毒了……”
太医说完急忙压低了头,难以掩饰身体的瑟瑟颤抖,战战兢兢的不敢吱声,陆匀离阴冷的眼底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站在那里远远望去,都让人心脏一惊,连跳动都停滞了。
他没有想象之中的暴怒,眉心确实一颤一颤的,深不可测的注视着秦暮君的脸颊,“查!”
宫人们都不敢怠慢,太医院的太医急匆匆的全部前来,小心翼翼的检查着秦暮君的食物,杯盏酒盅一个都不放过,查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沈青盏坐在凤座上,扬起美丽的下巴,倒是淑妃投来诧异的目光,见她毫不畏惧,也没有变现出丝毫的担忧,倒真是算得上一个人物。
沈青盏拢了拢锦衣,凝望着被抬进了偏殿的秦暮君,可怜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她低眉浅笑,缓缓的起身,从淑妃身边走过,饶有意思的睨视着她,“淑妃妹妹还真是坐得住啊,毒害公主这么大的胆子,本宫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淑妃面露惊恐,直勾勾的盯着沈青盏,难以置信的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何时做过?”
她们二人的声音很快引起了旁人的眼光,陆匀离眉头一扬,冷眼望着二人的方向,眼底弥漫着火光,表面上依旧不愠不火,“皇后,你口口声声说淑妃谋害了公主,可有什么证据?”
沈青盏面上掠过一丝清冷,轻瞥了淑妃一眼,冷哼道,“淑妃毒害公主,真以为本宫没有发现吗?”她面露狠色,疾言厉色下,淑妃被逼的退了一步,强忍着内心的翻滚,“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做过。”
她直视着沈青盏阴冷的水眸,漾着点点波纹的眸光透着难以言喻的冷意,仿佛要将她浑身冻结了,淑妃果然不是个善茬,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娇滴滴的窜到陆匀离身旁,躲在他的怀中,楚楚动人的呜咽道,“皇上,臣妾没有……”
沈青盏冷眼瞅着她,眼底涌动着一抹讽刺,扫了一眼正在一旁细心检查的太医,道,“你们不用检查了,这个下毒的人根本就没有将毒投在任何食物之中,也不在任何器皿上,而是在她身上。”
她寒芒刺向淑妃,步步紧逼,淑妃不得不躲在了陆匀离的身后,胆怯的唤道,“皇上……”
陆匀离双手背立在身后,冷冷勾起薄唇,冷哼道,“皇后,就算是淑妃下的毒,你怎么知道她就将毒放在自己身上?”
沈青盏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她堂堂淑妃,自然没有人敢搜她的身,臣妾方才瞧见的一清二楚,淑妃的右手袖中就藏着毒药,至于她是怎么下毒的,宫中的这些把戏,臣妾不是不清楚。”
陆匀离面色一变,扬起手扼住了淑妃的衣袖,就在那一刹那,一个药包从淑妃的袖中掉了出来,连淑妃自己都大吃一惊,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怎么可能?”
“淑妃当然觉得不可能。”沈青盏瞧见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硬是要装作镇定,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做戏的高明,“淑妃是不是趁着方才离席的时候将药包毁了?”
沈青盏目视着淑妃,犀利的眸子几乎要将她刺穿,“本宫见你鬼鬼祟祟的,就派了濯秋跟着你,没想到啊,居然发现了你在捣毁毒药。”
淑妃目光一凝,垂死挣扎,狠狠的瞪了一眼沈青盏,“皇后娘娘,你一面之词,皇上圣明,你以为皇上会相信你吗?”
好一个淑妃,她这样分明是在刺激陆匀离,若是陆匀离就这样相信了自己,那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今日文武百官都在此,而且祈国的人也在此,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陆匀离不可能就这么定了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