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感谢你来
斜瞥的眼角，饶善泽看着楼晓恩，看着她的眼神正凝在全圣宁的身上。
动动唇，饶善泽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垂下头，他看向了地上的李在金。
“我……我……不要……不要成为吸……吸血……鬼……”
孱弱的气息，几近要辩认着嘴型，饶善泽才能真正听见他在说什么。
李在金，他那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此时若回光返照一般，倏得又有了一些光亮。
“李在金？李在金？你……”双手撑到了地面，李在金身体的两侧，饶善泽临空扑着身子，侧过脸，将耳朵贴近李在金那艰难启合的嘴唇。
听着饶善泽的声音，楼晓恩将粘在全圣宁背景上的视线拉回，同样看向了李在金。
“不……要……不要……做吸……吸血的……怪……怪物……”
极尽能力，这次李在金的声音虽然依旧气息不稳，断断续续而低微，但是，楼晓恩却听得清楚了。
听着李在金的话，楼晓恩看了一眼依旧未回过身的全圣宁。那夜晚风中的背影，似乎有过一刹那的轻轻禁颤，晃神、会让人感觉那是错觉，但是楼晓恩却忽然有些能明白，全圣宁的怜悯。
“李在金，你会死的，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因为亲眼瞧见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消逝，饶善泽忍住摇晃李在金的冲动，音量不自觉提高了许多。
“……嗯……嗯……我知……知道”
费力的说着，李在金能感受到饶善泽吼声里的关心。
一阵夏夜的轻风吹来，几根发丝迷住了眼，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楼晓恩似乎看到了李在金嘴角曾经浮升过一抹轻轻的笑意。
“谢、谢谢……洪……洪修罗……”
最后一丝气息消耗殆尽，李在金眼中那点回光返照似的光亮，也在这一刻熄灭。
“李在金！李在金！”
不能相信，一个人的生命，一个三年来每天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窗同学，此刻他的生命竟然在自己的面前结束。
饶善泽撑在地面的双手，不自觉死死的捏紧，那捏紧的拳头，突出的手指关节泛着毫无血色的惨白。
那种程度的隐忍，因为太过用力而禁不住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都是你！都是你们这群怪物，都是因为你们这群……吸血鬼！”
悲怯和愤怒一瞬间涨满了饶善泽，他腾的起身，反身将才转过面来的全圣宁一把拧住，纠着全圣宁那洁白无瑕的衣领。
望着全圣宁那沉默而略显清淡的表情，饶善泽瞪着的眼一瞬间复又危险的眯起。
冷魅而邪妄的沉声低语：“吸血鬼……”
看着总是无大悲大喜、面部清淡的全圣宁。带着伤口上撒盐的残忍，饶善泽果然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了伤害全圣宁的最佳方式。
“阿泽……”唤了一声，楼晓恩不忍全圣宁被如此伤害，低唤一声，语气里带着请求。
“哼。”轻哼一声，饶善泽放开了纠着全圣宁衣领的手。
回过身，弯腰将地上的李在金抱起，饶善泽头也未回的大踏步离开。
“阿泽！阿泽……”
看着饶善泽未招呼一声便离开，楼晓恩知道她或许应该要跟全圣宁说些什么的，可是，现实状况却并不宽裕。
拔开步子，楼晓恩只得叫着饶善泽的名字，追了上去。
直到楼晓恩追着饶善泽离开，全圣宁一直盯着地上李在金所留下的那滩血迹的视线，才渐渐抬起。
望着楼晓恩小跑着追上了饶善泽，那长如卷帘的羽睫，全圣宁渐渐垂下。只是，当沁凉的夜风吹动时，那长长的睫毛遮掩下的痛苦和没落，便孤对明月。
“晓恩……晓恩……”
月光下僵站着身体一动不动，定如雕像。
薄薄的唇，在噙着伤痛的轻唤时，负在身后的双手也紧紧握起。
直到好一会儿，胸中那难捱的闷痛窒息感稍稍消退的时候，身后微微张开的两手手心，在月光的照印下，清晰分明，已经赫赫然的各自印下了五个血印的指痕。
闷热的天气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在晚饭过后下了一场暴雨，窗外的天空是黑漆漆的一片。侧脸望着窗户玻璃上的雨珠，在卧室内灯光的照耀下，那坠落滑下的雨珠闪闪亮亮，似珍珠、似水钻。
距离楼晓恩和饶善泽遭遇洪卑罗的绑架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
令楼晓恩疑惑的是，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楼妈妈百里香并没有追问她和饶善泽什么，就好像，她什么也不知道，对于是楼晓恩和饶善泽异常的晚归三缄其口。
虽说疑惑不解，但是楼晓恩也算是暗透了口气。因为，若是真的追问她，她也不敢保证她是不是真的会对妈妈说实话。毕竟这遇到的、发生的不是常人可以相信的。
坐在电脑前，楼晓恩弹弹手指敲出了“洪卑罗”三个字，再次搜索出了关于他的消息。
洪卑罗，西江市洪城大都市赌场老板。家庭成员一个弟弟：洪修罗。
关于洪卑罗最新消息，位于近郊的洪氏别墅前日夜晚发生火灾，而洪卑罗本人也葬生火海，发现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
火灾……
而他近身跟随的两位员工邦克和杰西，也自火灾当晚起失踪。目前警方正在极力调查火灾发生原因，并且公布邦克和杰西为相关嫌疑人。
“洪修罗……”
当然还记得李在金临死之前所说的这个名字。
竟然是洪卑罗的弟弟。那么，李在金说出这个名字，究竟是想告诉饶善泽什么呢？
“扣扣扣、扣扣扣……”这个时候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come in”望向卧室的门边，楼晓恩喊了一句。
“Hey，还好吗？”推门进来，楼晓东走近书桌前，嘴里问着楼晓恩。
“yeah”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聊，楼晓恩回过身漫无目的的滚动着鼠标。
“听阿泽说，你们那天见到了X？”面向书桌前的楼晓恩，楼晓东坐在了床尾前的椅子上。
“yeah叫做洪卑罗。对了，你会不会觉得洪修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毫不意外，就连自己也猜测出了洪卑罗便是“X”，那么饶善泽应该是在答应将黄龙令换给洪卑罗的时候，便肯定了洪卑罗便是“X”的身份。
楼晓恩回答着，凝眉望着楼晓东。
“sure，曾经是特莱德高校的学生，跟善江哥是同一届的。他和善江哥还是我们江西市高校中传说中的飙车双王。”耸耸肩，楼晓东肯定。
“跟善江哥哥是同一届的？难道……”视线从楼晓东的身上移开，楼晓恩转身便又将视线调回到了面前电脑的屏幕上。手指下滚动着鼠标，楼晓恩复又重新翻动着页面。
“那……跟洪修罗有关系吗？你和阿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离开座椅，楼晓东凑到了电脑前。
“呃、呃……没什么事情。我是在想，听你这么说，洪修罗应该跟善江哥哥是认识的……”摆摆头，楼晓恩说着，心下正在想着什么。
“当然，他们是一对惺惺相惜的对手。听说，曾经还有人谣传说洪修罗是GAY，而对象就是我们家的善江哥。”
挑眉，楼晓东说得时候有些兴味。
“GAY？同志？哦、NO、NO……不可能的。”惊呼，楼晓恩不敢相信摆摆手，不知道是不想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很难相信，是吧。我也不相信。”耸耸肩，楼晓东并没有过多强调、或者甚至去重申要楼晓恩去相信这个传言。
虽然心下知道这个谣言的可信度很高，但是，可信度再高，它也依旧是谣言。
“嗯……至少善江哥哥不是。”见弟弟楼晓东顺从自己，楼晓恩抬眼看着楼晓东便又吱唔的补了一句。
“yeah时间不早了，那么……Good night.”
垂脸看了一眼楼晓恩。楼晓东双手举到头顶做了一个慵散的伸展动作，扬唇给了一个善意和了解的笑容，便转身向门边走了过去。
“晚安。”点点下巴，楼晓恩目送着楼晓东走向门边的身影。
忽的，伸手还未完全拉开门，楼晓东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看着楼晓恩又说了一句：“哦，对了。阿泽说，明天要去一趟赌城，就是、就是那个什么洪卑罗的，两天前葬身在火灾里的那位。”
右手食指括了括脑袋，楼晓东认为，洪卑罗别墅火灾事件，饶善泽和楼晓恩应该比自己要明白许多。
“赌城？Why？他为什么说要去那里？”
心下隐约能猜出饶善泽的目的，可是，那里并不安全，尤其是亲眼见到了洪卑罗并不是人类之后。
“呃，你知道，阿泽并不认为善江哥已经死了。所以他真正要找的是善江哥。想要通过洪修罗来……嗯，maybe……”
楼晓东说着，微顿了一下，便又加上“或许”这个词。
“善江哥哥吗……”凝着眉，沉吟低语，楼晓恩若有所思。
“嗯，See you tomorrow.”扬声喊了一句，楼晓东朝楼晓恩摆摆手。
“See you……”点头，楼晓恩看着房门被弟弟关上。
静静凝着电脑屏幕，在弟弟楼晓东离开房间之间，楼晓恩便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闪烁光标发着呆。
洪修罗，善江哥哥。不、不，这个并不是楼晓恩现下所想的事情。
洪卑罗，火灾……
右手从鼠标上移开，伸出的食指不自觉轻轻的、规律的敲击着鼠标垫，楼晓恩凝神自语。
“那场火灾……无疑是在自己和阿泽走后才发生的，那么，是圣为了掩饰洪卑罗的身份而做的吧……”
喃喃自语着，神思幽幽飘远，才稍稍想象，洪卑罗那与身体分家的头颅便像颗球似的飞降滚落。恐惧、狰狞的模样，仿佛又现眼前，坐在电脑桌前的楼晓恩不禁轻轻打了一个寒战，抬起双手抱抱自己的臂膀。
“可是，圣……圣……”
自那晚过后，便再也没有跟全圣宁联系过了。
我是吸血鬼！我是吸血鬼！是吸血鬼、吸血鬼……
仿佛有回音似的。全圣宁凝结的语气，是一种不顾一切、豁出去了的压抑、低沉的吼叫。
是的、是吼叫。
那是心在吼叫，这与音量的大小无关……
那一刻，全圣宁眼睛里的受伤，他望着楼晓恩时，眼神里的专注、紧张……
只要现在闭起眼，楼晓恩都能清楚的再次看见全圣宁那时栗色眸子里的受伤。
“圣，他还好吗……”
自问着，楼晓恩起身，走向了了床边，坐到了床上，从床头上拿起了手机。
或许，该打个电话，问候他一声的。
可是……
楼晓恩握着手机，翻开了联系人，查找到了全圣宁号码。拇指移动，徘徊犹豫。是拨出去，还是不拨出去，心内也在打拉锯战。
在那晚交涉救助李在金的时候，全圣宁对于吸血鬼的身份，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自豪、不是骄傲、不是欣喜、不是得意，也没有强烈而完全的厌恶。
有得，只是一种慈悲与怜悯。
不同于李在金的抗拒、不同于饶善泽的厌恶和痛恨。
到底，全圣宁为何对能永生不死的吸血鬼，是这种怜悯的态度呢？
“吸血鬼……可怜吗？”
收起的五指将盒上的手机紧紧握进手心里，一个人的房间，面对着空气，楼晓恩再次喃喃问出声。
吸血鬼可怜不可怜，楼晓恩不知道。但是，那样的全圣宁，让楼晓恩舍不得。
放下手机，楼晓恩从床上起身，走向衣橱，拿出一件轻便的薄外套，便拉开卧室的门，出去了客厅。
“东东，你的车借我用。”
来到客厅的楼晓恩朝弟弟楼晓东的房门口喊了一声，脚下已经一步不停的走向了大门。
“车钥匙在鞋柜上。不过，这么晚你要出去哪儿？”
正换上睡衣的楼晓东，听到楼晓恩的声音，一边扣着睡衣扣子，一边拉开了门。
“我出去会，妈妈要是回来了，就跟她说一声。车钥匙，谢了。”
换了外出鞋，楼晓恩拿起鞋柜上的钥匙摇了摇，空气中传来了钥匙与钥匙挂件碰击，而发出的清脆叮当声。
“诶……”
扬起一手，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楼晓东，回应他的只有楼晓恩离开，大门合上的声音。
驾着楼晓东的那辆军绿色的Jeep25，楼晓恩拐过街角，不过短短的两分钟时间便来到了全圣宁医疗诊所的楼下。
单幢的洋楼建筑，因为临街，一楼被全圣宁改成了门诊部。
此时，二楼的灯还是亮着，虽说楼晓恩还未上去过二楼，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全圣宁就住在那里。
外面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丝碰到了车子的窗户玻璃，便汇成了一条条小雨沟，顺着车窗玻璃缓缓流下。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坐在车里的楼晓恩抬脸向着二楼那开着灯的窗户仰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