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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性爱的哲理(4)

人会这么做一点不足为奇,但这实在违反了自然的意旨。当然大自然本来。就给了人太多的性欲,人对它做适当的调节不能一概说不好,只是这种调节的方法将构成问题,这完全要看每个人自己怎么做。

谈论性欲的问题也许还需要存有些隐秘性,也可以说人因为有这种隐秘性才不至于堕落,社会才不至于变得太丑陋,但这也是人们把这种欲望误以为罪恶的原因之一。

主要因为这种欲望对人而言是很重要的欲望,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尽量尊重它,而不损害到健康,不伤害到别人的命运,并且小心不可不负责任地生孩子。能禁欲固然好,但我没有资格俨然如此主张。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因而完成伟大的事业。但因为这种欲望有其隐秘性,究竟谁完全实行了禁欲,无法在此举例说明,

不过像达·芬奇或米开朗琪罗他们的工作,不是因为过着禁欲生活才有可能完成的吗?虽然对他们两个人也有种种不同的传说,但如果过的是一般人的生活而想有那样的成就,似乎不可能,他们一定具有超乎一般人的精神力量。想想贝多芬又是如何完成那些杰作的?

并不是说只要禁欲就好,重要的是在于因禁欲而从事了不起的工作。宗教家所以视性欲为罪恶,而过着禁欲生活,为的不是由此以培养强大的精神力量吗?有些人虽然做到形式上的禁欲,而一颗心总无法安静下来,这样的禁欲又有什么好称颂的呢?竹筒里的蛇尽管变直了,如果它不甘心如此,当然也没有幸福可言。

也有人认为性欲和食欲同样都是很自然的东西,我们既不以食欲为耻,也不必以性欲为耻,但这样的人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食欲可以和众人一起来,并不致伤害到别人的命运,人自然没有对它觉得羞耻的必要。虽然也有人担心吃太多,但也不会因此给别人添多少麻烦。

性欲则需要对象。即使对方也高兴,却还得担心生孩子,除此,还有与周围产生的不调和。当然也有为了满足这种欲望而从事交易的人,但那是不健全社会里的牺牲者,他们未必喜欢这么做,若有高兴合作的,也存在着许多的不自然——即使撇开金钱不说。

伴随性欲而来的羞耻感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一种感觉,不容我们忽视,这一点可以从人的性行为都没有表现得太露骨得到证明。如果这件事对着大庭广众进行,社会不就要乱成一团了吗?

因人类被赋予过多的性欲,所以别忘了加以节制,小心不可不负责任地生孩子。而且千万别让男女之间的关系变得荒唐。

对这件事情也少不得采取中庸的态度,主要是以宽宏的眼光来看它,但不可流于放纵,尤其注意不弄出牺牲者。

如果性生活是在共同协力好好养育子女的男女之间进行,这种性生活为社会所祝福,为大自然所祝福。那是顶自然的事。至于没有这种境遇的人,能节制是最好不过,但我们也不能对他们有过分要求,而该以信任的眼光对待;任凭什么人要绝对禁欲都非常困难,只是必须顾虑到不要有人成了牺牲者。若能有所节制而和周围的人维持良好的关系便行,严厉的批评有时反而会收到反效果。

这是个极难解决的问题,如果采取信任的态度丢在一边随他去,当事人该会适当自行解决才是。

不要弄出牺牲者,万一不幸有了,则该加以保护,而社会能给予一个方便的保护环境也是很重要的,我无法赞同把性欲视为罪恶。

然而我对于那些能过着禁欲生活,而把精力转移到其他有益事情上面的人们,总不忘给予赞美。

从目的看恋爱

接下来我想对恋爱稍加谈论。恋爱的目的在于生育好子女,纵然也有其他作用,毋宁说那只是副作用。大自然是如何地想让人类生好子女,又如何地想叫人好好养育他们,这一点可以从恋爱的强烈得知。失恋的悲痛可以和母亲失去孩子的悲痛相比。

恋爱是为了生育好孩子而结合了两个人,但其中也很容易加进病态因素。有些人并不要健全的、正常的恋爱,而要幻想式的,他们甚至连真正的好对象都未寻到,便饥不择食地和不十分相配的,或根本不相配的对象谈起恋爱。

所谓“恋爱至上主义”确实是有的,但生育好子女实在是人生一件大事。恋爱当然有其相当崇高的价值,不过如果只为恋爱而恋爱,就像仅以食欲为目的的食欲,变得毫无意义。食欲在于解饿,恋爱的目的则在于男女双方共同协力来养育好孩子。

只要享受恋爱的人,就如同唯恐吃胀肚子的美食者。

恋爱和性欲的不同是,性欲并没有尊重对方的必要,并不顾及对方的命运,更不会想到什么孩子的事,所以也就有被说成兽欲的了。恋爱则崇拜对方,顾虑对方的命运,只有对自己认为理想的人才可能产生爱恋。即使轻视对方也会有性欲,恋爱却对自己认为至高无上的对象而发生,因此那也就含有愿意和对方共同来生养理想中的孩子的一份感情。

但只恋爱着至高无上的人,实在只是一种理想,能那样的人太少了,首先自己就不是个至高无上的人,所以恋爱往往渐渐落于现实,做某种程度的妥协:乃是极平常的事。可是真正的恋爱确实是倾心于自己所接触的最理想的异性,也就是说,那是一份能与之共同生育好子女的感情。

其结果,也很容易演出这样的闹剧,即恋爱着与自己不相配的对象。对方也许都不觉得怎样,只有自己在那儿喜欢着。当然,对于自己够不上资格喜欢的人还是死了心好。

人大部分情况都无法让自己活得很理想,在这种情形下,只让恋爱生活过得理想也是不可能的,只要还相配就该感到满足了,但尽可能选个好对象无疑是极重要的事。

我无意在此一一写出恋爱被扭曲了的样子,倒是想看看真正的恋爱是什么样,借此以了解大自然的意旨。

人到底恋爱什么样的对象?首先毫无疑问的是恋爱着好看的人。怎么样的人算好看呢?这在别处讨论吧。不过,造我们眼睛的造物者让我们先天有审美的能力,让我们能感觉到美。但这不是说甲见到的美和乙见到的美必定是一样的,只是也不会相差太多就是。因为让我们喜欢美丽的事物是大自然的意旨,是大自然给了人美感,然而大自然并没有长着眼睛,这也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

但人爱美是事实。把看到喜欢的东西称为美也可以吧。无论如何,大家一见到美人都会心荡神驰。

我觉得这似乎表现了大自然的意旨——想使地球上满是美丽的人。不过,我们所热爱的人并不一定是美男美女,倒是一些长得丑的人当中有不少为我们所尊敬。

但喜欢好看的人这个事实是不可否认的。大自然让人爱慕美丽的人,似乎影射着,大自然多么想叫人在地球上多生几个美丽的人。

所以当一个美女为金钱或其他不纯的动机而和丑男子结婚的时候,总觉得不大调和。

不过那位男子如果在某一方面出类拔萃则又另当别论。

但无论外表多美,如果性情卑劣,内心的丑陋也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卑劣的人总会有某些地方让人觉得不对劲。相反的,如果心地很美,总会表现出美的地方来,当然这也有程度的差异。

并非只有美能决定我们的恋爱。随着彼此接触互相交往而培养好性情也很重要,而且必须能互敬。真正的恋爱需要两心契合,体质方面的相互调和也不可忽略,不用说需要的是双方相爱。

恋爱的另一个特色是,两方面都想努力让自己成为更优美的人。

想被对方喜欢,被对方尊敬,势必非把自己塑造得更美好不可,因而叫人发愤图强。

一个人也因而获得锤炼,并有了责任感,而能进一层去培养实力。

恋爱是当人有了独立资格的时候始能感觉到,这时也是人的精神力量最强烈的时候。没想周到的大自然让人恋爱的同时并不忘一边锻炼人,除了给人欢欣快乐,更是用心要把人造就成有责任感的人。

恋爱结婚也有结果不甚好的,这多半由于当初彼此只陶醉于轻浮的恋爱。真正的恋爱则因彼此相爱,而使得原来不认识的两个人最后高高兴兴地结为夫妇且能相敬如宾,更准备和所爱的人生儿育女。如果只有性欲,大自然会觉得那是不适合生下好孩子的。

所以正当的恋爱是该受尊重的,但是在恋爱中的当事人并没有余暇来考虑大自然的目的在哪里,只知道爱得死去活来,因为程度的强烈便只有盲目为那种力量所支配了。大自然让双亲爱孩子,让双亲担心孩子生病,让双亲把孩子的死看成比什么都可怕,其目的都是要孩子们尽量在世上生存下去,可是孩子一旦生病,双亲完全陷在一片焦虑中,哪还有闲工夫去想这些事?恋爱的情况也是一样,往往不知目的盲目地走着,但冥冥之中又似乎有大自然安排好的路,能走上这一条路才是大自然的意思,才令人满意。其实客观看来,恋爱的目的是很明显的。

所以即使恋爱结婚,最后不能共同养育好孩子的夫妇,说起来实在不及媒妁之言而结合却能生下好孩子且又能尽责好好把他们带大的夫妇。大自然反而祝福这样的夫妇。

一对夫妇如果只沉醉于恋爱的快乐,一点也不考虑生孩子、养孩子的事,那真是违背了自然的意旨、生命的意旨。至于无法生育孩子的夫妇,是否已丧失了结为夫妇的大半目的而不得不分开?我并不以为如此。没有孩子的夫妇其实也有很多方法来尽义务,例如领养失去父母的好孩子就是一种方法吧,或者把带孩子的精力、金钱或时间,拿来用在其他有益的事情上面,当然也是很好的办法。

恋爱的目的若是在于生下好孩子,并好好把他们抚养成人,两个人便可以因结婚而致恋爱毕业,接着是履行人生另一段新的愉快的任务。

所以说结婚之后恋爱就难再持续,恋爱必然会过去,其实这样也好,人并没有必要一直患着恋爱病。恋爱因为属于一时,所以才显得强烈,显得珍贵。

一辈子是否只能有一次恋爱,那是因人和因人的境遇而异。我觉得一个人在结婚前能懂得真正的恋爱,而后永远相亲相爱,共同抚育优秀的子女,这是最幸福的了。至于夫妇之间安定的爱情,以及对孩子的爱所表现的美,这里不多说了。

好好去体会大自然把恋爱赐给人生的意义,让它通过生命,创造优秀的孩子,这是人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对于不健全的恋爱,蒙骗虚伪的恋爱不能不加以提防,这需要第三者及时地注意。

肉欲之多之旺并不意味着恋爱的强烈。性欲的奴隶不以降低自己的人格为耻。

真正的恋爱则具有提高人格的力量,不会有降低人格的力量。因此不以自己卑劣的态度为耻的人绝不是真正懂得恋爱的人。

恋爱是人生的美丽花朵

从目的来看恋爱,前面已经说过,但恋爱的真正微妙处并不能从目的来推断。

花儿一定有结果子的目的,但花儿的美无法拿结果子这个目的来说明。恋爱是人生的花朵,它的美或已表达了诗或音乐的境界,从目的来看是无从说明的。

所以如果认为只要从效果方面就可以说明恋爱的价值,那就错了。不过目的还是应该认识清楚。想知道恋爱的价值得先要领会恋爱何以是人生的美丽花朵。

人生要是没有恋爱,一定远比现在枯燥无味,文学、美术的世界也会贫弱得多。

恋爱是人生的诗,人生的花,人生的喜悦,人生的美。

我们会为小说中人物的恋爱感动得流泪,会随之心忧或心喜。看看但丁,是贝德利采把但丁引向了神的世界,真正的恋爱就是具有这样神奇的力量。我无意在此极力赞颂恋爱的美。不过,是恋爱才使得人永远结合在一起。懂得了恋爱才使得人生的花蕾开放。献身去爱一个异性,这样的爱虽不及母亲的爱那么清纯,却具有更热烈地超生命的力量。因恋爱而奉献一切爱的光辉,还有那不移的勇气,相互燃起的纯粹而热烈的爱情,力量之强烈甚至是可以舍命的。

大自然是如何丰硕地创造了人生,表现得最强烈、最赤裸的就是恋爱了。正因为如此,恋爱中的人同时也变成诗人了。

以冷静的眼光看来,那也许是一时的热病,不过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尝到这样一种可以献身的纯粹而热烈的感情。

恋爱实在是大自然送给人生最美丽的微妙礼物之一。

所以不能尝到恋爱滋味的人可以说是不幸的,但能真正尝到的人又出乎意料的少。大部分的人都在还没有从性欲发展成恋爱的时候就结婚了,不然就是顺应社会习俗,在未尝到恋爱之前就结婚了。

有不开美丽的花朵便结美丽果实的草木,人也有不开美丽花朵而结好果实的。

但本来会开花儿的,为何不让它盛开怒放呢?花儿也美,果实也美,这样多幸福!

放远一点看,失恋未必不幸,因失恋反而成熟的人不知有多少。这和失去孩子的父母不同,他们的心无论怎么样受到锤炼,绝不可能庆幸丧子。失恋虽不同于丧子,但其凄切的程度绝不少于丧子的父母,只是失恋并不如丧子可怜,而且等到后来跟另外一个人结婚,生了孩子,甚至会觉得如果不是失恋,今天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来?看到孩子的可爱,对于孩子的心疼,真不能想象假如没有生下这个孩子是什么样,最后反而觉得失恋似乎是被注定的命运。

但正在恋爱的时候,谁又愿意失恋呢?如果一切都能满不在乎,也不能算是在恋爱了。

恋爱是完全绝对性的东西,至少在达成目的之前是如此。

但恋爱绝不是人生唯一的事情。

生下健康可爱的孩子确实是人生极为重大的事,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尤其对男人而言,这似乎只是他们的副业。对女人而言,生育孩子则是她们相当重要的事,这成了母亲工作的大部分,但也不是全部。

养育孩子对一般男人而言,是他们在从事其他重大工作的余暇才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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