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兰心：我认得这个人。他有个儿子也叫如果先生，一般人不知道，是一个寡妇替他生的。
独孤无痕：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不如我也来一个？
东方兰心：来吧老公！你讲完了，我再讲！
独孤无痕：我说的这人名叫搞不懂。
东方兰心：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读过！
独孤无痕：《小人物传记》！
东方兰心：没错！就是《小人物传记》！
独孤无痕：我写的嘛！
欧阳卡卡：（竖大拇指）真了不起！
慕容剑秋：（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我刚才讲的就是我写的。
东方兰心：（尖叫）啊——
众 人：什么事？（惊慌失措）发生什么事情了？
东方兰心：不好意思！（对慕容剑秋和欧阳卡卡）想起来了！刚才讲的故事都出自我老公那本《小人物传记》，一会儿我要给大家讲的也出自那本书。（对独孤无痕）继续，老公！
独孤无痕：领命！（对东方兰心行礼）搞不懂先生，这辈子其实只有一个问题搞不懂——跟他儿时一起玩耍后来出国到姑妈家的同学屎先生现在怎么样了。他很担心屎先生从国外西装革履回来，从同学离开那天起，他担心了整整五十年。由搞不懂，进而担心、恐惧！直到一天，他妻子从外面回来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妻子从城里得来消息，屎先生回国了，且大有来头。搞不懂先生一想同学从小就比他聪明，现在肯定比他混得好。他一个农民，要是这位同学突然哪天来见他，真不知怎么才好。第二天一大早，搞不懂先生同妻子一起进城去瞧。当他看到屎先生那副气派，简直想要往土里钻。好在他发现同学认不得他了，便拽着妻子偷偷地溜了，逃到一个他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喘息之际，背后一乞丐叫他名字。他当即吓得昏死过去，等他醒来，看清对方的脸以后，认出这才是他同学屎先生，瞬间感觉年轻了二十岁，把一生唯一没有搞懂的问题也搞懂了！
欧阳卡卡：真屎先生没去国外。搞不懂先生去看假屎先生，真屎先生就站在他们背后，当他发现搞不懂先生夫妇把那个假屎先生当成了自己时，便想去告诉他们真相，于是，在搞不懂先生夫妇逃跑之际尾随其后，一直跟着。
独孤无痕：我原本打算让搞不懂先生就这么死去，但我以为太过残忍了点！
东方兰心：好！好！好！这下轮到我了！我讲之前，请先为我的丈夫鼓掌！
众 人：（鼓掌）好！
东方兰心：话说有那么一个人，嘴边经常挂着这么一句话，（模仿男人声音）想当年，我——
慕容剑秋：（对东方兰心）等等！你先别讲！我怎么感觉你才是我的妻子呢？（凝思）不对！（拍脑袋）不对！不对！你才是我妻子！
独孤无痕：（对欧阳卡卡）我也觉得，你才是我妻子！我妻子很漂亮！你很漂亮，你才是我妻子！
众 人：嗨——刚才我们全都搞混了！
东方兰心：我的还没讲呢！
慕容剑秋：我来替你讲吧！
欧阳卡卡：让她自己讲吧！
东方兰心：（对慕容剑秋）让我讲吧！求求你让我讲吧！
慕容剑秋：讲吧！讲吧！讲吧！
独孤无痕：讲吧！
东方兰心：我还是不讲了。总之，这个人在吃亏、失败的时候老是来一句，想当年，我——反正就是说他过去怎么厉害、怎么有名气……
众 人：后来呢？
东方兰心：被人打死了！临死之前，他说，想当年，我一拳揍扁五个莽汉！（清理嗓子）咳咳——讲得不好，我还是给大家背诵一首诗歌吧。（背诵）我跑！我跑！我跑！/跑！跑！跑！/我要跑去/撒尿//我跑！我跑！我跑！/跑！跑！跑！/跑上大街/被一群漂亮的女人围住取笑//我跑！我跑！我跑！/跑！跑！跑！/跑上灯壁辉煌的楼道/那儿挤满了男女老少//我跑！我跑！我跑！/跑！跑！跑！/跑到马路边！/草丛中一条花蛇探出头来/吐出舌头把我魂儿赶跑//我跑！我跑！我跑！/跑！跑！跑！/跑到五星级宾馆门前/将尿撒到一位贵夫人身上。
众 人：妙！实在是妙！
慕容剑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妻子还会背诗。这首诗叫什么，它应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东方兰心：老公——（啼哭）这是我写的。名叫《轻浮》，我自知写得很糟糕！
欧阳卡卡：好名字！
慕容剑秋：（对欧阳卡卡、独孤无痕）的确好名字！（对东方兰心）糟糕？哪里糟糕？我敢打赌，这简直是人类历史上最最最最最美妙的诗篇！我敢说，莎士比亚给你提鞋都不配，弥尔顿听到这首诗，定会羞愧致死，更别说那个什么泰戈尔、艾略特、聂鲁达了，估计咱们的普希金老弟听了也会竖起大拇指说，哟西，一级棒！
东方兰心：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慕容剑秋：有那么好，你就有那么好！让那个阿赫玛托娃，还有那个茨维塔耶娃，统统滚蛋！我甚至忍不住，现在就想给你颁发诺贝尔文学奖。没奖咋办？去偷！去抢！偷莱辛！抢高行健！偷那个耶利内克！抢那个普吕多姆——
东方兰心：你真好，老公！我爱你，老公！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老公！
独孤无痕：老婆，其实我也会写诗！
欧阳卡卡：你也会？我怎么不知道？
独孤无痕：（点头）是的！（对慕容剑秋跟东方兰心）不介意我也背一首吧？太感动了！我实在太感动了！（在哭泣中背诵）你/脱光衣服/坐在高高的悬崖边/悠闲地/晒着太阳//风/将你的衣服吹走/你翻身起来/朝着衣服飞走的方向/追去//一/只狼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怎不到寒舍一避/狼说。
欧阳卡卡：（起身抱住独孤无痕，热切地）老公——
慕容剑秋：（起身抱住东方兰心，急切地）老婆——
欧阳卡卡：老公！我爱死你了！
慕容剑秋：接着讲故事！
慕容剑秋松开东方兰心，坐回椅子上。
欧阳卡卡：我没意见！
欧阳卡卡松开独孤无痕，坐回椅子上。
太阳落到了山后，月亮爬上了山头。
独孤无痕：（望着天空）时间不早了，干脆，我们每个人再讲一个就结束吧！从我开始！
东方兰心：我最后讲！
欧阳卡卡：男士优先！
慕容剑秋：第三个吧！
独孤无痕：说某局局长、副局长、科长、副科长还有一小秘到某餐厅吃饭。小秘未婚，非常漂亮。开始大家有说有笑，等到酒足饭饱以后，该埋单了，他们都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副科长官职最低，可他有理由不付账，只顾一个劲儿喝酒，还说没醉，喊着干杯！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装醉，完全可以借酒发疯，让其余几位将钱给付了。他还清楚，装醉的时候你说自己醉了，别人就认为你没醉，要是你说自己没醉，别人反而认为你真醉了。局长心想，我是局长，难道要我掏钱不成？小秘的脸蛋儿红彤彤的，非常可爱，脸上布满笑意，心想自己一介女流，几个大男人不会不给一点面子，给她面子就是给他们自己面子，如果同女士进餐，还要让女士埋单，男人岂不丢脸？副局长没喝多少酒，也没有半点醉意，不时用筷子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科长学副局长的样。虽然他们的官不及局长，但下面还有一个副科长！怎么也不会轮到他们的，他们两人也有充分的理由。一群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结果从头天中午吃到第二天凌晨，还是没有人去埋单。
众 人：（鼓掌大笑）有趣！
欧阳卡卡：（指着远处跑过的一个男子）你们看！
独孤无痕：什么？（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男人！
欧阳卡卡：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啊？他跑什么呢？
慕容剑秋：是有点像！别理他！继续讲故事吧！
欧阳卡卡：轮到我了！这是一个真实故事，而且主人公尚在人世。这个故事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五十年前，他刚满十五岁。生日那天，班上名叫刘婷婷的女生陪他跳了一支舞，他就喜欢上她。他买来一束玫瑰，准备送给刘婷婷，刘婷婷坚持不收，结果被一个十五六岁的乞丐抢走了。从那以后，他就走上寻找乞丐的旅途。他找遍大街小巷，也没找到。后来他想到去问人。那天，他见人就问。遇到一位老婆婆他就问，婆婆，你看到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吗？跟我年龄差不多，脸上有污垢。你有毛病！老婆婆骂完转身就走了。他又买来一颗糖，走到一个小男孩身边，把糖递给他，小弟弟，想不想吃糖啊？告诉大哥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手里拿着玫瑰的小乞丐？十五六岁的样子，跟大哥哥差不多！大爷，你的胡子好长啊——小男孩笑着说，拿着糖跑开了。正在这时候，他看到一位老妇人拉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走过来。他认出小女孩就是刘婷婷，赶忙跑过去，拉住小女孩说，刘婷婷，我爱你！谁知老妇人一拳揍在他脸上，说她才是刘婷婷，小女孩是她孙女。
独孤无痕：那个乞丐是我伯父，前几天刚刚升天，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欧阳卡卡：真可怜啊！他是好人！我本来没打算把他的身份告诉大家，可还是被你说出来了！
慕容剑秋：老实说，这是个不错的故事！但我相信，我的故事更有趣！
欧阳卡卡：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将洗耳恭听！
独孤无痕：讲吧！
东方兰心：讲吧！等你讲完就轮到我了！
慕容剑秋：各位听仔细了，千万别错过任何细节，因为这将牵涉到很多跟你我同名同姓且长得相像的人。这个故事说的是两对夫妻的事儿，慕容剑秋夫妇，独孤无痕夫妇——
众 人：（齐声）这不是说我们自己吗？
慕容剑秋：当然不是！我所说的，绝对不是我们自己！只不过里面这些人的经历正巧跟我们的吻合！我提议，干脆我们一起来讲述这个故事吧！
独孤无痕：我同意！
欧阳卡卡：没问题！
东方兰心：我也没问题！
慕容剑秋：一天傍晚，慕容剑秋和独孤无痕在按摩院相遇，各自谈到他们的妻子以及最近遇到的情妇！两人都认为现在遇到的情妇才是最好的，妻子令自己不如意！
欧阳卡卡：也是黄昏，独孤无痕的妻子欧阳卡卡和慕容剑秋的妻子东方兰心在某个公园相遇，各自谈到她们的丈夫、最近遇到的情夫以及与情夫约定周六玉佛温泉见一事！
独孤无痕：那个叫独孤无痕的男人眼看他跟东方兰心约会的日子就要到了，又担心妻子欧阳卡卡发现他心中有鬼，于是勉强自己跟妻子搞毁灭，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搞！他那么做，完全是为了让妻子答应他周六外出！
东方兰心：那个叫东方兰心的女人在和情夫约会的前一天晚上对丈夫撒谎说某家超市打折，周六要去购物。当晚，他们是赤身躺在床上谈论这件事的，他们还一边看电视，里面正播放着《洗牌》，后来电突然断掉了！
众 人：他们都到了玉佛温泉，一番谈话，他们发现情人才是自己的丈夫和妻子。等讲过几个故事以后，两名男子又发现自己犯了错，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妻子。后来，几个人共同讲述一个跟他们的经历完全吻合的故事。
慕容剑秋：故事不会就此中断！
独孤无痕：故事永远都不会就此中断！
欧阳卡卡：故事将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东方兰心：轮到我来讲最后一个故事了！我似乎说过，我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到结局，因为在我未讲完之前，又会回到开头！
众 人：天黑了，月亮也不见了！
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声音——老公，你在哪儿？老婆，你在哪儿？声音刚过，四人又能看到彼此了。
东方兰心：（死死抱着慕容剑秋）老公，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 人：讲故事！讲故事！讲故事！
东方兰心：抱歉，各位！这就开始！（深呼吸）话说有个名叫独孤无痕的男人，突然被一种神秘而熟悉的声音从梦中惊醒，很快就离开了创作《洗牌》的剧作家11号，来到一座桥上，遇到一个前去应聘演话剧《洗牌》的陌生少女。没说上三句话两人就去吃了饭，还开了房，干了些不体面的勾当。很快，陌生少女的手机响起，打电话的人也叫独孤无痕。陌生少女离开以后，他迷上了旅馆的服务员，后来发现只是他的幻觉，于是离开了旅馆！在之前这段时间内，他的思想非常偏激，认为每个人都跟他没有关系。11号跟陌生少女也和他一样，他们走到一起，只是为了肉体的安逸。当他从旅馆走出来，看到省长父女的轿车开过，便陷入长长的幻想：从省长千金回到家门口与母亲拥抱开始，直到午夜盆浴上床睡觉结束。后来他又遇到了一群大学生，他们正在一棵树下谈论“关系”这个话题，他不以为然，很快离开了。接下来又发生了一连串非常好笑的事情，他莫名其妙地上了一辆公交车，看到有人偷钱，便想到打抱不平，谁知，别人非但不感谢他，反而讽刺他，说他适合当演员，建议他演《洗牌》。天黑时分，他来到一片住宅区，慢慢发现面前的房子正是自己的家，里面住着他的亲人。他顺利地打开了楼梯间的路灯，在二楼遇到一个被丈夫和孩子遗弃的女人，得知真相后，他彻底改变了白天的想法，不再认为这些人跟他没有关系。后来他来到自家门前，努力半天也没进得屋子。他按门铃，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只听到里面的人说，好像有人敲门！从这些人的说话声中，他更坚信里面住的就是他的父母、女儿，没有听到妻子说话的声音。但有一个陌生男人，也说了一句好像有人敲门！他辨别不出那人是谁，于是又陷入各种幻想中，还做了一个甜蜜的梦。第二天早上，门自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他的妻子欧阳卡卡——
众 人：这不是讲我们自己吗？后来怎样？
静场，好长时间之后才发出声音。
众 人：我们绝不是在讲自己！后来怎样？
东方兰心：后来怎样？谁知道呢？
——幕徐徐落下——
附：演员表
独孤无痕——独孤无痕饰 慕容剑秋——慕容剑秋饰
欧阳卡卡——欧阳卡卡饰 东方兰心——东方兰心饰
尽管你父亲独孤剑读得很响亮，但没有一个人注意他，对他读些什么根本不感兴趣。他也不在意别人感不感兴趣，只要他读起来朗朗上口，令他兴奋，他就会读。你大概饿慌了，他读些什么，你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你见父母只顾自己，懒得理你，于是重新盖上眼皮，等待早餐。
事实上，刚才老两口压根就没看上你一眼，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家里多了个人。你母亲玉如意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电视，里面那些年轻小姐睡在铺着红地毯的广场上，双手扶着腹部，使劲地往上抬腿，一连重复了50次。你母亲玉如意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镜头，这样就可以加深她脑子中的印象。
事实上，她一盯上电视，注意力就不会被分散。
你父亲独孤剑始终盯着同一个版面，大概把上面的每一个字甚至包括笔画顺序都研究透了。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报纸。他的视力很差，这正是他选择看报纸而不看电视的原因。他讨厌戴眼镜，讨厌别人叫他老学究。因为始终盯着同一个版面，所以《洗牌》后面的演员表还没来得及读到。
一般来说，一份报纸他非得一口气把它读完才肯放手，有时还得玩味一阵，或者连续读他个三五遍。他要玩味上面的每一句话，放下以后，还得回味咀嚼。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跟你母亲玉如意交欢的那段时间，就连吃饭、拉屎、撒尿、睡觉、梳头、刷牙、吐痰、掏耳朵、擦皮鞋……他的心思都放在报纸上。
40
卡卡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今天周末，不用上班。因此，卡卡干什么工作，可以忽略。不过她的工作不错，一个人足以维持整个家庭。至于你跟这个家庭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她根本就无须考虑。她可以接受你向她讨饭，甚至同她上床睡觉。但是要让她从心灵上接受，承认你们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那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就算她在概念上，在语言上，在观念上，甚至书面上承认，她是你的妻子，你是她丈夫，又说明什么问题呢？这就是关系？关系是不可能随便说说就存在的！而你自从昨天在街上看到省长父女后，你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一直认为跟任何人都无关的你现在却认为任何人都跟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