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草原尘烟

深秋的大草原，满目苍黄，从一派萧瑟中泛起的雾霭，与天空铅厚的浮云浑为一体，仿佛压得草原喘不过气来。忽然，一片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随后一道尘烟卷天而起。尘烟下，流焰般疾奔的骏马，四蹄生风，渐渐向眼前冲来。马背上，身着铠甲的武士催鞭扬马，正在追杀一群羚羊。羚羊凄厉的叫声震荡整个草原，而死亡却在一步步逼近，即使尽浑身解术，也难以逃脱致命追杀。驾、驾……勇士们冲啊，谁射杀的多，大王的犒赏就越多。驾、驾……奔命中，一只羚羊被一箭射中，“咩”的一声，它一只腿屈在地上，但求生的欲望，又促使它本能地拖起一条残腿，努力地挣扎向前。此时，它的眼里一片浑浊，那自然是绝望的泪水，心里定是充满了愤怒和祈求。对于生，无论是人类还是另类只有一次机会，在这最后时刻，它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救神能够及时出现，但致命的第二箭，让它在不到须臾片刻，就把四脚伸向了无语的天空。很快，这群羚羊在这群凶猛武士的追杀下，被干净利落地射杀在草原上。草原的风是戴着面具的，混在尘沙与雾霾之间，干裂而阴冷，旌旗撕风而鸣，骑射队伍在草原上纷纷勒马缓行，缓缓向一片水域走去。“哈哈哈……大王威武，只一会儿功夫就射杀了四只。”旁边一个戴着貂皮帽，眉眼细小，说话有点嘶的人说道。此人叫萧裕，他所喊的大王叫完颜亮。完颜亮这位在历史上颇有作为的金国第四位皇帝，以弑君上位，以客死他乡落幕。在位12年，为人残暴，杀人无数，但吏治严肃，尚能听取臣下的某些有益建议。特别是迁都燕京之后，仿照汉制，迅速完善中央集权，进一步巩固和奠定了金王朝的统治。萧裕是他的心腹重臣，右丞相兼中书令。在完颜亮弑君篡位的过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随完颜亮巡猎的还有其他大臣，他们排列左右，长长的金国骑士黑压压紧随其后。“大王不但威武，而且施政英明，自迁都中都，我大金发展迅速，严肃吏治，人民安居乐业，军队更是焕然一新，纵横江南指日可待。”秉德侧头说道。史数有记：秉德，本名叫乙辛。初为西南路招讨使，后为汴京留守。皇统九年十二月九日，与唐括辩、乌带、忽土、阿里出虎、大兴国、李老僧、海陵（完颜亮）妹夫特厮等合谋，弑杀金熙宗于寝殿。那时秉德位高权重，远在在海陵王完颜亮之上，起初并不看好这个空有诗书的海陵王，但弑君已经成功，国不能一日无君，继而想到海陵王完颜亮聪明好学，能诗善文，文化素养颇高，历任特进、判大宗正事、尚书左丞平章政事。右丞相等重要职务。当完颜亮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秉德等皆拜称万岁。海陵王完颜亮既然从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何不顺天为之。于是立既即位，成为金国第四位皇帝。而秉德则顺理成章地成为左丞相，兼侍中、左副元帅，封萧王，赐免死铁券，赏钱二千万、绢一千匹、马牛各三百、羊三千。完颜亮对秉德哈哈一笑：“这些都是各位爱卿殚精竭力，辅佐我的结果。”萧裕接过话头：“秉大人说得极是。”其他大臣，唐括辩、乌带、徒单贞、大兴国连声附和。“先王当年就应该一举突破长江天堑，不给宋人半点喘息机会。”人群里冒出一句铿锵有力的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是完颜烈的声音，这位完颜氏宗亲，有着极高的武功，号称金国第一高手，颇受完颜亮的赏识。完颜亮勒马回头对完颜烈说道：“爱卿啊，当年自有当年的实际情况，不能以现在的条件评说当年先王的大政方略。想我大金自开埠以来，先祖们个个神威圣武，能征善战，所向无敌，开疆拓土，何其艰苦，深仁厚泽，犹念中原涂炭，都立下万世不朽功勋，只是金熙宗等辈荒淫无道，滥杀无辜，为天下人所不耻。亮替天行道，救苍生于水火，保社稷长此不衰，迫不得已，舍我其谁！”走在人群的大兴国也是兴高采烈，他亢奋地说道：“只要我们在大王的统领下，上下齐心，励精图治，不出几年就可以荡平宋朝残部。”“宋朝残部就像我们今天射杀的羚羊，死在我们手上是迟早的事情。”还没有等大兴国的话说完，徒单贞便抢说道。徒单贞，本名特思，因太祖伐辽有功，授世袭猛安。父亲卢火，以战功累官至开府仪同三司。徒单贞的妻子是辽王宗干女，海陵王完颜亮的同母女弟。皇统九年、他参与了海陵王俱弑熙宗的整个过程。完颜亮既立以后，即封徒单贞为左卫将军，封其妻为平阳长公主，贞为驸马都尉、殿前左副点检。转都点检，兼太子少保，封王。改大兴尹，都点检如故。俄授临潢府路昏斯鲁猛安。就在这时，天空上飞过一鹰。有武士举弓便射，箭出鹰落。一行人，都夸这位武士的好身手。但完颜亮却把脸色一沉，严肃地指出，“鹰是天的神鸟使者，是我大金的图腾和信仰。若是一个民族没有信仰和精神的追求，那这个民族一个是个衰落颓败的民族。”并当即命令将射杀鹰的武士鞭责五十。走在完颜亮旁边的唐括辩勒马回头，看着被处罚的武士道：“对于这些大字不识的武汉，就要严加管制，不要像汉人那样，个个无头苍蝇，死到临头了，还天天幸灾乐祸。”唐括辩本名斡骨剌。尚熙宗女代国公，为驸马都尉。累官参知政事、尚书左丞。徒单贞接话道：“现在的南宋真让人大惑不解，这几年在主和派的主政下，平定内乱，统一内部，规范典章，安集流民，恢复生产，财力大增；养练士卒，已经形成了一支可以与我们抗衡的军事力量；但宋人却把这些主和派当成投降派，并大骂他们卖国求荣。”完颜烈哈哈哈大笑：“这些都是一些没有信仰和理想的鼠目寸光之辈，有这等愚民，宋室江山气数已尽。”完颜亮和众大臣信步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天空依然被雾霾笼罩，阴霾萧飒的背景，仿佛一道黑色的巨浪从地平线上滚来。完颜亮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的茫茫地平线，咄咄而谈：“贪生怕死，畏缩不前，临阵脱逃，消极怠战，丧权辱国，卖国求荣，暗通他国，变节投敌，无论什么理由，在我大金国，都必须斩立决，杀无赦。”不久，在队伍行进的前方渐渐地出现了一片平波如镜的水域。草原上的雾也散了一些。时已过午，阳光落在草原上，有一层迷朦的氤氲。在水域旁边，一些军士正在忙碌着，这是先行军士搭支军帐，专候大金国巡游皇帝完颜亮众大臣歇息。人群里爆出一片喧哗，完颜亮回头看着大家说道：“前面就是大水泊了（查干湖），大家下马歇息吧。”听到大王号令，所有骑射队伍在大水泊边停了下来。秋天的大水泊（查干湖）环境优美、景色秀丽，碧波万顷、水天一色，放眼大湖深处，烟波浩淼，林木蓊郁，田野芳草葳蕤，树叶橘红，鸥鸟齐飞。令人心旷神怡、胸襟豁达。完颜亮站在湖边，望着茫茫水域，感慨万千：“想不到曾经大辽最美丽的胡泊此时就在我的脚下，早已成为我大金疆土。”这时萧裕走上前来背了一首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宋人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杭州西湖在他的笔下已经达到完美无缺的地步。”听过萧裕背过《饮湖上初晴后雨》，完颜亮脸色矜持，凝重。乌带一看，觉得萧裕刚才背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有可能使这位有着浓厚诗兴的大王生气了，赶忙说道：“在我看来未必其然，杭州西湖再美，也没有我们大水泊百里烟波的大气和浩瀚。”完颜亮略思片刻发话道：“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一首七绝脱口而出。好，好，好，众大臣随后一片喝彩。完颜烈双双手操后，看着大水泊（查干湖）深处说道：“苏轼的诗算什么，有我们大王的诗大气吗。”这位金国第一高手，国师金刚法师座下大弟子，官居金国精锐部队天狼营指挥使这番阿姨奉承的话使完颜亮不以为然。在众大臣的一片喝彩声中。完颜亮正色道：“爱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读书之人，切不可盲人摸象，更不可马首是瞻。”听过完颜亮对完颜烈的微言责备，众大臣一起集体沉默。只有只几水鸟在湖面上扑轮轮煽着翅膀。大家不知道这位风流皇帝心里此时想的是什么？完颜亮自己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于是转身对完颜烈说道：“这次南行责任重大，既要争取到我们需要的物质，还要搞到一些可靠情报，最重要的是要摸清南方各派人心向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些汉人不要看他们平时散沙一盘，可他们个个都是足智多谋的智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三十六计，是他们经常惯用的伎俩和花招，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众大臣脸色一下和悦起来，彼此交头接耳。完颜烈急忙答道：“大王，我知道了。你安心在这里举行“头鱼宴”和“头鹅宴”吧。我现在就回去启程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