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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10月3日 晴

在我的设想中,孟云的生日是这样的:首先,早晨起床,我要给他煮一碗长寿面,再按照老家的习俗煮两个鸡蛋滚滚运气,然后听他说几句“水晶之家”的赞美话来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然后两人还是得各自上班赚钱,不过今天有早退的权利,我们俩可以先出去吃个小下午茶,过过二人世界,等晚上和余飞、小文一起去KTV来个Party,KTV正好在钓鱼台国宾馆那边,Party后我们俩可以手牵手顺路去银杏大道逛逛,慢慢散步回家。

当设想进行到百分之九十时一切还好好的,我万万没想到,突然杀出来的是一周没出现的朴恩浩。

当他坐在我对面推着不知道从哪个女友脸上扒下来的金丝眼镜,并一本正经地递上资料说“夏小姐,我是来谈工作的”时,我好想把远处站着的老板一把抓过来摔到他脸上。

趁着老板不注意,我终于逮到机会审问他,“朴恩浩,你都消失了这么多天,为啥今天又突然出现了?”

“我回韩国准备这次生意的资料,要开会啊什么的,所以失踪了几天。”他态度十分严肃认真,“露露,你是想我了吗?”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们酒店谈生意呢?”我已经咬牙切齿了。

“因为是你说的,‘如果我们能24小时在一起该多好啊’!”

又来了,又来了,朴恩浩这货又露出那种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笑,我额上掉下三根黑线,“……我说过了是我发、错、了!那是我要发给我男!朋!友!的!”

他露出一排大白牙,“不相信。”

朴恩浩的三字经向来是没有逻辑可循没有道理可说的,于是我放弃争辩,只想大喊一声,“开门!放小文!”……然而不争气的小文刚在四人KTV时唱哑了嗓子,现在不知道死去哪个便利店了。

好在最后散场时这货终于接收到了我的心电感应,在朴恩浩缠着我要吃什么“庆功宴”时,小文平地一声雷咆哮道:“朴恩浩你这个泡菜人渣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人家夏露的老公过生日正庆祝呢结果被你拽回来了!”

无辜少年还算有些人性,道歉之外还要送我们回KTV,我本不想坐他的车,但小文说这个时间打车也不好打,便接受了他的赔罪。即使一路上没遇到几个红灯,我还是急得不行。孟云说今年生日在工作日,不想过得太热闹,怕累。于是所谓的生日Party总共就四个人,走了我俩,孟云和余飞肯定无聊死了。

到了KTV门口,我带着满心的愧疚和急切一头冲下车,三步两步地窜上台阶,一溜小跑跑回包间,想着可千万别是哥俩抱头痛哭的场面,但推开门的一刹那,我和小文都傻眼了。

震耳欲聋的尖叫欢呼声扑面而来,此时的热闹与四人Party时的沉寂状态形成鲜明对比,满屋子都是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将近30号人。生日被我抛下的小可怜孟云,此时正在被起哄,对瓶吹啤酒。

我在错愕之余觉得有些好笑,这感觉就像买了《二泉映月》的票听的却是《小二黑结婚》。

直到孟云喝完才看到一直傻站在门口的我,他赶紧过来将我拥进房间向大家介绍,其实暗自里偷偷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完全领会他的意思,不用他捏我也明白,这紧要关头可不能露出一点不开心,我反手狠捏了一把孟云,面儿上仍落落大方摆出国母笑脸向大家示意。

这时,从里边走出来一位短发的傲娇妹子,用其惯有的大大咧咧语气和一下就能感知到的敌意对我说,“我们今儿都是来为孟云庆生的,玩得开,您可别介意啊!”

我不动声色,“当然不会,今儿怎么开心怎么玩儿,喝不爽不准走。”

傲娇妹叉着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哼”了一声回到桌上,经过孟云时还故意擦了下他的肩膀,我心里瞬间如电光石火。啊,多么痛的领悟。

旁边的小文碰碰我,“哎,夏露,你看。”

身后的桌子上堆满了给孟云的礼物,小文拿着上边其中一个卡片,粉红色的爱心小纸条上,隽秀的小字写着:“希望你永远幸福下去,即使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

“怪不得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呢,夏露,有你的前辈在场啊……”

我环绕全场,发现不止一个姑娘带着情绪看向我这个方向,见我抬头,又都佯装无事地挪开目光。

“应该是前辈们吧。”

趁着孟云应付大家敬酒,我跟小文躲在角落里开始暗搓搓的猜人游戏。我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三个姑娘身上,一个是刚才的傲娇妹,一个是长卷发的知性女,还有一个一身白纱裙飘飘欲仙的“小龙女”。这几个人中,目前来看,论行为最亲密的是知性女,论敌意最大的是傲娇妹,而最忧伤最楚楚动人的是小龙女……

小文挨个打量了一番,盯准知性女,“我猜应该是她!”

“这个绝不是……她和孟云聊天的动作很自然,没有刻意靠近,也没有故意远离,而且你没看旁边那个男的一直看着她吗?没猜错的话,那两个是一对……”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孟云就将知性女和她男朋友带过来给我介绍。待他们离开,小文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

“这位夏小姐,请问夏洛克是你什么人?”

“你要是跟朴恩浩好过,你也会。”我得意地笑笑,指向小龙女,“你看那边那个,我猜是被分手的……每次孟云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你看她唱歌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孟云,不知道又是孟云哪次作的孽。”

小龙女在唱范晓萱的《氧气》,当唱到“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时,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跟小文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不忍再看,齐齐转头望向傲娇妹。此时此刻,傲娇妹正抱着孟云的胳膊撒娇逼他喝酒,我有些不快,在心里暗自爆了声粗口。

小文也看不过去了,“露露,这都贴上去了的,肯定是了吧?”

“也不一定。”我勉强自己保持理智,“也有可能是性格使然,要不就是故意在我面前示威。”

“这怎么分啊?”

只见傲娇妹端起酒杯非要跟孟云来个交杯,孟云几次推拒,还故意弄洒了杯里的酒,谁知傲娇妹根本不罢休,借着干杯一把抱住了孟云,抱住他的一瞬间,眼神却直直飘了过来,还傲气地抬了抬下巴,给我一个赤裸裸的挑衅。

“你看,这就是故意的了。”跟孟云在一起这么久,我也学会了做似笑非笑科,“这就得管管了。”

我放下杯子自然地冲他俩走过去,一把挽住了孟云的手臂,对着傲娇女莞尔一笑,“亲爱的,这位是?”

孟云赶紧帮忙介绍,“这是衣衣,做司仪的,合作了很多年,特别好的朋友。这是我女朋友,夏露。”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笑着跟她点点头,“司仪是吗?真巧,今晚认识了妇科医生又认识了司仪,看来以后结婚生孩子都有朋友包办了,你说是吗亲爱的?”

孟云频频点头。也许是灯光原因,傲娇妹的脸忽绿忽黑,硬邦邦地来了一句,“喝一杯?”

我也紧盯着她,“我不喝酒。”

我和傲娇妹面上十分平静地对视着,其实眼睛里正互放冷箭射向对方,如果这时孟云敢站到中间,一定被戳得千疮百孔。

于是只能由可怜的余飞出来打圆场。他一边拉开傲娇妹,一边吆喝着,“让孟云跟孟嫂跟我们说几句好不好!”

在大家的掌声和叫好中,孟云十分知趣地将“一家之主”的发言权让给了我。

既然他有心扶我上位,我怎么能怂?我清了清嗓子,一手挽着孟云,一手接过话筒,“感谢大家来庆祝孟云的生日,我也很高兴跟大家认识。我跟孟云在一起不久,算是……一见钟情吧。但爱情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证明的,对吧?”

旁边的孟云又开始拼命点头。

“我想孟云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才有这么多好朋友今天能来捧场,我最爱他的一点就是朋友多,男朋友多,女朋友多,前女友也多……”我望着他狡黠一笑,“不过不要紧,我得谢谢大家帮我照顾孟云这么多年,接下来,请各位放心地把他交给我吧!”

我跟孟云在大家的起哄下来了个深吻,气氛到达最高潮,大家纷纷举起酒杯祝孟云生日快乐,服务员也很合时宜地在这时送上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我正想这个哪位前女友这么下血本,只见孟云感动地说:“谢谢你,老婆。可是这蛋糕也太大了。”

我傻掉了,“可是我没买蛋糕啊。”

当孟云拿着刀一把推开隔壁包间的门看到沙发上唱着悲伤情歌的朴恩浩时,剧情一下从甄嬛步步为营坐稳皇贵妃陡转成她被赶去甘露寺的桥段。Party的后半场,轮到我做小鸟依人状依偎在孟云身边,对他的一切话语做频频点头赞许状。

大势已去啊……我狠狠地想,狠狠地瞪向目前在我们包间中玩得如鱼得水的朴恩浩。孟云显然比我大度多了,对我“可怜巴巴”独自等待在隔壁包厢又买蛋糕又要结账的前任,孟云大方地请他过来一起玩。

孟云望着被小姑娘围满的朴恩浩,和包厢里众多被冷落的哀怨男性,挑了挑眉毛,

“刚才你去见他去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算了,也不能赶他出去,面子上太难看了,是吧?”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孟云突然发出一声讽刺的笑,“算了,反正今晚来的一不止他一个。”

没等我说话,他便拿着酒瓶和余飞一起走向朴恩浩,两个人拼起酒来。孟云虽然是夜店常客,但绝对比不上身为“夜店金腰带”的朴恩浩,即使我已经给他提了醒,但今晚的孟云喝起酒来有股“冲”劲儿,好像什么也不怕似的,输了也一点不犹豫,一杯杯地干。在这群损友们“孟云!振我国威啊”的鼓劲儿声中,两个人玩完骰子玩酒令,结果可想而知。

将路都走不稳的孟云扶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没有二人世界,没有手牵手去银杏大道散步谈天,也没有问出我想问的那个问题。只有帮他脱了衣服袜子,把他弄上床,帮他盖上被子,然后拧了毛巾擦脸,放一杯蜂蜜水在他床头,最后自己洗漱。躺下。背靠背。

躺下去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像是潮水一般,从脚底涌上去淹没了我的全身。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究竟还要打多少保卫战呢?即便制定了种种计划提炼出条条攻略,但当前女友们仍前仆后继地出现在我们身旁时,我还是觉得有心无力。即使我用尽小心思提点孟云甚至重新装修了他的家,但她们仍然充斥在我们的生活中,无论是每一个平常的日子,还是像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都有她们的存在。

身后原应睡熟的孟云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问,“我知道你没睡。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你呢?”他的声音异常清醒。

“我有点。”

“那好吧,我也有点。”

孟云承认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并不多,的确,今晚的事戳到的不仅是我,还有他。我转过身去凝视他,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仍有温存的神色。我很怕这样磨下去,某一天这双眼睛里露出的,全都是讥讽和淡漠。

欲言又止了几次,我还是忍不住天真地想要个承诺。

“我们不要他们再出现在我们生活中好吗?你的,我的。”

他平静地望着我,“好。”

“你保证。”

“我保证。”

“我也保证。”

他张开手把我紧紧地拢在怀里,我抬头嗅了嗅他的衣领,除了淡淡的酒味,还有那股熟悉的清新皂香。在这样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怀抱中,我仍觉得身心俱疲。我很怕照此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失去原来保持的理智,以及对我们俩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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