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被求婚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小时候在哈尔滨去冰雪大世界玩，便想象那可能是个冬天，索菲亚教堂前的广场上，我的未婚夫将戒指冻在冰块里，单膝跪下，霸气十足地说：“夏露，嫁给我怎么样？我给你一块冰融化的时间考虑。”
跟白衣少年恋爱时，算了算，到我们结婚估计已经恋爱快十年了，于是想象着将我们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结婚的照片做成MV，在订婚典礼上播放。求婚甚至可以在高中操场上进行，那些早恋时不敢公开出现的场合，我一定要挽着他，戴着他套在我中指的戒指，光明正大地走一次。
无论如何，那都一定会是个浪漫、欢乐、温馨又惊喜的场景。
而现实总是别出心裁。
朴恩浩哄我再睡一会儿，说等我醒来时孟云就会回来了。他没骗我，当我再睁开眼睛，孟云正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帮我擦去眼泪。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一夜不见，铁青的胡楂都冒出来了。真不知道在昨晚那样横眉冷对互相中伤的争吵里，我跟他谁更疼一点。
他向我道歉，跟我解释了那个名叫玲玲的前女友为什么会找他看电影，并对未来做出无数保证。其实朴恩浩说得对，但也说得不对，并非是我太过宽容，而是恋爱中的女人尽管某些时刻很难搞，但多数时候，她们是世界上最心软最容易满足的动物，只要你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地说一句“对不起”或“我爱你”，即使面上还对你使使小性子，但心里早就把旧账一笔勾销。
我又被“满足”了。世界再度光明起来，一切阴霾烟消云散。
然后我告诉孟云，我怀孕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惊喜却复杂的神色，我正想一探究竟，他便开口说：“我们结婚吧。”
没有戒指，没有单膝跪地，也没有优美的钢琴或小提琴伴奏。在这样一个吵架之后的潦草清晨，眼肿脸肿的我，跟灰头土脸的他，狼狈潦倒地完成了求婚仪式。
当然也没有什么不满。在经历了这么多考验波折后，即使对过去还有芥蒂，对未来还有顾虑，但想起那个“原本只想要一个拥抱”的初衷，这一刻我已经觉得很幸福。
风浪过后，一切又恢复成干净光亮的模样……除了已经支离破碎的“家”。
我望着那堆碎屑，心里有些隐痛。
孟云走过来，“走吧，出去庆祝一下。”
“七点半……这么早，去哪儿？”
“……包子铺？”
孟云牵着我走在北京的清晨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每遇到上下台阶和盲道都提醒我要“小心”，到了包子铺，还要谨慎地把筷子碗碟用水涮个两次才递给我，俨然处女座上身。我被他的过分“小心”弄得哭笑不得，抱怨他太小题大做。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露露，比起你的前几任，我是不是很差？”
这是孟云第一次问起关于我前任的问题，还问得这么可怜巴巴。
“怎么这么问？”
“就昨天晚上嘛……”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觉得……嗯……朴恩浩挺好的。”
“不是说不要计较吵架中的话了嘛。”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默默夹过一个包子。
我在心里偷笑，“不过他是挺好的。”
“……那如果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你会选择他吗？”
昨晚面对那么善解人意的朴恩浩，我也在想，如果就此跟孟云分开而选择他会是什么样子？然而归纳总结法告诉我，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对于我来说，曾经爱过的人，像是自己曾穿过的一件旧衣服。刚得到的时候，这件衣服崭新而温暖，你那么喜欢它，恨不得天天穿着它……慢慢时间长了，你长大了，这件衣服不再适合你，甚至标志着你选择它时的坏品位，于是你把它脱下来放在衣柜里，有时打开衣柜无意看到时，还会想起当时穿着这件衣服时美好的心情和感觉。你会怀念，怀念这件衣服，以及穿着它的那些时光……但即便如此你也清楚自己不会再穿，因为它不再符合你的要求，而你已有了更好的选择。
此时，“更好的选择”正坐在桌对面，两盘包子的腾腾热气中，他的脸正写满“求答案”的急切。
尽管那样想，我还是夹了口小菜，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也许吧，那要看现任够不够好了。”
他立马将咬过一口的包子送到我面前，“老婆，肉的，你来！”
“我要是不喜欢吃肉呢？”我故意找茬刁难他。
“那可不行。”
“为什么？”
“因为小露露或小云云喜欢吃啊！”
对面那家伙笑得很满足，我摸摸肚子，也忍不住笑了。
我不喜欢三心二意，也不喜欢后悔。我更愿意相信，已经拥有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