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乌子衣突然说道:“滢滢,你别动啊。”口气非常严肃。林滢滢僵了僵身子,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压力如潮水般袭来,压得心头狂跳,轻轻问:“怎么了?”
乌子衣没说话,抄起一根燃火的木棍,慢慢站起。
两人本是对面而坐,乌子衣抄着棍子蹑手蹑脚转到火堆这边,两人距离不过一米。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轻轻扔在不远处,林滢滢就听身后响起“嘶”一声,脑袋顿时嗡了一下。
是蛇!
“嘶嘶”声就在不远处游移,似乎越来越近,她心头狂跳,如果在这里被蛇咬的话,救治起来非常麻烦。真要是蛇有剧毒,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未知数。
乌子衣轻轻说:“滢滢,我说一二三,你赶紧跑到我身后。做好准备。1,2….”林滢滢血都快凝固了,心头狂跳,紧紧咬着下唇。
“2.5…”
林滢滢差点没晕了,这个时候乌子衣还开玩笑,这个臭小子。
“3!”
话音刚落,林滢滢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她的余光看见身后一条红斑纹的大蛇也窜了起来。女孩尖叫一声,紧紧把住乌子衣的胳膊。
乌子衣深吸一口气,挥棒直击蛇的七寸。大蛇落在地上,抬起头,吐着猩红的舌头和两人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一蛇谁也不敢妄动,就这么互相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两人头上满是大汗,后背都湿透了。
这时,洞内刮起一阵阴冷的旋风,火苗涨了涨,陡然黯淡下来,渐渐熄灭。随着火苗消失,那条蛇“嘶嘶”滑动,消失在黑暗中。
两人虚脱一般坐在地上。乌子衣咽着口水说:“是火把它引来的。”
林滢滢这才发现自己没穿外衣正缩在乌子衣怀里,她脸红的烫人。乌子衣一回脸,正看见微弱光亮下女孩颤抖的嘴唇,脖子那一抹白皙的肌肤,不由得心头狂跳。双臂用力,紧紧搂住她,慢慢去闻她的嘴唇。女孩的嘴如兰花般清香,如同一块初恋般的果冻。
两人的唇越来越近,林滢滢轻轻闭上眼睛,等了好久却未等到。慢慢睁开眼,看见乌子衣正愣愣盯着燃成灰烬的柴堆。
乌子衣把衣服递给女孩,苦笑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知能忍到什么时候,赶紧穿上。”
林滢滢心下懊恼,怎么感觉像自己勾引得他一样。女孩气哼哼穿上衣服,忽然看见他正在摩挲手腕上的水晶手镯,心下明白,他一定是放不下以前的感情。
剩下的路,两人走得比较尴尬,乌子衣几次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女孩更是低着头,慢慢跟在后面。山洞曲折,怪石遍布,有的地方开阔,简直可以跑卡车,有的地方却很窄,弯腰才能过去。
这样的山洞里,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已然模糊了,眼前只有不断延伸的洞壁。
乌子衣轻轻拽拽女孩的手:“到了!”
只见山洞顶露出一个巨大的缝隙,一线阳光挤进,从上面直垂而下,犹如一道巨大的光幕。在洞厅正中心的位置,有一枚奇特的石蛋,半人多高,斜插在地。石头呈蛋形并不少见,难得的是这枚石蛋是半透明的,隐隐看见居然蛋黄蛋清俱在,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
在石蛋的上面,放着一枚罗盘,上缠细绳,很长一截横垂在地。
乌子衣几步跑过去,一把抱起,眼睛湿润:“终于找到你了。”
林滢滢轻轻拉拉他的衣袖:“我们赶紧走吧,要不然天快黑了。”乌子衣点点头。刚走了没两步,乌子衣突然脚下打了个跌趔,罗盘摔了出去,落在石头上摔碎了一角。林滢滢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乌子衣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断抽搐,脸上五官几近扭曲。
林滢滢扶着他问:“你怎么了?”
乌子衣勉强克制住,浑身发冷一样颤着:“不行,来了瘾头。兜里还有一枚乌麻散你给我拿来。”林滢滢大愕:“你不是全都扔了吗?”乌子衣勉强挤出笑:“这玩意就跟性爱和呼吸一样,戒是戒不掉了。”他手哆哆嗦嗦去兜里摸。
林滢滢一把抓住他的手,声色严厉,一改平日文文弱弱小女人模样:“不行,你绝不能再吃了。”她在他的兜里果然摸出一粒乌麻散。
乌子衣伸手要,林滢滢把乌麻散扔在地上,抬脚踩碎。乌子衣大怒,挥手就想扇她。女孩不躲不避,眼圈红红的看着,就让他打。
乌子衣手软了下来,身子靠在石头上打着哆嗦:“你先走吧。我在这里忍一会儿就好了。”这种痛苦实在难抗,每一秒钟都好像拉到一个世纪这么长,整个身体如坠无间地狱,每一寸皮肤在每一秒里都受到无尽的折磨。
他回头看了一眼未走的林滢滢,断断续续说:“你帮我坐起来。我要打坐。”林滢滢轻轻叹口气,把他扶正。乌子衣抓住她的手:“实话告诉你,我有眼疾。不算什么大病,就是一到春夏两季,有时会疼得厉害,我必须吃乌麻散才能消减这种痛苦。你没尝过这种滋味,眼睛后面如同爆发了一个小宇宙,漫漫的地狱之火一点点焚烧着我的身体。”
他的话越来越虚弱,满头大汗淋漓。他把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了,我要分散一下注意力。”说着,一只手就伸进女孩的衣服里。林滢滢不反抗也不主动,眼泪簌簌流下,任由他动着。乌子衣紧紧捏着那份滑腻柔软,努力把所有感觉都分布在手上。
他喃喃道:“我爸生前给了我很多忠告,最棒的你知道是哪个吗?”
林滢滢不搭理他,歪着脸看不远处的石蛋。乌子衣自言自答:“他跟我说儿啊,有梦想并不能让人成长,梦想破灭才会。我一直不理解什么意思,这些年我算是明白了。不经历泥沼垃圾,如何能蜕变重生。通往自由和蓝天,只有一条恶臭腐烂的路。许多人死了,成为阻隔下一个人的烂泥。没有痛苦和牺牲,就没有收获。”
“啪”林滢滢扇了他一个嘴巴,哭着说:“你清醒一点。”
乌子衣慢慢闭上眼睛,把手从女孩衣服里抽了出来,缓缓说道:“很早以前学过不净观,观人不净,观我不净,观世不净,观净不净。不净观的真正禅意我现在才明白,在不净中寻净,在恶臭中寻美,在痛苦中寻找安逸,只有最霉烂的地方才能生长五彩斑斓的花。”
他双腿盘起,双手结成莲花状,由于巨大的痛苦,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逃避痛苦,而是去细细体验它。不再恐惧,不再为外相所迷。只有抛弃一切,才能获得自由。”
他喃喃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如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极端痛苦如烟尘消散,他慢慢张开眼睛,只觉浑身冰凉,都被汗打透了。面前的林滢滢一直在瞅着自己。
乌子衣提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晦气一扫而空。
林滢滢走过来,跪在身旁,慢慢把他的头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柔地说:“好点了吗?”这一瞬间,巨大的悲恸袭来,乌子衣紧紧搂住她的腰,哭得像个婴儿。
林滢滢泪如雨下,轻轻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
乌子衣捡起罗盘,林滢滢道:“都摔坏了。”乌子衣笑:“没事。还能凑合用。”此时的他,心中无比轻松,好像放下一块巨石。‘
两人出了山洞,外面天色渐渐灰暗,天边一片夕阳,海水映衬着金色,缓缓涌动,说不出的恬静。
乌子衣道:“天还早,我想领你去看个东西。”林滢滢点头。
两人顺着山崖爬了上去,转过两道山梁,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山坡。穿过山坡,来到一处背风的坡顶,这里遥望大海。地上歪歪扭扭竖了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做工很粗糙,就是两根木头横插栓在一起,地上鼓起一个小土包,上面插着花。
林滢滢好奇道:“咦,这是谁的墓地?怎么埋在这里。此地海风强劲,山势险恶,并不是一个好的墓穴安放地。”
乌子衣道:“我亲手埋的。”
林滢滢看他,意思是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乌子衣坐在墓旁,看了看女孩:“我能抽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