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里出来慕雪烟坐在楼下的长凳上透气,忍不住心情还是很低落,虽然她和林振烨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可他毕竟是长辈,是她的公公,就算到现在名义上也是。对于这样一个曾经商界的传奇,她是无比敬重的,他凭一己之力独掌全市经济命脉,他将事业经营的如此成功,却惟独没能经营好家庭。他挚爱之人至死不爱他,唯一的儿子宁愿独自打拼。
但慕雪烟是看得懂他对林逸贤的爱的,站在林振烨的立场上去看,她看得很清楚,他对林逸贤给予了莫大的期望,盼他能继承祖业,盼他能将林氏做大做强,盼他能得一人白首不相离。只可惜当时的林逸贤年少痴狂,看不懂为父的那颗心。
他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为了给儿子上最后一课而撑下去,他看着他面对众多磨难煎熬,他不是不能伸手相助而是想要他自己亲身体会,深陷于风口浪尖之处,看他怎样周旋反击。就算失败了也好,他能够最后一次亲眼见证,然后一一给他分析种种不足。他用最后弥留的这最为珍贵的时光亲自给儿子上最后一课,他不在之后,等他再度经历各种坎坷的时候还能够想起那时父亲的教导,时时刻刻给与他力量。
那么她的父亲也是如此的吧?
他既是慈母又是严父,虽然家里也有佣人,可但凡是她的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他从未在她幼时对她要求过要多努力学习,他只是抱着最最简单的愿望,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平安成长。他尊重她的愿望,她的想法,他给了她一个完整而美好的童年,他培养她如何做人,如何与人相处,他教导她她和一般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上天赐予她一个富足的家世,她并不高人一等。
这样的父亲却最终因她而死,她当年肆意而为未曾考虑过父亲的感受,他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实践着父爱如山。拼死保护雪雅,能让她本就对沐家负债累累的心少一丝负担,能够坦然的面对沐以宸。
她想着就止不住的落泪,养儿方知父母恩,父亲的那份心意她至今才能完全理解,悔不当初。
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林逸贤坐到旁边把她拥在怀里,伸手替她抹去满脸的泪,他笑了笑,说:“我还好好的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她见他佯装不在意的样子哭得更凶,一下子心酸心疼统统涌上心头,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个不停。
他从没见过她哭的样子,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基本都是针锋相对的或者干脆相对无言,她都装着坚强,独立自我。她忽然哭成这样他又心疼又开心,开心的是慕雪烟终于对他敞开心扉撕去了伪装。
“你哭成这样我倒真想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他幽幽叹了口气。
她被他幽怨的语气逗笑了,冲他翻了个白眼嘴硬道:“想得美,到时候我仰天大笑还来不及呢。”
无论生老病死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慕雪烟接手了慕氏为了给林逸贤分担一些业务,她一边给逸飞做着设计一边着手继续慕氏对HJ珠宝的收购案。她离开慕氏这么多年,林逸贤将慕氏管理的很好,规模扩大了不少,几乎可以和逸飞比肩,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他都是幕后操作,消息封锁的也很好,下至员工媒体,上至慕氏管理高层始终以为慕氏一直由慕永扬的女儿操控,只是她为人颇为低调甚至可以说是神秘,没有人真正亲眼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她偶尔抽空做些可口的饭菜给林振烨送去,林逸贤也总是抗议,为什么他就吃不到,她也就装作没听见。
林振烨的状况时好时坏,靠着一种进口药物控制病情,不过这药也不是万能的,等产生了耐药性就会彻底失去作用,所以现在也在同时寻找着其他的药。他已经离不开氧气,还总是咳痰,她看着心疼也没办法,不过总算也没恶化下去。
林逸贤到林氏正式上班,一个电话将远在国外正度蜜月的何梓忻叫了回来,暂时接管逸飞。林氏正处于融资以扩大规模的重要阶段,传言沐雪对此十分感兴趣,甚至传出林氏元老级人物与沐雪高层进行接洽的消息。
众人皆知这两年沐雪风头正劲,正由传统珠宝企业向多元化发展,其旗下的地产服装等产业势如破竹,再这样发展下去,几年之后可能又是一个林氏。
商界疯传沐雪已经和林氏大部分股东签署了一份秘密协议,以获得林氏部分股份为代价,沐雪将联合股东将林逸贤逐出林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已经有不少原本支持林逸贤的高层们闻风而动,转而支持沐雪。
林逸贤如今在林氏基本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他绞尽脑汁仍旧不得其法。慕雪烟多少也听到了风声,沐以宸从她回来就一直远在法国,为她照料那边的事宜,按说应该没有空闲顾及国内的事情,就算要插手应该也不会急于眼下的这几天。可就算沐以宸在身边她也不见得会去问他,或者指责他什么,毕竟这不是私事,关乎到各自公司的利益。她不得不说这对于沐雪来说绝对是个大好时机,在商言商,利益为重,她没有权利去干涉什么,就算开了口,这对于她和沐以宸都是进退两难。
林逸贤私下也从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情,只是来她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来也是来去匆匆,看她一眼就走了,虽然他每次都尽量掩饰着疲惫之色,依旧对她死缠烂打,偶尔也还耍耍无赖,但是慕雪烟也能看得出他目前的境地有多难,他必定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她能做的也只是细心照料好林振烨,让他少一点后顾之忧。她自己却并未发现,渐渐的她也不再那么排斥他了,那曾经汹涌翻滚着的恨意似乎也在一点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