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笙抬起头来，看着龙茹凌，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开一些温补的药汤，琼月会依时炖熬的。”
既然不想说，那么龙茹凌也很是知趣的不问，皇宫那个地方，看起奢华贵气，可是那都是在宫墙外看到的景色。
若是真的有机会到里面住下来，才知道人间，也会有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
这样的地方，像崔玉笙这般淡泊名利的人，自然是不会留下。
龙茹凌这样想着，看着帘子外的景色，一眼望过去，是巍峨的山峰，还有绵绵不断的树林，她就这样坐在马车上，离洛阳越来越远。
她相当于变相被百里昭软禁着，依照她的性格，能安分守己在马车里过了三天，已经是极限。
到第四天，龙茹凌实在是受不了，她把饭菜直接打翻，然后一股脑全扔出了马车，双手抱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叫阿昭过来，要么本公主就一直绝食等他！”
看来百里昭，是打算这样软禁她，一直安然无恙的到达南庭去，她又岂会让百里昭得逞。
水碧见她一脸冰霜，知道自家公主绝对不会是说两句那么简单，只能退了出去，找百里昭商量。
其实，她又何尝不心痛公主，在洛阳王城，随便找个富足人家嫁了，凭着她的身份，还有太后的宠爱，下半辈子肯定衣食无忧。
可是，如今去要去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甚至，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帮她说一句话。
龙茹凌在马车内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水碧回来，脸色并不太好。
“公主，你中午想吃啥？”
水碧眨着眼，几乎到了垂涎的地步，拉着龙茹凌的手，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外加兢兢业业。
“他怎么说？”
龙茹凌才懒得和她扯笑脸，一张姣好的面容上，尽是冷冽的神色。
就算是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水碧，也甚少见她如此的神色。她原先说一些委婉的措词，可是被她一记眼神，所有想好的措词都咽到肚子里了。
“昭将军说，像公主你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饿死的。”
“哼……”
龙茹凌冷哼一声，百里昭倒是懂她，若是真的随便的软禁，就能让她绝食而死，那么在深宫中，她早不知道死了几百遍了。
“那么，本公主去会会他。”
龙茹凌站起来，用眼神把水碧和琼月逼开，也不管马车是否在前进，直接就往下跳。
好在，车速不快，她只是打了一个趔趄并没有摔倒，看的水碧和琼月抽了一口冷气。可是她们的公主本来就是这种一旦决定了，八头骡子都拉不回来的性格，如果现在劝，只会火上加油。
跟守在一边的士兵，看到龙茹凌下了马车，马上上前，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公主殿下……”
只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龙茹凌伸手就把眼前士兵的佩剑抽了出来。生疏的动作，甚至连佩剑的重量都还无法适应，可是却不碍她的威严。
“带我去见百里昭，马上。”
龙茹凌懒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利剑在手中随意的挥舞，因为心中没有套路，下一秒到底是会刺伤自己，还是会误伤别人，都说不好。
也不知道是受制于她的身份，还是胆怯于她的气场，站在面前的士兵，竟然也后退了两步。都说十四公主刁蛮任性，除了胡闹什么都不懂么？
看来，传言往往不准。
当龙茹凌出现在百里昭的马车里时，百里昭一点都不惊讶，如果她一直保持沉默，那才可疑。
不过，能沉气三天，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公主有事？”
百里昭他想说的，绝对不是这句话，可是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也变得这样虚伪起来了呢？
“百里昭，你心虚是不是？”
龙茹凌直呼姓名，这是百里昭的马车，里面简单的软榻和办公的桌子，自然是比不上她那里奢华，可是却和他的性格很相似。
马车里面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而且行走中的队伍总是会有响声，他们就算说话大声一点，也没人会听见。
“如果公主想要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末将只能这样说，还是请公主自重，时刻明白自己的身份，凖默这个人还是少接触为妙。等到下一个驿站，我会和穆狄说明，让他另觅新处。”
“抱我回来的是不是你。”
什么凖默，什么穆狄，从来都不进龙茹凌的眼，她想要问的，只是这一件事。也许只是一个凑巧，因为她喝醉了，就是这样简单。
百里昭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也变得低沉，他并没有去看龙茹凌。
“末将逾越了，自当会请罪。”
他越是这样客气而生疏，龙茹凌就越是步步紧逼，她不行百里昭对她，哪怕是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你向谁请罪，茫茫西行路，我是唯一的‘君’，百里昭，你不觉得这样说，有点脱罪的感觉么？”
越是难过，说出来的话，便越是伤人。可是她再如何强硬，也不低百里昭一句话，看似无意，却那么伤人。
只有十六岁的她，正是叛逆的时候，她想要的东西，是拼了命也想去得到，至于后果却来不及思考。
很多年以后，龙茹凌依偎在茫茫大草原上，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她服软，愿意对着百里昭言笑嘻嘻，而不是像一只刺猬一样。
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
“公主一定要责罚，末将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凖默此人，并不简单，望公主切勿接触。”
百里昭知道她一肚子的诡计，不管有理没理，在她面前全然都变成没有道理，于是一句话就想要堵住后面还要说的。
龙茹凌抿着嘴，她从两岁开始认识百里昭，如今也有十四个年头，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有一天，靠近过他。
“责罚么？”
龙茹凌玲珑的心思在指尖绕着，她看着指尖上，自己的发丝，一种恶作剧油然而生。
“无论是怎么样的责罚，昭将军是否都甘心接受呢？”
“是。”
这便是百里昭的优点，也是缺点，身为朝臣，绝对的服从，没有任何异议。
“从今以后，在我面前，自称‘我’。而且，不许再叫我公主，直呼我的名字，做不做得到呢，昭将军？”
百里昭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可是龙茹凌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
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百里昭伸手拉着她的手腕，芊芊的小手，像没有骨头一样柔软，是他做梦都不敢去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