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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见

自从上次匆匆一瞥,距离现在起码快一个月了,徐璐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一不禁开始怀疑,那天在咖啡馆里遇见的究竟是不是她,还是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女人。难道这真的是一场梦,但是从杨春华那天的反应看来好像不是。直到脑海又回荡起那句—你好,给我一杯浓缩,她才确定这绝不是一场梦,绝不是。

“一一姐,一一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站在桌前的女孩子挠着头不解。

“哦,没什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半天才回过神,宋一不好意思的笑道。

“就一会,对了,这是根据这次主题撰写出来的文章,我拿过来让你看看。”

“恩,你先放这吧,小沐,主编还没有回来吗?”

小沐摇摇头, “行,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小沐转身出去,轻轻地带上门,这几日,她越发的揪心烦躁了。那日,徐璐明明看见她们了,却为何装作视而不见?这么多年过去了,结在她们心上的伤疤到底痊愈了多少?一想起几个月前收到徐璐来自大洋彼岸的电子邮件,宋一就有些害怕,害怕这几年抹平的芥蒂会再次被翻出来,那么平静的生活肯定会再次掀起波澜。

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惊醒了还深陷矛盾的宋一,拿起电话的那一刻,总感觉有什么将要发生,“喂”

“宋一啊,来下我办公室。”主编打来的。

“好的,我马上过去。”两间办公室只有走短短的几十步距离,宋一却走出了长征的艰辛,每一步都无比沉重缓慢。想起第一次来参加面试,也是那间办公室,同样忐忑不安的心情,熟悉的画面又一次充盈整个脑海。

主编看起来是一个不苟言笑又行事果敢的女人,身上散发出职场女性所带着的孤傲和距离感。宋一还是察觉到她不经意间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明媚的亲切感,不知为何要用明媚来形容一个女人,但这确实是她当时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触。

“坐吧,我看过你的简历了,你是X大中文系毕业的?”

“对。”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宋一不太记得那天自己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主编听完她的介绍后,先是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松开,继而微微的笑了。她有些凌乱,搞不清楚这么严肃紧张的场合,主编那微微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学期间有在学校校报工作的经验,能说一下吗?”

“我主要负责文字的审核和校对。”

“中文系,文字校对审核,那么你的写作能力应该不差吧?”她点点头, 那次面试,最后是以怎样的方式收尾结束,宋一已经想不起来了。

昏昏沉沉的出了杂志社,杨春华的电话就过来了。

“亲爱的,怎么样?面试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说是让等待通知,三个工作日吧。我心里没底,感觉很平淡,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重重的叹气。

“行了,你也不要那么悲观,你这么有才,还担心找不到好工作嘛!”半响,电话那头才又传来杨春华熟悉的声音。

“现在的工作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就找到……”

很多时候,宋一都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如杨春华,她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一直都很有自信,很乐观,很积极,而自己总是看起来自信,却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那一点点自卑。可她又确实不晓得,那一点点的自卑来源于何处。自信和自卑,时常伴随着我们,它们总是相互较劲,相互牵连,常常一同出现,又齐齐的消失,只能感受,不能抓住。

接下来的日子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眼看这三天就要过去,躺在出租屋里狭窄的单人床上,她在心里苦笑,机会原来就是这样不经意间溜走,去寻找更加有准备的人了。但生活就是不断充满意外,意外的让你觉得不真实,等待已从煎熬变成了自我内心的博弈。

“宋小姐吗?我是方晴杂志社的,恭喜你被录用了,下周一十点钟来上班报到,记得化淡妆哦!”电话那头的声音竟有些调皮的味道。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宋一觉得此刻她又充满了斗志,忽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和好姐妹分享。

“嗨,我被录取了,我被录取了。”对着手机,她就像一个女疯子一般叫到, “哇,真的么?太好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杨春华似乎比她还要激动,话语间都能感觉到略带哭意。

“你叫上许乐,我请你们吃饭。”

“嗯,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后来,那顿饭,还是杨春华和许乐付了钱。因为,杨春华不愿宋一还没上班,就过得那么辛苦,她心疼她。

咚咚咚,尽管带着复杂的心情,却还是敲开了这道熟悉却又沉重的门。

“进来。”主编的声音响起。拉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会客沙发上坐着的身影,感觉像是经历了一整个世纪。她还是被这仓促的,来不及躲闪的画面震得呆呆的立在门口。

所以,徐璐并没有人间蒸发,现在的她就坐在这间办公室里。 与其说上一次的重逢相遇只是上帝安排的照面,那么这一次的近距离碰面似乎是有意为之。

“怎么不进来?”听到主编疑惑的询问,她才微微缓过敏感的神经,只是脸上浮现的异样还是没有逃过主编的眼睛。

“宋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主编再一次问道。

“啊!没有,没有。”

人在心虚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的胡思乱想的解释,好在主编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刚从英国回来的伊芙琳。”

“你好宋小姐,我是伊芙琳。”徐璐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依旧优雅的寒暄道。

如此简单客套的开场,更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此近距离的站着,看着眼前伸出的问候的手,宋一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握住,伊芙琳这个陌生的名字一直回荡在脑海。

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几年前的毅然决然,如今的陌生疏远,这就是时间带给她们的无情的戏弄嘲笑。再熟悉友好的关系,也被分道扬镳的痛遮住了。有些东西摔碎了,即使修整拼凑的再完好无缺,终究在落地的那一刻,听到了粉身碎骨的响。

“伊芙琳,宋一是我们杂志社的编辑部主管,这次你回来负责策划部。你在英国做的这些策划主题方案,我看了觉得特别满意。以后咱们杂志社有你们这么优秀的同事,我们在业内一定会做的越来越好。”

“来,碰个杯吧,欢迎伊芙琳加入方晴这个大家庭!”主编似乎特别开心。

接过主编热情递过来的红酒杯,她没有任何心思想要喝掉。波澜不惊的日子还是躲不开暗潮涌动。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走出来,还是执着的想着,为什么再次重逢竟是这样的戏剧化。

其实,她并不知道,徐璐为什么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方晴,又奇迹般地成为方晴的策划总监。就像她也没有告诉主编,刚才眼前这个叫伊芙琳的女人,根本就是她认识多年的同窗好友,她原来的名字叫徐璐,一切都深埋心里。

在国外的这些年,徐璐并没有彻彻底底地和过去断开,她何尝不想放下,只是她根本做不到。一直以来,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记得当初选择出国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恨,因为不甘,因为宋一,因为秦铭,因为她的骄傲和最终的失败,她没有办法看着别人幸福,自己却被伤的体无完肤。

独自一人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孤独寂寞的滋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爱有多深,恨就有多痛。

酒吧里,她喝的酩酊烂醉,嘴里却一直一直呼唤着这样一个名字“秦铭……秦铭……”一旁的梅西听得不明不白,若有所思。

“Is he your boyfriend?”梅西不解地问道。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此时的徐璐已经在难过和眼泪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就看见梅西已经准备好早餐,看见她醒来,梅西又跑过去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个Mr qin,He is your what person?”

“他,是我的痛……”

梅西当然不懂,满脸疑惑,更加不解,便没有再问,中文对于她来说太高深莫测,她必须更加努力学习请教。

“Thank you,my dear。”她没有吃早餐,点燃了一根烟,拿出手机,戴上耳机,熟悉悲伤的旋律直刷刷充斥着耳朵,刺激着大脑和神经。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

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再坚强的人,一旦卷入感情的漩涡里,都抗拒不了它带来的挫伤,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簌簌落下。

英国的秋天来的似乎特别早,才刚过五点,太阳就落下去了,这里的秋天不同于我们中国的立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凉风习习。

低头走在大街上,这样的情形越来越频繁,她总是喜欢一个人毫无目的的走着。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能够想起更多的往事,关于X大,关于707,关于秦铭。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她再一次旧事缅怀,神伤落魄。

“小璐,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表姐,我考虑好了,我决定回来。”

“太好了,你肯回来帮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方晴常舒一口气。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放下手机,出神地看着远处,一个男子远远的挥手,身后的女子浅浅的幸福的微笑着。

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冰冷的心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意划过。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不同的天空,不同的环境,她,宋一,张池,杨春华四个女孩有说有笑的走在秋叶落满的路上,秦铭回头,远远地招手,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只挥舞的手,那股莫名其妙的悸动,就在那时悄悄蔓延,肆意地散向周围。

眼神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嘴角却扬起一丝苦笑。

是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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