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山-道经堂,掌门元稹坐在首座蒲团上,身前清一山除去门外弟子不在,所有的内堂弟子,加上各苑首座,都站在了堂内。
元稹身前跪着三人,分别是千然、林玄、普华两女一男。
元稹闭着双眼,周身却似是清源般不停向外溢着清气。堂内所有人不敢开口,今日掌门敲了元钟,定是有大事要说,知道内情的弟子私下间早就传遍了。
那日的山门大阵,那日的魔道少年与鸭子,那日的黑袍神秘人。
但梅雨苑张师伯下了死命,谁都不敢过分地乱传。
“惊了大阵!”
元稹未开眼,只是这四个字出口。
身下的林玄、普华二人浑身一抖,鬓角的汗微微地淌了出来。一旁的千然只是眼睛失神地看着地面,平时的活泼劲儿不见了。
堂下风怒堂首座-元嗔看着自己大弟子左脸鼓起的红肿之处,眉头皱了皱,心中便起了上前求情于掌门师兄的念头。
“若是真为林玄好,元嗔师兄便不要多言了,掌门师兄自会有决断的!”张元花的声音便这样在元嗔心头响起。
元嗔看了一眼张元花,停下了身形,只是担心地又扫了一眼自家徒儿。
“清律堂何在?”
元稹清声道。
清律堂首座元霜双腿失活,常年坐于轮椅上,掌门特许,凡不要紧的大事都可不必出行。所以,门内的弟子也是不知多久没有见着这位师叔了。
“清律堂首席杨正路,在!”
一个身形瘦弱的身影上前应道,杨正路乃是元霜义子,继了元霜俗家的姓氏,也算是元霜的首席弟子,平常在门中便是代师行事。
元稹道:
“派中弟子,擅启山门大阵者当罚否?”
杨正路病怏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头轻言简短:
“当罚十年壁修!”
所谓‘壁修’,便是面壁修行,讲白了就是软禁起来哪也不准去,地点么便是后山深处一所山崖茅草屋前。
林玄、普华二人脸色一变,身子皆是不自觉地一抖,十年光阴,对他们这些尚未看透俗尘因缘的少男少女们来说,简直比死还痛苦。
林玄颤抖着连连磕头,惊道:
“求掌门师伯开恩,弟子乃是遇着了魔门弟子,才不得已开了大阵,遇敌启阵,敢问杨师兄,当罚否?”
林玄口中魔门弟子一处,满座皆惊,各苑的首座皆是不自然地看了林玄一眼。
杨正路举着袖子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道:
“遇敌启阵,无错不当罚,若御敌有功,应赏!”
“哦?”元稹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睛,缓缓地从天外的深处收回,看着身前的林玄,道:
“遇魔门弟子?详说!”
林玄跪着一揖拜地,声音中多了一丝底气,道:
“我与普华师妹奉令巡山,见那魔人带着只鸭子便上山来,那时,千然师妹更是中了魔障,听那魔人蛊惑。”林玄本能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千然,见那丫头仍是眼中无光地看着地面,似乎丝毫没了生机,继续道:
“弟子心生一计,便试他一试,谁知这魔人硬是忍住了不用魔道之术,但那身形招式,弟子断定乃是魔道弟子之身手,再者,那幻化的鸭子竟也是道行深也,让弟子吃了大亏,此时,弟子念及派中安危,才开的大阵,予以绞杀此敌!”
“本月哪苑首座当值?”元稹道。
张元花上前一步,轻言道:
“禀掌门师兄,乃是我当值!”
元稹道:
“说说!”
张元花道:
“我到时,大阵的千雷鞭已毕,突然跳出个人带走了那少年和鸭子,来人身势阴沉,绝非良类!”
元稹道:
“这么说,真是魔教的余孽?”
张元花看着掌门元稹古井无波的双眼,片刻后,点了点头道:
“怕是有些可能!”
元稹看着张元花的眼睛,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丝丝的角度,片刻后道:
“清律堂何在?”
清律堂首席杨正路掐着法礼上前道:
“清律堂在!”
元稹道:
“御敌有功,何赏?”
杨正路又在袖子上咳了两声,泛白的嘴唇轻启道:
“开阵御敌有功,当入元央湖修行七日,掌门赐功法一门,席位进一!”
林玄与普华脸上变化的表情实在是这辈子最快的,从那面临十年必修的惩罚,到入元央湖,一种苍白直接变成了涨红的颜色。
“师尊!”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一直跪着似是毫无生机的千然终于开口了。
元稹微微扭了扭头,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徒儿,微微道:
“说说看。”
“过了几日便是‘登仙竞’,此是清致间所建的大竞,师尊是否严令不得与清致间发生任何摩擦,必要时还要协助清致间?”
元稹道:
“是!”
千然站起身来,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就如此缓缓站起身来。一旁的林玄与普华有些惊地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最乖巧的小师妹。
千然看了一眼林玄,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扔在地上,说了一句:
“清致间五门,现在,空门首席黑捕——空将被我派大阵千雷鞭打得生死不明,劝师尊,弃了此次大竞!”
然后,千然瘦小的身板就突然转身,拨开所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殿中走了出去。
“不,不可能!”林玄似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地上的那块木头,上宽下窄,双字中央:
“子虚”
元稹叹了口气,不见了身影,空留下一殿的身影交头接耳。
忽地,元稹声音凭空在这大殿荡开:
“林玄五年壁修,普华两年壁修!自‘登仙竞’归日起,由清律堂监察!”
“清律堂领命!”杨正路米色的道服袖臂上印着一朵蓝色的云朵。
“散了吧!”元稹的声音荡开。
所有弟子渐渐散去,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堂内留下张元花与元嗔,还有两个有些怔住的“判刑者”。
张元花摇了摇头,想起那时的少年与鸭子,心思不知飘去了哪里。
“既然是登仙竞之后的事儿,掌门定是希望你二人能在登仙竞上将功补过,挣上一些清一山的脸面,放心吧,不会修那么久的壁修的!”
张元花说着走了出去。两人还来不及叩谢,又听张元花说道:
“这次登仙竞,安分守己着些,不然吐口痰都要被清致间抓起来抽上百来鞭子,那帮家伙,可是护短得很啊!……”
二人顿时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