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中午，金日殚把几个孩子领到了长安城里的西域胡酒家。掌柜韩兴一看是金日殚，赶紧过来招待。金日殚把马鞭子交给了他，跟他到了楼上的雅间里。这里面既能喝酒饮茶，又能看到楼下的表演。里面的装饰也象一个大帐篷。刘贺感到十分新鲜。韩兴显然和金日殚很熟悉，见到贵客来了，一直不离左右地照顾着。韩兴把几个人引进里面的一间密室里。里面全都是胡人和匈奴人的陈设。但又可以看到窗外和楼下的情况。墙上挂着弓箭、弯刀、牛皮酒囊和马鞍等陈设。刘贺对挂着的一把弯刀很感兴趣，不觉给摘了下来。韩兴道，“这是匈奴的弯刀，平时挂到腰里，很方便的，”刘贺道，“不错不错，可惜我们昌邑就没有这玩艺儿，”金赏看了看，“我家里也有呢，不过爹爹从来不用，”又转向了金日殚，“爸爸，为从来没见你用过呢？”金日殚一笑，从刘贺手里取了过来，把刀从鞘里面抽了出来，寒光一闪，大家都吸了一口气。金日殚把刀横在胸前，刷刷两刀斩出，接着身形变化，跳踢腾挪，一刀刀地砍挑削刺，耍了十几招，几个孩子都看呆了。不禁地鼓起掌来。接着忽然他一个跟头翻了出来，然后落定，平吸了一口气。把刀还到鞘里，把刀又交还给了刘贺手里。自己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少年时习的，生疏了！”韩兴道，“哪里哪里，金将军还是宝刀不老，犹自塞外风范！”刘贺上前道，“金将军，您能教我们这个刀法吗？”金日殚摇了摇头，“此乃匈奴刀法，我还是归汉前少年时所习，现在汉朝的制式武器里早已没有这样的弯刀了，你们习了也无用处。”刘贺道，“管它什么地方的刀，好用就行呗！”金日殚只是摇头，不再说话。忽然想起来，“昌邑王爷，这刀你要是喜欢，我便让韩老板送给你，留着算是个纪念吧！”韩兴一听，高兴起来，“承小王爷喜欢，我马上就让人包好，送到府上。”刘弗陵看到刘贺得了弯刀，也开始动心，很眼谗壁上的一付弯弓，看了看刘贺，刘贺一看便知，又笑嘻嘻地对金日殚，“金将军，我小皇叔喜欢那付弯弓，能不能也送了他？”金日殚摘下了弯弓，想试一下，结果没想第一次竟然没拉得满，自己也不惊，沉吸了一口气，终于拉满了，他忽然转回头，用匈奴话问了一句韩兴，韩兴很忧郁地答了一句匈奴话。金日殚叹了一口气。又对刘弗陵说道，“小皇子，这把匈奴弓，你拉不动的，带回去只怕万岁和夫人都不会喜欢，兵器主凶，你不如要了这付马鞍子，让金赏给你绑好，你骑上去会显得很神气！”刘弗陵一听，又看了看那副马鞍子，觉得的确十分漂亮，觉得也是理，“那就谢过金将军和韩老板，我回去后也会向圣上禀明韩老板的美意！”刘贺一听，知道金赏父亲在，不好说话，而且他本是匈奴世家，这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稀奇，便转向了刘病已，“小皇侄，你要什么，赶紧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哈哈哈，”刘病已道，“谢昌邑王叔，我是一平民，而且对于塞外军旅之物也没有兴趣，只是喜欢读书，这里好象没有我喜欢的东西。小王叔不用挂念。”刘贺道，“那匈奴人有书吗？可以给病已一部匈奴书，”金日殚和韩兴都笑了，“匈奴人连文字都没有，怎么有书呢？”刘贺更加好奇，“那他们学什么啊？”金日殚道，“他们学放羊，学打猎，学骑马，学射箭，”刘贺叹了一口气，“唉，匈奴孩子多幸福啊！那他们要写信怎么办呢？”韩兴道，“他们不写信，要是有事儿就骑着马去说一下了。或者有事儿就约好了，刻到木板上，”刘贺感到十分有趣，不觉说道，“如此说来，匈奴人活得倒是很潇洒了。”
这时，忽然外面大门口传来了喧哗声，金日殚忍不住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衣着华贵的人被前呼后拥地往酒店里进。金日殚冲韩兴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接待。韩兴什么也没说，抱了下拳，小跑着下了楼去。
来人三十岁左右，看着似有一种豪气。后面跟着几个农奴打扮的人伺候着。他叫冯子都，是霍光府上的管家，既懂得主人的心事，又会点儿武功，长安城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但能在霍家当上管家的人其实都不一般，以霍光两口子的性格，用人是极为慎重的。韩兴抱着拳，迎着来客，“冯大管家，您今天怎么肯赏脸来我们小店了？”冯子都拉起韩兴的手，“小的好久没见韩老板了，正好今天大将军府上想吃贵店的羊杂汤，我这里想啊，正好借这机缘和韩老板亲热亲热！怎么样，最近生意不错吧？现在从宫里到各都流行胡人的玩艺儿和样式，想来韩老板这里肯定能发财！”韩兴道，“哪有发财，仰仗着各府上的抬爱，混口饭吃。”冯子都拉着韩兴，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密地，“你小子行啊，上次我拿回去的羊杂汤，大将军和夫人都说好，我都没敢说，那是我喝剩下的，他们闻到了香味，非得要喝，我就只好胡乱说是西域胡酒家韩老板送来孝敬大将军的，谁知道，他们喝完了都觉得好，今天他们出郊外游玩，非得要买来送到郊外去，”韩兴道，“买什么买，我这里有的，哪里敢收大将军府的钱，只当是孝敬二位，想喝时，随时敬奉！”冯子都低声道，“老韩，你这人怎么糊涂呢？大将军有过话，将军府买东西，钱只能多付，绝不少付。我还敢不给你钱？你是要让我被赶出霍家吗？”韩兴立刻明白，故意大声说，“您说得是，大将军一惯法纪严明，我只想着能给大将军高兴，尽自己一点儿孝心，倒是忘了这一节了，”冯子都笑道，“老韩，你我相处这么久了，我哪能怪你，你理解老弟我就好。”回头，冯子都向后面的仆役们大声说道，“以后你们记住了，将军府里所有出来买办的东西，都必须公平论价，绝不准短人家的一文钱，懂了吗？”后面的人都道了一声是。随后，把手里的一块银子送到了韩兴的手里。韩兴见状，随口也对后面的人大声说道，“听见了没有，将军府一直严于自律，珍惜名节，以后将军府里如果有所需，你们也必须按质论价，公平交易！”但同时，韩兴拉住了冯子都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把冯子都的银子递还回去。但冯子都接回来看了一下袖子里的缝隙，发现一个小小的银元宝已经变成了金元宝。
韩兴想把冯子都让进包厢里说话，冯子都知道他的意思，但却说什么也不答应，“小可只是霍家的一个家奴，在这里稍坐一会儿，等羊杂汤装好就是，韩老板该忙啥就去忙好了，”随意地坐在了一个桌子边上。楼上的金日殚看到之后，稍感放心，让侍者端上了酒菜。告诉四个孩子，这些都是胡人的吃法，腥膻味重，但也属新奇。刘贺只要是新奇的东西都想一试，其它几个人也都跟着他好奇起来。来人端上来了一道青铜的火锅，山端上来了种种的佐料。刘贺忍不住用手指点了进去，再用舌头去尝滋味，其它几个人，尤其是刘弗陵，也试着去尝了尝。被刺激到，不禁打了几个喷替。大家哈哈大笑。
他们正嘻闹间，金日殚却一直细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冯子都正安详地喝着茶，旁边坐着霍家的仆役。但过了一会儿，忽然冯子都不见了。金日殚扫了一眼，却在大堂里都找不到。金日殚悄然离开了包厢。
冯子都此时却是在后厨寻找着韩兴。韩兴对将军府里的事务不敢怠慢，亲自去后厨催办着。冯子都进来后，看到韩兴很是满意。但却把韩兴给拉了出来。给拉到了厨房外面的一处回廊。冯子都笑道，“韩老板，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办就行了，何苦亲自催办？”韩兴苦笑，“将军府上要的东西我怎么敢马虎。”冯子都不屑地笑笑，“韩老板，其实大将军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也不用这样的认真，其实大将军对于饮食也没有那么在意的，差不多就行了，他喝的汤叫不出名字的事情也常有。你想，大将军整天哪有时间去注意那些汤汤水水和饮食美味的，朝廷里的事情那么多，他吃什么都不知道滋味的。”韩兴道，“那我也不敢就忽视了，”韩兴看看左右无人，拉住韩兴，“但今天我当你是哥哥，从来也没见过外，倒是有两件更重要的事情问你，”韩兴一怔，“但说无妨。”冯子都道，“一件是兄弟我在钱上是我说了算，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别的各府有什么惯例我不管，但霍府对各位只会照顾，绝不会爱财，我冯子都生是霍家的奴，死是霍家的鬼，只能依照大将军的意志从事，这个兄弟以后不用担心，只要是韩老板认在下这个兄弟，其它您全不用想，您有什么要办的，只要和冯某说一声，将军府上能办到的，冯某自当效犬马之劳。”韩兴急了，“冯兄这是何意？”冯子都掏出来那一个金元宝，交到了韩兴手上，“这个兄弟绝不敢受。大将军不在意这些，我冯子都也不爱惜这个。还请韩老板留着这个做生意的本钱。”韩兴十分不满，“这个本来就是点小意思，冯兄干嘛这么客气？或者嫌弃韩某不是？”冯子都摇了摇头，“韩兄想多了，因为小可和大将军还需要比这更贵重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