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果然，边关出了事儿，朝廷里，霍光忙着盐铁会议的时候，霍禹却是在边关巡查。霍禹最近十分的郁闷。本来霍光在家里提到想要把珠儿嫁给刘弗陵的时候，他是最为积极的一个，他是霍光的长子，如果珠儿嫁过去，那么，霍光会是皇上的老丈人，而他便会是皇上的大舅哥，而且他是霍家的继承人，就算是霍光殁了，他便会以第一外戚的身份执政，即便刘弗陵新政了，他仍然是朝廷里最为核心的人物，至少可以继承大将军的职位。但如今事情被鄂邑公主和上官桀一搅，自己虽然还是皇亲国戚，但地位却是大大地不同了。自己的妹夫，那个草包的儿子小草包上官安反倒成为了皇帝的岳父，而自己却成为了未来皇后的舅父。这种差异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如果有一天，霍光与上官桀都殁了，人家上官安当然变成了第一位的外戚了，自己则只有喝粥的份儿了。想到这，他不能不愤愤不平，他家本来已经是第一权臣了，但这未来却可能屈居人下，这口气他真的有些咽不下去。
他满脑袋都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杜延年来了。杜延年自然知道霍大公子的苦处，便拉着霍禹在他房中喝酒。杜延年道：“我知道少将军为何而烦恼，想必是这皇上的婚事不合少将军的品味吧，”霍禹还想装一下，便道：“我要是未来皇后的舅舅了，我能有什么不满？高兴还来不及呢！”杜延年道：“可是那哪里有做皇帝的老丈人更好呢？”霍禹知道已经被他给看破了，便叹了一声，“唉，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呢？”杜延年道：“这个将军倒是也不用太担心的，其实您想大将军能有今天，光是靠了与皇帝是亲戚吗？”霍光是霍去病的弟弟，霍去病是当年皇后卫子夫的外甥，但霍光却又是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从这层关系上来说，他与当年的皇后卫子夫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霍光的仕途既算是以外戚起家，但却又并未真正的关系密切的外戚。因此，霍禹倒是不好回答了，只好说，“多少有些关系吧，但更多的还是靠的是先皇的信任与自己的做为。”杜延年道：“这就是了，只要有功业在身，是外戚当然好，但也不是绝对的，那赵婕妤的家人就没得重用嘛，所以在下以为，现在对于少将军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再去想这皇上的婚事，而是得想想自己的军功了，”听了这个，霍禹倒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他虽然一直身属将军，但战功却是没有的，一是靠了父亲的关系，二是靠了霍家在朝廷里的机要位置。杜延年便道：“将军您想，当年您的伯父霍去病将军，之所以能得皇上的宠信，靠的是什么？”霍禹道：“当然是远征匈奴的军功了，”杜延年又道：“所以这管军队，能够服人，并且能够荣宠永固，光是靠现在的职位是不行的，”霍禹道：“那要靠什么，公子不妨明言，”杜延年一笑，“这个得是靠军功打出来！”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喝着酒，不觉已经日薄西山了。
杜延年道：“将军您想，如果没有军功，军队里面谁人能服气？便是有了高位，但也不过是一时的，如果皇上亲政了之后，肯定是最先被挤到一旁的人，但有了军功，靠军功封了侯便不一样了，那便是实打实的功劳，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了，到时候，皇帝也离不开你。”霍禹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一想，即使是有了军功，皇上的恩宠也不一定就还在啊，当年景帝与武帝早年，也有不少的人靠边站了。人家也都是列侯。
杜延年看出来了霍禹的疑惑，便道：“其实这名位倒不是最重要的，”霍禹忙问，“那你说什么最重要？”杜延年哈哈一笑，“真正的权力不一定是靠的名位，而是看下面听谁的？”霍禹摇了摇头，没太明白，杜延年道：“您想，尤其是在军队里，军队听谁的呢？”霍禹道：“当然是听长官的了，”杜延年冷笑了一声，“平时当然听长官的，但特殊时刻，或者说长官们的命令不一样的时候，听谁的呢？您还记得当年周勃是如何诛灭诸吕的吗？”这是当年汉初时的一段公案，刘邦死后，吕后掌权，吕家人都登上了高位，但吕后一死，忠于刘家的大臣们便密谋清除诸吕，掌管北军的周勃与丞相陈平等合谋，最终依靠北军的将士，包围了长安城，擒拿诸吕，最终诛之。之前，周勃让忠于刘家的将士裸露出右臂，一起誓师。霍禹知道了杜延年想的是什么了，当年周勃如果在军队里没有自己的嫡系人马，是断不敢如何号令将士的。那诸吕在朝廷上名位虽高，但在这些汉初老臣的手下还是败下阵来。他便问道，“你是说关键时刻靠的不是名位？这倒是有些道理的，您这关键时刻指的是？”杜延年道：“这个倒不好说了，谁知道日后出现什么情况呢，但不管出现了什么情况，只要有两点能不变，便是谁都不怕了，”霍禹关切地问：“哪两点呢？”杜延年道：“一是要身不离开军营，官不离兵，不管是什么名位，有自己人在身边就好，二是这些下属的将士要是自己的绝对的嫡系，他们能够在任何时候都听自己的。”霍禹道：“这第一点倒是问题不大，但这第二点却是不好说，到时候如果有朝廷的明旨降下来，怕也是难办的。”杜延年道：“这第二点的确是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其实当兵的头脑都简单，他们对于长官有两点便足够了，一个是一起冲锋陷阵，这时只要官长赏罚分明，让他们信服，他们便会把官长看得如神一样；第二嘛，就是要能够领他们立功，每个人就会相信，只要跟着将军就能得到好处，便会为主子卖命。我汉法承秦制而来，立功便会有赏，斩杀得越多，便可凭这军功领取爵位与禄米，因此，跟着哪位将军，关系着他们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如果将军能领他们建立战功，便可以依靠现在大将军的权势，打造出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了。”霍禹想想大有道理，“可是现在如何能给他们拿到战功呢？匈奴这几年并无事端啊，”杜延年一笑，“这个事端还不是人创造出来的吗？我想大将军也会希望您能打败匈奴人，威震四方，日后霍家便可立于不败之地。”霍禹犹豫了一会儿道：“可是现在大将军肯定是不想打仗的，而且胜败也难说，如果败了，岂不是会变得更糟吗？”
杜延年笑道说道：“这个将军可以自己想办法啊，当年大将军有办法，相信少将军您也会有办法的。”霍禹听了有些不解，但也不好深问，两个人便散了，但霍禹还是向杜延年放谢道：“承蒙公子不弃见教，在下也是三生有幸了。”
送走了杜延年，霍光还在想着他所说的办法，这办法需要自己打一场只胜不败的战争，这倒是如何是好？难道是与匈奴打一场假仗？那就得在匈奴人那里有过硬的关系才可能。但这暗通敌国可是叛逆的罪名，不过转头一想，现在说谁什么罪，也不过是自己的父亲说了算，只要不传出去，能够把这事情办得机密，这个却也不怕。想了想，他找来了霍府的大管家冯子都。
他对这冯子都向来客气，虽说是主子与奴才的差别，但他知道，霍光与显夫人对冯子都都是言听计从的，自己在他面前也从来不敢摆出主子的谱来。这次自己更是客气，请他到了自己的房间，便道，“老冯，我想找你咨询个事儿，想必你是有办法的，”冯子都听了，便问道，“公子今天怎么这样的客气，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霍禹道：“这匈奴的事情你要知道一些？”冯子都道：“那我可是没去过，只是知道长安城里的匈奴人，”霍禹道：“我想要了解一些匈奴的情况，嗯，主要是嘛，不知道有谁能匈奴人有沟通的渠道，但又须是极其可靠之人，这个人又能把消息送到匈奴的管事之人的手里。”冯子都听了，沉吟了半晌，道：“其实多年前曾经有过宽样的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管用了。”霍禹一听，心里有些亮堂了，便道：“老冯，那你赶紧帮我打听一下，如果还可靠，赶紧告诉我，这事情要做得极其机密，连大将军与夫人那里也暂且不要让他们知道。”冯子都听了道：“好的，在下这就去办。”霍禹见冯子都答应得痛快，心里也便有了主意。
孔如兵来到了京城时间已经不短了，想来想去，他还是想要去秘密回一趟家，毕竟离开家已经有几年了，而且想来，原来的四海帮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大概不会有人关注了。见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了，便悄悄地从昌邑宅邸溜了出来，出了城。沿着熟悉的道路，快步向家中走去。一路上，他都在惦记着，不知道父亲现在如何了，几年了，他又老了吗？家中的生意也不知道如何，也不知道家里其它人好吗，想着想着他不由得越走越快。到了中午时光，他终于到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