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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历史罗生门(7)

赵汝愚在朝野呼风唤雨,不禁有些得意忘形,有失君臣之礼,还到处散言说孝宗托梦给他,向他授以军国机要。这让宁宗心生不快,韩侂胄立即笼络了一批反对赵汝愚的人,其中有左丞相京镗 <http://www.*****.com/?view/234132.htm>、右正言李沐等人,韩侂胄召二人密商扳倒赵汝愚的事,京镗 <http://www.*****.com/?view/234132.htm>说:“赵汝愚笼络一批伪学之士,胡说八道,混淆视听,于世无补。我将以此参他。”李沐接着说:“赵以同姓位列宰相,将不利于社稷,他拉帮结派,培植党羽,居心叵测。我就以此奏他一本。”“好!”韩侂胄喝一声彩说,“这小子图谋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祸乱朝纲。我就以此弹劾他。”在众人的弹劾下,宁宗罢黜赵汝愚的相位,贬为福州知州,随即又改为宫观闲职,再贬前往永州居住。被赵汝愚提拔上来的朱熹等理学之士,纷纷上表进言为赵说好话,结果一一遭到贬斥。没过多久,赵汝愚在颠沛流离中被折腾得病重而死。

此时的韩侂胄谨小慎微,一点点亲近皇上,被升为保宁军节度使,很快又封为豫国公,进为太傅。韩侂胄有北伐金国,收复失地之志,他自然不喜欢这些整天满口道学的文人,于是在他的策划下,在宁宗的支持下,将朱熹等人列入伪学逆党,一律斥出朝堂。由此,韩侂胄为自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三、廉颇老矣能饭否

江西瓜山下的期思村,年届六十四岁、须发斑白的辛弃疾正在瓢泉之畔,一手饮酒,一手舞剑,口中沉郁地吟道:“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圣旨到!”突然一声大喊,“辛弃疾接旨!”宣诏使大踏步来到辛弃疾跟前,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辛弃疾,才高德重,一代人杰。孤每读其词作,深为其拳拳爱国之心所感;近再观其《美芹十论》、《九议》等篇,更觉其是安邦定国之才。今着为朝请大夫、集英殿修撰起知绍兴知府兼浙江东路安抚使。即日赴任。钦此!”

辛弃疾闻听热血沸腾,兴奋得连连谢恩。在款待宣诏使时,辛弃疾了解到,此次保举他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韩侂胄,当得知韩侂胄准备兴师北伐,收复失地,不禁击节叫好,壮怀激烈。

辛弃疾到达绍兴赴任后,他立即给韩侂胄修书一封,一方面表示感激,另一方面纵论当今形势,出谋划策。韩侂胄看后,连叫奇才大将也。于是这天早朝,出班启奏:“绍兴知府辛弃疾智勇双全,胸怀百万兵,实乃大将之才,臣此次准备兴兵北伐,雪靖康之耻,正是用人之际,臣保举辛弃疾升任兵部侍郎兼北伐军西线统帅。”礼部侍郎史弥远立即出班奏道:“让辛弃疾做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已是圣上的格外恩眷,现在你却得寸进尺!辛弃疾终不过一介书生,多是纸上谈兵,不堪大用,望陛下三思。”韩侂胄反驳道:“当年辛弃疾孤身深入敌营,于万军之中生擒叛徒张安国,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后来又献《美芹十论》、《九议》,又是何等的独到精辟。由此足见其有勇有谋,怎能说是书生纸上谈兵?”史弥远不以为然道:“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还捡出来显摆,有何意义?如今辛弃疾已是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怎堪委以大任?况且岂可因为一个恃勇好战的辛弃疾而破坏了宋金和好的安定局面?”韩侂胄是个粗人,耍嘴皮子自然不是史弥远的对手,他一时语塞。这时众人趁机附和史弥远。韩侂胄一见急了,大声喝斥:“你们这帮软蛋,只知道用大量白银和彩帛买太平,既忘了靖康之耻,又看不到金狗虎视我大宋的狼子野心。”然后他面向宋宁宗道:“臣恳请陛下量才为用,升任辛弃疾为兵部侍郎!”“万万不可!请陛下三思!”史弥远喊着,紧接着随他跪倒的是一大片。

宋宁宗沉思半晌道:“韩爱卿所奏有理,史爱卿所奏也不能不考虑。辛弃疾是个英雄豪杰,不过终是有些书生意气。就让他以朝议大夫、宝谟阁待制提举佑神观知镇江府吧。镇江是京口,乃国之要冲。如果辛弃疾是个将才也不算辱没了他。”如此一来,韩史二人都是无话可说,一起山呼万岁。

宁宗嘉泰四年(1204年),辛弃疾进京叩谢圣恩,晋见宁宗时,他慷慨陈辞,发出了金国必乱必亡的掷地有声之语。

在韩府,韩侂胄隆重款待辛弃疾。觥筹交措之间,韩侂胄问:“此次北伐,我是厉兵秣马,准备直捣黄龙府,一雪靖康之耻。辛将军以为有几分胜算?”辛弃疾慨然道:“北方领土沦陷在金人手中,中原遗民一直热切盼望宋军北伐,而南方军民也有收复失地、重振纲纪的强烈愿望。陆放翁有‘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等诗句,说明北伐正是民心所向。以我大宋之强本就不惧小小的金邦,况且金国现在内乱频仍,外患蒙古,天灾连年,是天要亡它,我们只须替天行道,一鼓作气,自然消灭金国,还我河山!”

“说得好,为辛将军的豪言当浮一大白。”说着韩侂胄满饮一大杯,辛弃疾也是一干而尽。这时韩侂胄一使眼色,众人纷纷向辛弃疾敬酒。辛弃疾心怀大畅,来者不拒,豪饮不休。同时韩侂胄不停给辛弃疾夹菜,辛弃疾亦是风卷残云。韩侂胄和众人都喝得不行了,也饱得吃不下去了,纷纷离席去茅房。唯辛弃疾坐在那里饮食不绝。

这时韩侂胄问:“老将军尚能饭否?”辛弃疾哈哈一笑,道:“廉颇虽老,身骨正健,再来三大碗米饭!”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叹为观止,无不称赞其英雄了得。

四、遗民忍死望恢复

听了辛弃疾一席话,韩侂胄信心更足,决定加快北伐步伐。他立即向宁宗分析当前形势,奏请追封岳飞为鄂王,给韩世忠在镇江建庙,为北伐中原制造舆论,鼓舞士气。宁宗同意了他的请求。

到了开禧元年(1205年),韩侂胄被升任平章军国事,位在宰相之上。他开点将部署了。他准备兵分三路攻击金国,在中线,增置襄阳骑兵,让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的吴猎,征召义士入伍,提拔孟宗政等良将分守各要塞,广积粮、增戍兵、修筑水匮拱卫荆州,以支援襄阳。在西线,让抗金名将吴挺之子、吴璘之孙吴曦出任兴州驻扎御前诸军的都统制。在东线,以郭倪为最高军事统帅,陈孝庆为镇江都统制、毕再遇为部将,还有老英雄辛弃疾为浙东安抚使。

正在韩侂胄厉兵秣马,准备发动北伐之际,辛弃疾屡屡向韩侂胄上书,在《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有“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之句,是暗示他不要操之过急,草率出兵,并且指出他的部署不妥之处,同时建议他起用一些有经验的老将。辛弃疾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韩侂胄重用他这样的老将,韩侂胄感到了辛弃疾对自己的轻视,心生不快。由于辛弃疾在当时的巨大影响力,作为主战派的他自然是那些主和派首先要拔去的钉子,于是他们乘机向皇上进言,以辛弃疾“好色、贪财、淫刑、聚敛”等莫须有的罪名弹劾他。韩侂胄对此默然,于是宁宗罢黜了辛弃疾的官职,让他回家养老。

开禧二年四月,北伐大军已是箭在弦上。韩侂胄为了激励将士,在他的主持下削去秦桧的王爵,将谥号“忠献”改为“缪丑”,彻底为岳飞平反。出发前宋军呈现出一片“气吞万里如虎”的景象。

正当北伐大军寻找时机兴兵之际,这时东线传来喜报,陈孝庆和毕再遇收复泗州(今江苏盱眙西北)。五月初,陈、毕又收复虹县(今安徽泗县),于是韩侂胄请求宁宗正式下诏伐金。可是接下来,就没有多少好消息了。因为金朝内忧外患,它正好作困兽一搏,从战争中捞取实惠。再者韩侂胄准备不足,他兴师北伐确实有些仓促。在东线战场上,年届花甲的勇将毕再遇是一匹迅速崛起的黑马,几乎是战无不胜。但宋军中西两线,却是节节溃败。最令人料想不到的变局是,韩侂胄寄以重望的西线主帅吴曦,这位抗金名将之后却被金招降。这样一来韩侂胄东西两线攻金的计划也就破产了。金人随即兵分九路,开始了全面反攻,战线波及整个宋金边界。于是朝野震动,宋人一片恐慌,议和的呼声再次高涨。当此危局,韩侂胄北伐必胜的信心也动摇了,迫于主和派的强大压力,他派使臣方信孺到开封向金人请和。此时金军由于战线拉得过长,难于首尾相顾,再者自身也损失惨重,表示愿意议和,但却狮子大开口:割两淮、增岁币、赔军银,还要北伐首谋韩侂胄的人头。对此无理要求,韩侂胄大怒,于是再度整兵出战。可是已经懈怠畏战的宋兵更是不堪一击了,仅有头戴铁兜鍪鬼面具的毕再遇率领他的一帮貔貅之士一柱擎天,但终是难挽危局。

这时,韩侂胄又想到了辛弃疾,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从老将军的意见。现在他力排众议,坚决要起用辛弃疾,于是请辛弃疾出山,可是极度的悲愤伤痛抑郁已经摧垮了他的身体,无力出山了,韩侂胄仍然一次次提高他的官位,直至兵部侍郎的要职,要他指挥军事,可叹老英雄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久就病死了。

五、函首求和众恶归

现在的韩侂胄身陷进退两难之境,进,宋军已经无力对抗金军了;退,在主和派的一片呼声下,要将他的头献给金国求和。这时的他已经是满朝苟安者指责的对象了。

主和派中坚礼部侍郎史弥远率先弹劾韩侂胄,指责北伐以来军民死伤无数,耗费巨大,致使国库亏空,民生凋敝,给国家带来惨重灾难。可是宁宗没有表态。

开禧三年(1207年)十一月初三,韩侂胄接到皇上的密旨,令他进内廷商讨军国大计。韩侂胄走到六部桥时,突然许多卫兵从桥的两侧冲过来,将他按住。这时,殿前司公事夏震走到他的跟前,韩侂胄大叫:“你想干什么?”“皇上让末将在这里恭候大驾啊!”夏震说着又道,“皇上在玉津园,这就带将军去觐见。”说着一挥手,卫兵们裹挟着韩侂胄到了玉津园的夹墙之间。

韩侂胄感觉大不妙,大叫:“皇上呢,我要见皇上!”“别着急,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了。”说着一声令下,“送平章大人去见先皇!”“我要见皇……”一个卫兵用布团将韩侂胄的声音塞回肚子里,另两个卫兵将他的手在背后绑起来,几个卫兵拔出刀扔掉,手里拿着刀鞘,朝韩侂胄身上打去,一阵噼里啪啦,直打得韩侂胄在血里打滚,直到他滚不动,危在旦夕时,从玉津园里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是史弥远,女的是杨皇后。史弥远叹息一声道:“韩大人,非是我等要取你的性命,这是皇上的意思,因为你的人头能换来边防的安定,你这是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啊!”韩侂胄嘴上的布团已经拔掉,可现在他的嘴唇嚅动着发不出声音。这时杨皇后微微一笑说:“韩大人,别怪我们无情,实在是你做得太绝,当年你侄女死了空出皇后的位置,为什么立我为皇后时,你却要那样的反对?去了那边,别忘了给你侄女韩皇后捎个口信,那个她瞧不上眼的杨妃,现在也贵为六宫之母了。”韩侂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定格了。

第二天早朝,史弥远历数韩侂胄大罪二十七款后,件件够得上杀头。请求宁宗杀韩侂胄以安定边防。这时众大臣纷纷附和。少部分主战派的官员当此败绩都是无话可说了。

宁宗最后说:“韩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太劳累了,就让他去和州做个团练副使,在郴州安置吧。”两天后,宁宗又在杨皇后的枕头风下,下诏“侂胄除名勒停,送吉阳军安置。”至此,耳闻韩侂胄已死的朝中大臣才知道,韩侂胄被杀并不是宁宗的旨意,而是史、杨二人窜通矫诏搞的鬼,可叹的是宁宗一直蒙在鼓里。

史弥远这时才敢对宁宗说出实情,然后他慷慨陈辞:“金军大兵压境,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杀一个祸国殃民的韩侂胄能安定边防,也是值得的啊!”长叹一声也是无可奈何,任命史弥远为议和使去金国议和。

于是史弥远将韩侂胄的人头装在一个盒子里,带着二十大马车金银珠帛向边关驶去。

临安有个太学生听说将韩侂胄的首级送去安边,愤懑填膺,为韩侂胄叫屈: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生灵肝脑空涂地,祖父冤仇共戴天。晁错已诛终叛汉,于期未遣尚存燕。庙堂自谓万全策,却恐防边未必然。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行在路上的史弥远心里乐滋滋的,自己被推上这么重要的位置,一定要抓住机会,息止兵锋,保国安民。

史弥远正在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时,突然一阵骚乱,史弥远从车里探出头来,惊问:“怎么回事?”“有几个人拿着武器截住了路。”“是金兵吗?”“不是。他们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脸上有血痂,身上到处是伤口。”“莫非是打劫的响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快大声喊话,问他们要多少银子!”护卫长扯开嗓门喊起来:“各位朋友,这可是大宋朝廷的礼车,不得造次。你们要是手头不宽裕,想弄点银子花花,我们好商量。”当中一人却大声应答:“你们这些脓包就知道拿银子做孙子息事,丢尽了宋国的脸。我们不要你的民脂民膏,只要你留下韩平章的头!”史弥远听了一惊,禁不住高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一个死人头有什么用?”只听这人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罗日愿,是一个千夫长。我们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宋军士兵,在这里恭迎韩平章的人头。”仔细一看他们的军服,才发现有些像,只是由于破烂脏污让人难以辨认。史弥远说:“韩侂胄是这次战乱的始作俑者,你们恭迎他的人头干什么?”当中那人道:“韩平章人品上是有所欠缺,但是他却力排众议,坚决北伐,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有人说他是想自固权位,简直是胡说八道,韩大人军国大权在握,已经是位在宰相之上,并且一直极得当今皇上信任,如果他是谋私利,他根本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北伐,而且干的还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你们却把他暗杀了,现在还要拿着他的人头作为礼物送给金国,让天下百姓、抗金将士心寒!”史弥远冷笑道:“一个祸国殃民的贼子却被你们说成大英雄,简直是是非不分、皂白不辩。”罗日愿被激怒了,大叫道:“兄弟们,给韩平章报仇,现在就宰了这混蛋!”几个人挥动刀枪便奔史弥远冲杀过来,护礼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罗日愿等人不时也倒下一个--他们不是被砍倒的,而是被累倒的--他们本是又饥又饿,再加上身上有伤,一打起来,他们的体力就不支了。杀到最后,只剩下罗日愿一个人挺立着,不让礼车往金国的方向驶去。史弥远命人乱箭齐发,罗日愿中箭后依然拄着武器崛立着。

史弥远将韩侂胄的人头送到金营,嘉定元年(1208),经过所谓和谈,签订宋金史上最为屈辱的“嘉定和约”,改金宋为伯侄的关系;侄国每年向伯国孝敬银、绢各三十万;宋另付伯国犒军银三百万两。

挑起北伐的韩侂胄此时在宋国被主和派“妖魔化”了,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而在金国却受到“礼遇”,被厚葬,谥号“忠谬侯”,说他“忠于谋国,谬于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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