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在河中飘飘摇摇,墨深将绳索拽地紧紧的,生怕被潮水打翻。可是对面的狼群丝毫不给他放松的机会。见苏清带着朗轩下了河,岸上只有墨深一人,它们得意地向他靠近。
竹筏上的士兵担忧墨深的安危,大叫道:“王爷,小心!”
墨深这才回头,一只手拽着绳索,一只手疲于应付狼群。
潮水,再一次涌来。这一次不同先前,反而更加猛烈,后浪推着前浪,河水一下子淹没至墨深的腰间。
他身形未动,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士兵对他来说分文不值,就是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他需要的仅仅只是那处能让他翻身的宝藏而已。他何必要拼死救他们!?
他完全可以弃之不顾,扔掉手中的绳索任由这翻滚的潮水将他们淹没。那竹筏上还有弑母的仇人之女,她若是死了,岂不是离自己的复仇又更近了一步!?
他越想越兴奋,如墨的眼里竟是一片潮红。不知是因为即将大仇得报的激动还是因为想起刘氏的无辜而悲愤。他就要报仇了!就要亲手将仇人的女儿扔在这河水之中。
复仇的种子在心里萌芽,这声势浩大的潮水浇灌了仇恨的幼苗,如蔓藤般在他的心里疯狂的滋长着!
浪水袭来,手中的绳索在他怔愣间松动开来,他眉心一动,身后的狼被潮水阻挡在岸边徘徊。他回头望着河流中的几排竹筏,竹筏上一个个充满绝望的眼神,他心底冷笑出声。当年!当年他刘氏一族在断头台上就是这个的眼神!他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在他面前人头落地!没有人救他们,没有一人为他们求情!
他们本身就是枉死的!
而现在,自己就掌握着他们的生死!现在让他们死简直如同捏死蝼蚁一般!
掌控大局的感觉是如此的惬意,他感觉到了从未感觉到的至高无上!
母妃!今天儿臣就替你报仇!你看看!你看看!他升起左手的一指指向苏棋,仰天大笑道:“那是害死你的人的女儿!今天我就让她给你陪葬!”
他有些癫狂:“还有这一群人!都是儿臣给你的礼物!中秋将至,就让他们在天堂陪你吧!”
潮水声音太大,无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右手臂上的伤口重新被拉裂,痛感袭遍全身他却恍若未察。他正兴奋地看着竹筏上那些即将死去的人!
苏清扶着朗轩,眼看着就只差一步就够到竹筏了。却不想墨深这时候送掉了绳索,浪潮袭来的时候,竹筏就随着回退的浪潮漂去了远方。
霎时间,潮水便淹没到了苏清的脖子根。她吐出一口河水,伸出左手捋捋额前的湿发。脚下是一片松软的泥沙,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脚提出来,转过身看向墨深。
“小姐!小姐!”绿衣跪在竹筏上,心里焦急得不得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苏清,小木头再也包不住眼泪,哭喊出声:“苏姐姐!”
墨深察觉到苏清的视线,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双眼看向苏清。河水已经淹没至她的嘴角,黑夜里,在月光下,她的眸子却焕发着神采奕奕的光芒。她明明就要死了!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坚毅地看着自己!
墨深不理解,他有些痛苦地又似宣泄般地拍打着水面。
“你疯了!”苏清冲着他大喊,河水无节制地往她嘴里灌。河水已经到她的鼻息了。
墨深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月光下,他记得不久前有人夸他的手很漂亮的。是谁他记不清了。但是他很疑惑,就在刚刚,刚刚他又用这双手杀死了很多人,那些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甚至是仇人,这明明是一双丑恶的手!他喃喃自语:“我疯了?”
随后便是暴怒,是谁?到底是谁?!敢这么对他说话!他举目四望,只望见河面上露出的两颗头颅,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它似乎看到了他的心里,它看清楚了他的丑恶。
不是苏清不愿意往岸边走,而是脚下的泥沙已经沉积到她的小腿之上,她无法移动半分。岸边那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恨不得自己就死在这里,也好回去和皇上、爹爹交待。他是不会救自己的,只好盼着这潮早点退去,赶在完全将她淹没之前。
朗轩眯着眼睛,一身白衣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丝缎般的黑发漂浮在水面上。他美的不可方物,用仅存的力气道:“苏苏,能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值了!”
他还是那副二世祖的模样。
“说的什么话!我不会让你死的!”苏清心底没由来的心烦意乱。
朗轩低头细想,随后苦涩的笑笑道:“也对,这个愿望估计是实现不了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苏清关注着潮水和岸上的墨深,一时间没有听清。
紧接着,又是一波更加凶猛的潮水袭来。浪水翻起几米的高度,苏清睁着双眼瞪着墨深,心里暗道:将这次潮坚持过去就没事儿了。
在潮水完全将苏清覆盖之前,墨深被那一抹幽深的眼神怔住了,那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人好像叫做苏清,皇上下旨去夷城那天,他在丞相府的门口用鞭子抽了她,当时她也是用这样不屈的眼神将自己看着。
记忆的片段也如潮水,汹涌地回放着这之间的每一件事。理智归位,墨深倏地抬头,那几排竹筏已经漂浮地太远,只剩下一个个墨点。再回头看苏清,可是河中哪里还有苏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