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令已经下达,这些日子,京都涌进了很多人,来自四海诸国,有的是王公贵族,有的出生草莽,但凡是稍有名头的人都聚集在这京都,京都大大小小的酒楼客栈尽数住满。染回居的名头早已经随着凌皇一句“先生”而远播在外,如今,更是生意兴隆,只是这几日,白染确没由的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各路人马齐聚京都,龙蛇混杂,京都也届时以保护各国公子大臣为由,增加守城兵士,原本喜庆之事徒增几分怪异。
圣女宫门庭若市,各类人携礼求见,但都被拒之门外。这些想要求见公主的人只能等着灵玥每日早朝,能够一睹芳容,这染回居与圣女宫正对着,隔街相望,倒成了这些人不错的消遣场所,何况染回居的酒世间独一无二,如此一举两得的事,自是乐而得之。
本以为凌皇四海令之下,会有一番严峻的考核,毕竟这圣贤之礼说的也是婚假之事,父母命,媒妁言,这灵玥虽贵为公主,也要遵循这圣贤之道,如今云启国凌皇为尊,又是长兄,长兄如父必是不用说的了,可凌皇偏偏下令,有意成为驸马的人需向圣女宫送上拜帖,由灵玥决定一日中,谁可进入圣女宫与之相见,半月之后,由灵玥选出驸马备选之人,进入皇宫参加能力比试。
世间事,受得多大的富贵,就得担多大的担子。只是一摞摞的拜帖,灵玥已经穷于应付,所幸的是,朝中,康王一党不知是因为凌皇对司天监杨邛的责罚,还是真的顾及灵玥招亲一事,没有再有更大的扩张。
圣女宫中,侍人为灵玥梳洗打扮,这八字没有一撇的婚事来临之前,灵玥每日要见不知如何的陌生人,想想心情就烦躁。
施亭朗归一海候在门口,一向孤僻的归一海沉默地笔直地站好,施亭朗却活泼地偷偷地往里面瞟,每日都见到的人,也没有让他的好奇心消散些许,他小声地说:“今日和往常不一样呢。”闻言,归一海表面不理会,眼睛不自觉的往里瞟一眼,却刚好碰到灵玥的眼睛,空中相会,赶忙移开。
“进来吧。”
灵玥张开手,方便侍女能够系上衣服的带子。他们二人走进来,施亭朗嘻嘻地笑着,掩盖被抓包的尴尬,归一海刻意维系往日一般的神情,略微发红的脸却出卖了他。
“公主,今天要去见哪家公子?打扮得那么美。”施亭朗问。
侍人系上最后一条带子,退后一步站好,灵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着施亭朗的话,转一个圈,裙摆旋转开来,青绿色占据眼球,这一刻,天昏地暗,这一刻,万股不朽。
“我好看吗?”
人们对于美的表达,可以有很多形容词,这一刻,他们却觉得所有的词用在灵玥身上,都是逊色,一句“好看”和他们的惊呆的表情就可以表达今日的惊艳。
旁边的侍女捂着嘴笑出声来,二人方才醒来。
“公主那么美,两位公子都看呆了呢。”
灵玥抿嘴一笑,“走吧,今日不用在宫中待了。”
玉撵先行,灵玥不愿太多人跟着,施亭朗和归一海沦为车夫,二人各占据左右一侧,都是风华绝代之人,京都街巷增了几分骚乱。
这二人,一刀一剑,一动一静,同时相貌出众,功夫卓越,名动京都,今日之行,如此不阻不拦地出现,京都未婚女儿怕是经不起诱惑,要春心暗许了。
灵玥端坐其内,闭目养神,如是要给自己偷一个懒,都摆脱不了心中郁结。昨日早朝之后,凌皇单独召见,在解忧楼设宴,给了几日不朝的假期,实则给灵玥提了个醒,今年大雪来时,怕是一定要嫁了。
风后解除足禁之后,似乎也没有与凌皇生太大的气,亦是和鸣,倒不用为之担心了吧。
灵玥头中的人影事件交叠,最近的人和事都跑了一遍,只听车外喧嚣更甚,车子突然停住,坐定的灵玥一个不留神身子前倾,险些扑倒。
“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
归一海应答。
隔着帘子,灵玥隐约看到拦住车马的人,其着装并非云启本土人,心中大概明了。
今日本是要见禺中国王爷的,灵玥却没由的烦闷,便是随着性子带着归一海施亭朗出宫来,却没想到在街头遇见了。
外面,施亭朗和姜尤唇枪舌剑,归一海握着“天问”,不说一话,但也丝毫不让。
“公主今日不愿会客,便无人能见,还请王爷让开,别阻了我们去路。”
“哦?既是如此,本王自当让开,只是公主毫无征兆地取消见面,是否应了云启的礼数?”
“当街拦驾,便是禺中的礼数?”
“为美驻足,乃人之常情。”
施亭朗语塞,车里响起灵玥的声音,“今日失约是灵玥的不是,望王爷谅解,改日求访。”
“公主严重了,莫不是今日有事发生,是否需要小王相助。”
这姜尤一下转了性子,说话倒客气了,施亭朗不屑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归一海用眼神制止他。
“谢谢王爷,却是小事,不便讲出,还请王爷移步。”
佳人之语,犹如牛奶沐浴般丝滑,当日圣女宫之见,将有倒是回味起灵玥的容颜了,心中感叹,美若至此,纵情何妨。随即与随从退到一边,让灵玥的车撵穿街而去。
施亭朗嘀咕,“公主一言,那人就退开,不就是想留一点儿好印象吗!公主才不会选他做我云启的驸马呢!”
归一海制止不住施亭朗心直口快,倒随了他,心里却不赞同,这禺中国王爷将来是要继承云启大统的人,这几次的交集,至少可以看出他是对公主有心之人,只是每日送些禺中带来的小玩意便可见心思不一般,公主虽不关心,昨日不是逗弄了彩蝶一番?
灵玥想,便说出口,“若是成了驸马,又如何呢?”
外面惊讶,这话是?难道公主真的喜欢上这姜尤王爷了?可为何多次置姜尤的求见于一旁,今日也弃了约。施亭朗倒是想不通了,索性扔了一旁,不该自己关心的事何必要为难自己呢,倒不如扬鞭策马,当空舞剑来得痛快。
“公主,是要下决心了吗?”
倒是归一海问出了口,灵玥的沉默便是某种答案,归一海抱住“天问”刀,心中有了决定。
车撵径直出了城,往月牙亭而去。
月牙亭在北山之上,站于月牙亭,可看见整个京都的全貌,车撵只能围绕山路到达半山腰,便还有一段路程需要步行。前些年,凌皇与月牙亭召见当时几位名士,一人酒醉之后言道“若是修一石阶直通月牙亭,便可一日来往,早有日出,晚有红霞。”凌皇听之,亦为所诉之境神往,当即下令修了石梯,可直达月牙亭。
灵玥双手卷了裙摆,青草绿与秋中颜色相衬,微汗洒漏,确实美人香汗,衬了整整一秋。
施亭朗早已如脱缰野马,向前而去,听他嘀咕“若是七人得以聚于此,必当大醉淋漓,畅快自得啊。”或是想起水易寒暴尸雨中的样子,突然不言语,幸得乐天,倒没有沉溺。
归一海一向不多说话,默默地跟在灵玥身后,重复着灵玥的步子,缩在石阶上的影子默默重合。
半个时辰之后,归一海和灵玥到达月牙亭,施亭朗睡亭檐上,好不惬意。斜阳正好,金色在亭中盘旋,远远望去,京都像是孩子,北山为母,孩子依靠着母亲安睡,梦中静好。
若是如此该多好,不要权势争夺,不要骨肉猜忌,不要责任担子,不要重负难言,不要身不由己。
“今日得以做自己喜欢之事,好不畅快啊。”
灵玥由衷感叹。
往后这样的日子,怕是越来越少,怕是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