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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天前

八天前的蓠宫。

一袭月白锦缎长裙,腰间轻系淡紫色蓠花纹纱带,外面罩上一层拖地紫烟纱衣,玉指葱葱,明眸皓眼,樱红薄唇娇嫩欲滴,皮肤白皙又笼罩一层淡粉,墨黑色的长发被梳成“晓月伴星”发髻,将脸庞衬托的更加曼妙。

“炙哥哥,明天随父王赴仙池为苍生祈福,可否带芯儿同去?”蓠芯樱唇轻启,一手玉手拉着太子炙的袖摆,半撒娇似的问。

太子炙抬手在蓠芯的脑门上轻轻一敲,一阵暧昧与亲昵。“芯儿,这次去仙池路上可能会有危险,你是女儿家,还是不要去了!再说,我和父王七天后就会回来,也不是很久啊!你在家乖乖的等我们,为我们准备盛宴就好了!”太子炙边说,边拉着芯儿在桌前坐了下来。

前几天,父王请占星道人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这几个月将有大事发生。而且大臣柳毅,表面恭恭敬敬、忠心耿耿,实则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这次去仙池也恐怕凶多吉少。而且今年圣火的火焰颜色有些异常,仙池一带气滞云黑,恐怕圣火已经压不住那股邪气,如果找不到永恒之芯,蓠国在劫难逃啦!

蓠芯和太子炙都很担心此行的安危,国臣也多有建议蓠楚王今年暂且不要去仙池祈福。可是蓠都从建国到现在一千年了,国王每年都会在八月十四这天赴仙池为苍生祈福,如果今年不去,定会引起众人的猜忌,到时恐怕灾难提前而至。

“就是因为有危险,芯儿才要跟着一起去啊!炙哥哥交过芯儿轻功和法术了,芯儿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你和父王呢!”蓠芯给太子炙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哈哈哈,傻芯儿!有炙哥哥在,你还用担心吗?你呀,就在宫里乖乖的呆着等我回来。”蓠炙爽朗的笑了笑,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声中不全都是自信,更多的是对未卜前途的担心。

“可是……”蓠芯嘟着嘴,这要撒娇。

“没什么可是啦!我知道小芯儿其实是想跟我们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出去透透气是不是?你在宫里等我回来给你带外面的礼物!”蓠炙是知道蓠芯的意图的,他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和父王担心,他更知道她是想出去,想离开这个压抑的王宫看看外面的世界!自从芯儿的母亲死后,再加上宫中的尔虞我诈,芯儿变得理智、冷漠,完全没有了少女的情怀。十四年来,芯儿是只对自己和父王才会开怀的笑,而只对自己才能撒娇。想到要丢下芯儿自己在宫中,蓠炙的心中也泛起了丝丝心疼。

“太子,二夫人让奴婢请您到宫里一聚。”蓠芯和蓠炙正在高兴的聊天,一个穿着翠绿色下人服侍的婢女轻步走进了蓠芯的“紫晴宫”,给二人施礼完毕,恭敬的对蓠炙说。

“嗯,我一会就过去!”蓠炙听到婢女提到了娘亲,就知道并不是她有什么事想见自己,肯定是她听到下人说自己在蓠芯这里,故意命人来请的。

二夫人是蓠炙的亲生娘亲,蓠炙记得,自己六岁以前,娘亲一直是和蔼可亲、性格温和的女子,虽然生了自己,但娘亲还是有着窈窕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深受父王垂青。

在自己六岁生日的那天,蓠芯的母亲——大夫人为自己做了一碗寿面,味道很诱人,太子炙待要去吃之时,被娘亲阻止了,让一个叫做珠儿的婢女试试冷热。珠儿吃了之后,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随即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倒在了蓠炙的面前,死了!娘亲见状,端着寿面,拉着蓠炙去了“肖阳宫”找父王告状,父王验证面中果然有毒,不由震怒,当即关押了大夫人。第二日,大夫人便在狱中离奇死亡,既没有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中毒!后来追查未果,这件事也渐渐被搁置了。

从此,娘亲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但在父王面前却不真正表露出来。她不仅不让蓠炙和蓠芯接触,还想方设法的整治蓠芯。当时蓠芯才四岁,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亲死了,二娘背地里对自己百般欺辱,而所受的一切委屈又不能对任何人讲明,自己好像一刹那变得无依无靠,从天堂掉落了地狱。蓠炙开始反感自己的母亲了,他是哥哥,他要保护芯儿,虽然他也不过才六岁,但是他可以利用父王和娘亲对自己的宠爱来保护她,这就够了!

“二夫人说,请您现在就过去!”婢女再施了个礼,弱声说道。

“炙哥哥,你去吧!明天还要出发,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也好!”蓠芯虽然也舍不得炙哥哥离开,但是,她不想因为这样让二娘再找借口“整治”自己。这样的游戏她已经玩腻了,但是那个二娘,好想永远都不会玩腻。

“嗯,好吧!我明早会再来和你告别,你也早点睡!”蓠炙明白芯儿的意思,他也不想让娘亲在这七天里再欺负芯儿。他又轻轻的敲了一下蓠芯的脑门,转身离开了。

“公主,紫月伺候您沐浴吧!”看到太子离开了,紫月忙从紫晴宫内的一间小隔间里出来,给其他婢女一个眼色,她们对紫月小施一礼,转身去准备公主洗漱用的东西的了。

“紫月,你说卦中之象可能全信?”蓠芯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紫月正在为她把繁重的头饰取下。

“依紫月看呢,倒是不可全信!再说了,有太子陪同出行,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公主您放心好了!”紫月是在蓠芯母亲去世后进宫的,比蓠芯大四岁,懂事,也聪明伶俐,是除了太子炙之外,和蓠芯最亲近的人了。

“嗯,也是!”简单的几个字,不像是对紫月回答的肯定,倒是像在自我安慰一般。

“公主,你不必太过担心太子他们啦!倒是这几天太子和国王不在,不知二夫人又要玩什么把戏了!”后一句,紫月是压低了声音说的。紫月并不是口无遮拦,而是她确定,这紫晴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经被太子和自己整治的没有一个奸细了。

“随便吧!不还有你在嘛!”蓠芯心里还是对卦象和父兄放不下,根本顾不得自己。

“呵呵,多谢公主信任!紫月给您行礼啦!呵呵。”紫月顽皮的往身后退了一大步,对着公主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虽说自己和公主很亲近,但是公主对自己依然少言寡语,紫月就只好找机会逗她开心,可是她自己也清楚,国王和太子不在,公主几乎是不会笑的。

“紫月姐姐,水准备好了。”

“嗯,知道了。”紫月冲着婢女碧儿点了点头,意思让她去浴房伺候着,转身又将公主头上最后一件首饰取下。“公主,去沐浴吧!不要过于担心了!”

秋天,太阳也变得懒洋洋的,迟迟不肯出来。

第二天寅时,蓠芯早早的起了床,让紫月为她梳洗打扮。打扮过后,天色才刚有些放亮的意思。蓠芯本想直接跑去太子和父王的寝宫,为他们送行,有看看天色,怕他们还没有起床,便一个人坐在紫晴宫庭院中的秋千上,微微的荡秋千打发时间。

“公主,咱们进去等吧。您起的太早了,国王和太子要辰时才出行呢!”秋天的早上笼罩着一层寒意,再加上露水很重,紫月担心公主单薄的身体经不住寒气和潮气的侵袭,在房中取了一袭绒毯,披在了公主的肩上。

“没事,房间里有些闷,外面倒是凉爽些。你派人去悄悄的打听一下,看太子和父王有没有起呢!”蓠芯紧了紧身上的绒毯,一股暖意涌了上来。刚刚确实是有些冷的,不过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是。”紫月将秋千旁藤桌上的热茶倒了一盏,递给蓠芯,便下去派人了。

“芯儿!”过了有半个时辰,蓠炙小跑似的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奴仆和婢女都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炙哥哥……”蓠炙刚踏进宫门,坐在秋千上发呆的蓠芯就听到了叫声,忘记了身上的绒毯,立即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迎向门口的蓠炙,披着的毯子滑落在地上。

“炙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一路劳顿,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蓠芯虽是责备般的语气,可是心里却止不住的高兴。

“你不是起的更早,傻芯儿!”蓠炙又在蓠芯的脑门上轻轻一敲。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蓠芯被蓠炙牵着,往房中走去,边走边聊有关这次出行的事情。

蓠炙在紫晴宫足足待了一个时辰,眼看快到辰时了,才起身去精微宫和自己的娘亲道别。蓠芯则也离了宫,去和父王话别。

辰时,青玄门。

“臣等,恭送国王、恭送太子!”送将台上跪满了文武百官。

国王正坐在金龙辇中,太子则于蓠楚王右侧骑在血炽马上。身后跟随着一千穿铠甲的兵士以及一百多名随行侍奉的奴仆、婢女。

“父王,一路多保重!炙哥哥,要好好的保护父王和自己!”蓠芯走到马下,给父王施个礼,又望着太子炙,施个礼,向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龙辇太大,她抱不到父王;血炽马又太高,他也无法抱到炙哥哥。而且文武百官就在面前送行,太过女儿态也着实不好。

“王上,一路上要小心身体,臣妾虽然不能随您前去,但会在宫中为您和炙儿祈福的!炙儿,一路上好好的照顾父王,保护父王!”二夫人略走上前。

“炙儿知道。”蓠炙在马上答着,心里却想着蓠芯,他刚刚应该和她说话的!

“好了,群臣礼毕!启程!”国王在辇上大声的喝道,群臣再拜了拜,起身恭送。一行队伍朝着青玄门出发。

青玄门出去,是通往仙池的孤山僻道,而非市井城池。此次出行,吉凶未定,若取道闹市,天下皆知,万一发生意外,恐国运难测。不如走此僻野之路,若真遇不测,也可先假诏苍生,安抚民心。

“公主,二夫人有请!”刚送走父王和王兄回到寝宫,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茶,二夫人的婢女就到了。

哼,早就料到了!

“嗯,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蓠芯并不急,慢慢的坐了下来,紫月给她倒了杯茶,蓠芯慢慢的呷了一口,这才回她。

“奴婢告退。”

“这二夫人真是沉不住气,才走,就来找麻烦了!”紫月看那个婢女退了出去,替公主抱不平。“紫月陪公主去吧?”

“不必了!”她还能怎么样呢?十四年了,只要父王和炙哥哥一不在,她就想方设法的对付自己,皮肉之苦、精神攻击,自己已经尝遍了,也无所谓了。

蓠芯有喝了一口茶,只身一人往精微宫走去。

紫晴宫所有的下人,都因为自己受了不少的口头,特别是紫月,她已经不止一次为自己“遍体鳞伤”,可是每个人依然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忠心,怎么舍得让他们再为自己受苦呢?!

“蓠芯给二夫人请安了。”二夫人背对着蓠芯,蓠芯略微欠身,冷漠的说着,算是给她行礼了。

二娘?她不配!

“哼,贱人!”二夫人猛然转身,迎上蓠芯,甩手就是一巴掌。

“二夫人找蓠芯来有何事?没事的话,蓠芯告退了!”又是这种无聊的把戏吗?只不过这次父王和炙哥哥不在,所以敢打在脸上吗?蓠芯在心里暗自嘲笑着眼前这个不知为何总要欺辱自己的女人,语气依旧冰冷,没有求饶也没有愤怒。

她,早已习惯了!

“站住!”蓠芯刚回身要走,二夫人怒吼了一声,随即从蓠芯左右各冲出一名身材有些魁梧的男仆,拦住了蓠芯。不过蓠芯毕竟是公主,二人并没有像二夫人预想的那样,将蓠芯狠狠捉住。

“贱人!炙儿在的时候,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如今炙儿不在了,看还有谁能护着你!哈哈哈……让她跪下!”二夫人总是因为这种把戏而开心。她说完坐在了凤榻上,从旁边服侍的婢女手中接过一碗茶,慢慢的吹着,等着那两个壮汉使蓠芯跪下。

“大胆!你们两个竟敢对公主无礼?!虽说现在你们狗仗人势,威风一时,等国王和太子回来之后,要你们人头落地!”紫月就知道二夫人肯定会为难公主,自己在紫晴宫里待不住,便急急的跑了过来,正看到两个壮汉要压着公主下跪。

“哎呦,小丫头,你帮你主子受的皮肉之苦还少吗?告诉炙儿和王上?我让你以后都见不到他们!来人啊!”

“哼,你欺负我就算了,看在炙哥哥和父王的面子上,我从不和你计较。要是你敢动紫月,别怪我不客气!”蓠芯终于爆发了,语气依旧是冰冷无情,但这次多了威严和震怒。

欺负自己?可以!但是要敢欺负紫晴宫的其他人,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好!本宫现在不和你计较,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精微宫!……如果以后你再惹到本宫,本宫也绝不手软!”二夫人愤然甩袖,转身向内阁走去。十四年了,每次欺凌蓠芯的时候,她都任自己鱼肉,从没反抗过,今天语气中的震怒,确实让二夫人也惧怕三分。

“公主,您疼吗?……紫月这次给您添乱了!”回宫的路上,紫月才注意到公主脸上红红的掌印。又想到刚刚公主和二夫人的对话,虽然这次二夫人被公主的语气吓到了,但从某个角度,二夫人与公主似乎开始了正面交锋。

“不怪你!你也是为我担心嘛!”脸上开始有种灼热的疼痛,这次那个女人下手不轻!“紫月,我想出宫!”蓠芯一路上若有所思,反正父王和王兄要七天后才回来,自己也可以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

“啊?”紫月很是吃惊,发现自己音量过大,又放低了声音,“公主真要出宫吗?是要去找国王和太子吗?”

“不。我就在蓠都这里逛逛,散散心!”

“可是,国王和太子回来见不到您,会很担心的!”

“不是要去七天嘛,我就去逛逛,估计一两天就可以回宫!”

“紫月也陪着公主一起去吧,也可以照顾公主啊!”听到这个答案,紫月倒是很开心。自己进宫十几年了,都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且,出宫就能避开讨厌的二夫人了。

“不用了,我担心我不在,她会找紫晴宫人的麻烦,你还是留在宫中吧!我今天和她这样说,她定不会拿你怎样的!”

“可是您一个人出宫,紫月不放心啊!还有……”紫月还想争取着什么,可是她知道公主的性格,便住口了。况且这紫晴宫上上下下也着实需要她在打理。

“就去一两天而已。而且我要变成男装,不会有事的!”蓠芯明白紫月的担心,可是她就想自己出去走走,没有紫月,没有父王,没有王兄!“帮我打点几件男装,再多带些银两,我申时离宫。”不知不觉已经走回紫晴宫了,蓠芯坐下,紫月为她倒了杯茶,蓠芯喝了一口吩咐道。

蓠芯本想马上就离开这个禁锢的王宫,可是今天为了送行起的太早,而且刚刚被那个女人打的痕迹还很清晰,只能好好装扮一下、休息一下再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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